铁真真睨了他一眼,捋着裙子坐进副驾驶,带着气性的动作整得她大脑有点供血不足,天旋地转的没个踏实感。

    “安安,系好安全带。”

    车子震了一下,铁真真撑着太阳穴往声音来源打探。

    “谢端若……”她眨巴着眼倒抽一口凉气,“你有三个!?”

    看来是后劲上头了。谢端若无奈叹气,倾身抽出安全带给她系好。

    铁真真本能地往座位里缩。

    那一瞬间,男人宽厚的胸膛轻而易举地驱逐她的光源,微光描摹他如刀削般的轮廓,温润清执如斯,原来谢端若的眉眼竟是这般深邃锐利。

    铁真真眼神迷蒙,意识被若有似无的竹子清香牵制,终于在卡扣啪嗒声中艰难地回过神来,霓虹穿透镜片还以视野,她的焦点却随着谢端若的嘴唇转移。

    她想动,可胯骨和肩头被安全带束缚着。

    铁真真鼓着脸颊晃晃脑袋呼出一口气,还是控制不住体内的躁动。

    “哪儿不舒服吗?我们现在回家。”

    铁真真再次看向谢端若,艰涩地咽着口水,原来她害怕这双狭长眼眸温润而坚定地看着自己,就像困在一个静谧的月夜,他是月亮本身,惹人心动神驰。

    扑通。

    扑通。

    是心口在作祟。

    她下意识用双手压着,可那跳动猖狂地震在掌心里。

    铁真真迟疑垂下脑袋,气急败坏地发出警告:“你别跳了!”

    谢端若没忍住觑了她一眼,不知道她醉起来是个什么性子,也没敢招惹。

    若铁真真抬头,便会看到后视镜中的男人唇角失陷,右边有个不太明显的梨涡。

    她还在和心跳对峙,烦躁地嘤咛一声,想起钟晚对自己的忠告,试图晓之以理,“别跳了!我不能对男人动心的。”

    谢端若听她这主动妥协的语气,终于低低地笑出声来。

    “可以的。”他建议说。

    铁真真蹙眉摇头:“晚晚说不行!”

    这一通晃得她简直快要把脑浆摇匀了,哼哼唧唧地揉着太阳穴,还是缓解不了这发沉的闷痛。

    身旁的男人慢悠悠道:“谢端若说行。”

    铁真真疑惑苦思:“谢端若是谁啊?”

    名唤谢端若的男人眉心隐隐抽搐,眼睑微垂:“你说呢?”

    铁真真偏头打量他,只觉得这司机真好看,明润清朗得像一轮辉月。

    所以谢端若是谁啊?

    铁真真试图在断断续续的记忆中搜寻这个人的信息,得到的答案是钟晚那一声惊呼。

    她恍然大悟地点头:“谢端若是我老公!”

    “嗯哼。”男人眉眼含笑,“谢端若是你老公。”

    慕尚所到之处方圆五米的车主皆主动避让,谢端若路权极为优待。

    “真可惜,你只能对谢端若这一个男人动心了。”他语速很慢,但不拖沓,甚至带了点蛊惑意味。

    “嗯?”

    酒精再次攻陷铁真真的意识,她忘了今夕何夕,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唯独在某一刹那的对焦中确定了眼前的男人是谁。

    “谢端若。”她声音飘忽,一度睁不开眼,“我好困,我要睡会儿。”

    “好,很快就到家了。”

    谢端若把空调打高,车里只剩轻微的打灯指令声响,铁真真醉后并不闹人,只是安静地睡觉。

    十分钟后,黑色宾利停在壹里臻华地库,铁真真还没醒,谢端若轻声叫她:“安安,到家了。”

    铁真真浑浑噩噩地不愿睁眼,发牢骚道:“你别吵,我头疼!”

    即使没喝醉,这也是个会闹觉的主儿,让她自己走回家是不成了。

    谢端若下车绕到另一侧打开副驾驶车门,帮铁真真摘下墨镜和口罩,不知道是因为酒精还是缺氧,她脸上泛红得厉害。

    男人毫不费力将她横抱在怀,抬脚推踩车门,顾不上锁车径直走向电梯。

    人儿在怀里压根没什么重量,许是电梯里氧气稀薄,上行时铁真真毫无征兆地睁眼,闹腾了会儿又收敛。

    谢端若喉结滚动,幽沉的眸光落在她唇上,哑声道:“今晚我不让你回29楼了。”

    铁真真哪儿知道他在说什么,只求这个人别再吵她,便应付地“嗯”了一声。

    回到了家,谢端若心安理得抱她去主卧,突然觉得没个保姆也不行,这会儿要是帮她洗漱,明天铁真真清醒后能一个月不搭理他。

    算了,将就着睡吧,总归是丝绸。

    谢端若小心翼翼将人放在床上,落地醒。

    来不及安抚她入睡,铁大小姐又胡闹上了,他拿这小醉鬼没办法,只能认命。

    等她消停了,谢端若拧了热毛巾给她擦脸,捋头发的时候指腹碰到了铁真真的额头,倏地将整个手掌贴了上去。

    灼烫的温度让男人呼吸发沉,他又去摸铁真真的手心,冰得可以,甚至在发汗。

    谢端若着急忙慌翻了个急救箱回来,体温枪三次测量都是38度2,喝了酒也不能用药,只能帮她物理降温。

    “你啊你。”早产儿身体底子到底还是薄。

    冰贴把铁真真刺激醒了,脑袋又重又痛,整个人虚软慵恹,好像有谁在帮她擦拭手心。

    “谢端若……”她下意识喊道。

    男人轻声应答:“你发烧了,可能还有点低血糖。”

    谢端若帮她掖了掖被子,铁真真安心地阖上眼,不知道眯了多久又被他叫醒。

    “喝点蜂蜜水再睡,宝贝。”

    太阳穴的胀涩似乎辐射到了嘴唇,很麻。铁真真潜意识里是不想喝的,但她现在就像个提线木偶,躺在谢端若怀中任他摆布啜饮。

    卧室里只剩下床头柜一盏橙黄暖灯,额头上依旧冷热交替,午夜时铁真真迷迷糊糊醒过一次,瞥了眼高悬的和田玉钟,时针已然转到了三点,床畔似乎还有人守着她。

    一种似是而非的陌生感笼罩着铁真真,她发了一身汗,想去看身旁的人,终于抵不过困倦陷入睡梦中。

    翌日清早,铁真真在黏腻感中醒来,脑袋还在发沉,眼球干涩,一睁眼就被刺激出生理泪水,她几乎是闭着眼脚步虚浮地去找衣服洗漱。

    恍惚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但她还是凭着本能走去衣帽间。

    大门敞着,铁真真径直而入,再迷瞪也被眼前的景象吓清醒了。

    谢端若光着膀子背对她站在衣柜前,身上只有一件灰色卫裤蔽体,他正在取一件白衬衫,听见动静后转过身迎着她的目光问:“醒啦,头还疼不疼?”

    铁真真突然觉得这人实在是被西装和气质封印太多了,肌肉精悍干练,卫裤难掩修长笔挺的腿型。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铁真真慌忙回神,捂着眼睛直晃脑袋,答非所问道:“我什么都没看见!”

    她挫败地狠狠咬了口下唇软肉,头一回后悔当初没改户型直接装修,她和谢端若的房子除了风格不同,布局简直一模一样。

    这儿压根不是她的29楼!

    铁真真觉得自己浑身的骨头都锈了,僵硬地转身打算溜走,登时被谢端若叫住。

    “过来。”

    她讪讪怯怯地挪过去,额头被谢端若捂住,“不烧了啊,脸怎么这么红?”

    铁真真抿了个笑,提议道:“您穿件衣服行不行?”

    男人低头,要笑不笑地觑着她:“你总该要适应的。”

    被这么一激,铁真真反而不羞了,他爱光着她就看看怎么了,她合法持证地看!

    她去拿了套居家服,剜了谢端若一眼便走。

    “安安。”胳膊被他轻松钳住。

    “干嘛?”

    谢端若说:“能帮我选条领带吗?”

    看在他昨晚照顾自己的份上,铁真真随手挑了款藏蓝色真丝领带。

    某人得寸进尺,慢悠悠道:“还有领带夹、丝巾、袖扣、皮带、腕表。”

    铁真真睨着谢端若,看在他昨晚照顾自己到半夜三更的份上,忍了!

    她一一将谢端若需要的配饰找出来,这人应该没闷骚到居家也要穿戴齐全的地步。

    “你要出门?”

    谢端若穿上衬衫,回答说:“得去汉樾开例会。”

    铁真真喔了声,没再多问。

    汉樾集团由谢端若高祖父秦成荫一手创办,最开始专营棉铁生意,也是19世纪末最早一批实业救国的民资企业,如今由他父亲掌权,近半个世纪以来,汉樾在实业、金融、科技上一直稳居龙头地位。

    谢端若虽然人在电影圈,但只要在京城,每逢周一就必须去汉樾总部开会,他将来一定会弃影从商接手汉樾,这是他身为秦家独子的责任。

    遥想她姑姑祁明润女士在艺术界逍遥了大半辈子,人到中年还不是被孪生哥哥拉回去掌管凯旋集团了,日后她和燕祁免不了也要回去继承家业。

    铁真真决定了,她就拿着最多的家族信托躺最平的生活,等姑姑退休了就交给燕祁扛个十年八年,再培养子侄接班,实在不行就聘用职业经理人打理集团。

    确定好长远人生目标的铁真真美滋滋地回过神来,看见谢端若已经穿好了衬衫,正拿着领带老神在在地看着她。

    “干嘛?还想我给你系领带?没门儿!”铁真真色厉内荏地掩饰她不会系领带的事实。

    谢端若自个儿系上,懒声道:“不劳驾。”

    他搭配谢太太钦点的领带选了套灰蓝威尔士亲王格西装,抽出裤子时对铁真真轻笑了一声,听着不真切。

    “还要看?”

    铁真真顿时气血上涌,娇纵抬颌觑了他一眼,却也没再逞口舌之快,只是抱着居家服头也不回地冲进浴室。

    没一会儿,谢端若站在门外说:“安安,我得出门了,锅里温着小米粥,你记得喝。”

    铁真真在刷牙,含糊不清地噢了声。

    谢端若没走,继续道:“我中午来不及回来做饭,到时让来回给你送餐。”

    来回是汉樾旗下的顶级中式私房餐厅,苏娴可谓他们家的忠实回头客,铁真真吃都吃腻了。

    “不用管我,你快去忙吧,我自己看着办。”

    “行,那我走了。”

    电动牙刷嗡嗡响,铁真真含着一口泡沫没吱声。

    “谢太太,我真走了。”

    铁真真不耐烦打开门,冲谢端若点头挥了挥手将他打发走。

    他三步一回头:“一定要吃早餐。”

    “知道了知道了!路上小心!”

    总算清净了,铁真真漱完口走进淋浴室换下衣裙,丝绸掺染着酒气和青竹香,原来自己穿的还是昨天的衣服。

    若是被他换衣服,她回娘家算了!

    幸好谢端若该有的礼数不会差,不知是欣慰还是羞怯,脸被蒸得有些红。

    洗漱完毕后,铁真真把那件娇贵万分的真丝裙子丢进衣物护理柜,床品也被酒气霍霍了,得清洗换新的,她费劲巴拉抽出床单被套,不由得看着眼前宽大的双人床陷入沉思。

    等会儿,谢端若昨晚睡在哪儿来着!

    跟她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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