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冒犯感更强了。

    铁真真虽然心里不是滋味,但也能反应过来秦老爷子寿宴不曾准备过蛋糕,咸口点心在另一头,不等她去换,手上的重量一轻。

    谢端若什么也没说,只是将那块蒙布朗送入口中,这举动毫无绅士风度,无异于直接打林婧乔的脸。

    铁真真不动声色打量这位金牌编剧,只见她面色难堪地看着谢端若,旋即又回头朝她温婉一笑:“抱歉,是我唐突了。”

    “林编要吃什么吗?”

    “不了,我抗糖。”林婧乔轻笑婉拒,目光掠向人群,又回到谢端若身上,“我看到了陈制片,端若,真真,再见。”

    谢端若淡淡地颔首。

    铁真真看着林婧乔转头和圈内大佬游刃有余地社交,依旧介怀她方才的提醒,但她必须承认,她心里其实很得意。

    蓦地,心头惊跳。

    她明确这是一种名为自私的情绪,很狭隘。

    铁真真试着揣摩林婧乔刚才的心态,那单纯只是一个善意的提醒吗?

    她还想表达什么?得熟稔到什么地步,才能清楚对方的饮食喜好。

    铁真真看向宴会厅的墙面,有一方巨型反光镜,此间觥筹交错,映射着诸位巨星名流得体的面具。

    她看到了自己,颈间流光溢彩,终于意识到了什么。林婧乔看着谢端若的眼神,就如同先前看着她项链上的珍珠。

    前些天叫铁真真辗转难眠的疑惑有了答案——她对谢端若有占有欲。

    蒙布朗分量小,却只被谢端若吃掉了顶上半层栗子泥,仿佛印证了林婧乔那句“他不吃蛋糕”。

    心中的酸刺让铁真真对林婧乔的语气进行了加工,为了平衡那点儿不痛快,她扭头对谢端若阴阳怪气:“不喜欢吃别吃了呗。”

    谢端若看着她笑了笑,将余下的的蒙布朗一口吃完:“谁也不能拂了你的面子。”

    “哼。”铁真真自鸣得意,看到燕祁在同黄汝成交谈,《英模》杀青后她就没见过这位前辈了,“我去拜会拜会黄老师。”

    “去吧,待会儿要一起回去吗?”

    铁真真瓮声瓮气道:“分开走!”

    她心安理得撇下谢端若,为了避嫌不曾回头,便也没发现身后的男人在她转身之后状态就很不对劲了。

    谢端若下意识吞咽口水,却缓不下骨髓里渗出的恶寒,他强行看着眼前精致可口的糕点,极力抑制脑海里闪烁的画面。到底是高估了自己,他失力撑着桌角,眼底泛红,胃部一阵抽痛。

    还是不行啊……

    谢端若回头看着人群中笑意粲然的铁真真,仿佛被打了一剂镇定。

    过阵子要如何陪她过生日,他这样质问自己,而后选了一块奶油蛋糕细嚼慢咽。

    宴会散场,铁真真坐在劳斯莱斯里看着窗外夜色,手机屏幕明灭,是达伶在群里交代下个月的行程安排,大约十六分钟之前,她还收到了谢端若的微信。

    「安安,我先回家了。」

    如她所愿分开走,但谢端若先行离开她又闹情绪。

    真矫情。铁真真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

    回到壹里臻华,她以为自己会回29楼,可电梯上行到一半,她才发现自己潜意识里只摁了28楼。

    家里没人,铁真真心里空荡荡的。时间也不早了,谢端若会去哪儿?

    她解锁手机想给他发消息。

    珍珠围在她脚边打转,引起注意后又跑去卧室方向,一步三回头冲她叫唤。

    “怎么啦?”

    铁真真随它过去,主卧房门半开着,浴室的门也没关严实,灯光泄了半寸,男人痛苦的干呕声传来。

    “谢端若?”

    铁真真冲进浴室,看到谢端若佝偻撑着洗手台,一把抹去面上的水珠,却如何都恢复不到平日里的闲适端方。

    他面色惨白,额前头发微乱,几缕流海挣脱发胶的禁锢垂落在眼角,可势孤力薄,叫他充血发红的眼睛无所遁形。

    偏偏还要向她露出一个安抚的笑:“你回来啦。”

    太脆弱了。

    铁真真蹙眉上前扶着他:“哪儿不舒服吗?”

    “我没事儿。”

    铁真真抬手探他的额头,手背触及的灼热叫她心里发沉,粗声道:“没事儿什么没事儿!”

    她将人拽出去摁到床上坐着,风风火火出门倒了杯温水回来,手边还拎着个急救箱。

    嘀——

    36.8℃

    铁真真不信,接连测了三次确定谢端若没发烧才暂且松了一口气,可好好的人不可能没由来地不舒服,何况谢端若体质不差。

    “哪儿不舒服?”

    铁真真再次询问,沉着脸明晃晃地告诉谢端若,别想隐瞒,更不要敷衍,她真的会生气。

    谢端若虚弱地笑出气音,乖顺回答:“胃疼。”

    “先把水喝了!”

    这人没有胃病,作息规律饮食健康,铁真真思来想去,推断是短时间内出现的问题。

    林婧乔那句提醒蓦地对她会心一击。

    铁真真看着谢端若,有种酿成错误的无力感,自言自语地说:“原来你真的不吃蛋糕……”

    “乳糖不耐吗?还是什么过敏了?”她慌乱地检查谢端若的皮肤状态,并无异常。

    铁真真意识到,谢端若没有乳糖不耐,前些天在京海还吃了不少她随桂姨学的板栗饼。

    他只是单纯的不吃蛋糕。

    谢端若坐在床边,搂着铁真真的腰让她靠近自己:“我没有生病,只是吃了蛋糕难受。”

    “为什么不拒绝?”

    她竟还出于跟林婧乔较劲的心态故意刺激他吃完。铁真真愧疚地低下头,浑身无力地站着。

    “我怎么可能会拒绝你呢?谁也不能拂了你的面子。”谢端若抬头看她,“我也不行。”

    “是我自己去找你要点心吃的,我知道你身后全是蛋糕,可是你不理我。”

    在他的安抚中,铁真真听到了一丝撒娇。她笑道:“我以后再也不逼你吃蛋糕了。”

    “是我没告诉你我不喜欢吃蛋糕,但就算你逼我吃,我也不会拒绝。”

    她在宴会上那点儿嫉妒,叫他甘之如饴。

    铁真真知道自己被他看穿了,心生娇蛮,不可理喻。

    “所以,你告诉过林婧乔了?”

    是否早在她之前,谢端若就告诉过别人他生活中那些细枝末节的喜恶。

    她骄矜地等一个否认,岂料谢端若思索后明确地点头。

    气得铁真真不想让这个人碰,她推开,反而被谢端若更强势地制在腿上。

    “你在吃醋。”谢端若慵懒地挑明她的心事,“总说我吃飞醋,现在知道我是什么滋味了吧?”

    铁真真不想跟他感同身受:“放开我,你丫忒烦!”

    谢端若一边搂得更紧,一边示弱:“别动,让我抱一会儿,我胃还难受。”

    铁真真安分了。

    谢端若见好就收,解释道:“林编前男友是我在纽约结识的朋友,上学时我拒绝了他们任何的生日派对邀请。后来林编问我原因,我告诉她……看到蛋糕我就恶心。”

    铁真真嗤笑:“你这人真是。”

    “为什么会对蛋糕恶心?”她又问。

    谢端若沉默了一瞬,过往的记忆汹涌急来,摧枯拉朽地席卷他的神经,他越抵抗身体就越发僵硬,胃部似乎又出现了隐隐的抽痛。

    铁真真察觉到了他的异样,连忙道:“不想说就别说了。”

    他们是夫妻,谢端若在心中告诉自己,他倚着铁真真阖上了眼:“PTSD。”

    “十三岁那天,妈妈为了赶回来给我过生日,在途中发生了车祸。”

    谢端若记得那天,他和父亲在家中等妈妈庆生,却等来了医院和警察的电话。

    谢清和为了避开一个飙车的青少年,不幸卷入了连环车祸,青少年当场死亡葬身于烈火之中,而谢清和重伤昏迷被抢救。

    父子俩在手术室外等到天亮,又从天亮等到天黑。

    终于手术室大门被打开,主刀医生摘下口罩,面色凝重地对秦越摇头道:“手术成功,但车祸对您太太脑神经造成了极大的损伤,即便目前脱离了生命危险,苏醒的概率微乎其微,秦总,请您做好心理准备。”

    半个月后,谢清和被诊断为植物人。

    谢端若不接受,在病房崩溃哭喊:“妈妈,我不过生日了,我再也不过了,都怪我。”

    “谢端若,那只是个意外。”

    自始至终,秦越都极其平静,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谢清和不醒,他亦丧失了所有的情绪。

    后来,他们去处理谢清和那辆报废的保时捷,车头损毁得触目惊心,可想而知发生车祸时何其惨烈,秦越当场吐了一大口乌血,昏迷了三天。

    谢端若开始像父亲那般平静,不再惶然哭泣,但他始终忘不掉,副驾驶的蛋糕占满了母亲的血。

    自那以后,他对过生日便产生了极其严重的创伤后遗症,吃蛋糕于他而言,无异于凌迟。

    铁真真心里一片酸涩,在生日这件事上,她和谢端若莫名的同病相怜,但他面对的苦痛只怕是和程鸾不相上下。

    他母亲如今也只是清醒了而已,却无法再像常人一样生活。

    铁真真看着他,只能说出一句无济于事的话:“那只是个意外,不是你的责任。”

    她何尝不知道谢端若的心结,那当然是个意外,但若不是为了回来给他过生日,便不会发生这个意外。

    这要谢端若如何释怀,自己间接造成了母亲出车祸这件事。

    而他为了平息她的妒意,宁愿自揭伤疤,这叫她情何以堪。

    “安安啊,如果你想安慰我,可以抱抱我的。”谢端若看着她,眼眶发红,故作轻松笑了笑,“或者,吻我一下。”

    铁真真的眼泪比谢端若先落下。如何当做一句玩笑话,她知道谢端若需要她。

    把拥抱变成相拥,她第一次,因为心痛主动吻一个人。

    她不想他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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