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真真最后是被自己分享出去的“快乐源泉”哄好的,也愈发认定了没有巧克力的日子是真没法儿过。

    乖孩子不好当,她睡前盘算着改明儿向谢擎远提点无礼的要求,好实现自己的巧克力自由。

    结果隔天早上,祁明泽真的空运了一大箱来自比利时、法国、瑞士以及迪拜的皇家御用手工巧克力过来,还有她心心念念的Guillaume Bichet,这足够她吃上半年,某一瞬间,父亲在她心中的地位短暂地超越了姥爷,终止了垫底记录。

    铁真真没有吃独食,几乎把谢公馆上下分了个遍,只给自己留了两盒挨过这半个月,正好是苏娴每日规定她吃的量,而最爱的Guillaume Bichet自然是给了谢端若。

    热头翳焗,谢端若没带她出门,铁真真特别乖,自己守着电视机看史迪仔,即便听不懂粤语也被逗得咯咯笑。

    天气预报显示明日降温多云,宜去游乐园,谢端若询问家里唯一的小朋友:“你想去迪士尼玩吗?”

    “如果哥哥有空的话,那就去吧。”

    事实上铁真真不是很想去,姥姥上个月陪她在奥兰多迪士尼过生日,游乐园对她来说没什么吸引力。

    谢擎远附和:“迪士尼好呀,小朋友就该去迪士尼。”

    前不久港岛发生了一起恶劣的绑架案,谢家虽在道上有几分薄面,家庭安保队员半数出自G4,不必像其他富豪家族成日提心吊胆,但谢擎远对于安全问题的考虑还是相当慎重,毕竟来了个金尊玉贵的小明珠。

    他扭头吩咐凯叔:“去安排包场吧。”

    提前两个月才能解决的事情,在香港对于谢家来说两分钟足矣。

    岂料铁真真突然生气了:“不行!”

    她的八岁生日是一场盛大的狂欢,那一天,她就是迪士尼世界的小公主,与最爱的花木兰形影不离,乐园所有职员为她欢歌起舞,那一晚,她的夜空是极致的梦幻轰动,61万发烟花声势浩大地庆贺她又长大一岁。

    可当她第二天从酣梦中醒来,发现自己原来是个小恶魔。

    儿童节仅为一人服务的迪士尼世界造成了巨大的舆论,姥姥把她呵护在象牙塔里,但一位神经大条的服务员无意间打破了她的信息茧房。

    铁真真忘不了报纸上那些因为无法入园游玩而伤心欲绝的孩子,当时她只知道动画片里所有的角色都出现在眼前,并未注意到乐园里根本没有别的游客。

    她无法想象,那天的奥兰多究竟有多少小朋友本可以和她一样开心。

    那阵愧疚经久不衰,铁真真整个人站在沙发上,双手叉腰对着谢擎远气鼓鼓地说:“剥夺别人的快乐是无理的!Don’t be a devil!”

    谢擎远差点笑场,可是她好严肃,连忙做出一脸恭维相:“那爷爷不包场了,让大家和安安bb一起玩。”

    这些逗孩子的话哄不着铁真真,她只觉得姨爷爷和姥姥一样无理。

    “哼!我不要去迪士尼了,我想骑马!”

    “嗯~骑马好啊,你Lucas哥哥骑术很好的,让他教你。”

    铁真真神气地瞟了谢端若一眼:“我是三项赛冠军,已经不用人教了~”

    “……”谢端若挑眉颔首,不伤害小屁孩的好胜心也是一种美德。

    谢擎远乐了:“哇~安安小朋友真厉害呀~”

    香港有着悠久的赛马文化,富豪多为马会会员,而谢擎远身为港岛最负盛名的马主,他的孙子自然也酷爱马术运动。

    谢端若自己有着齐全的马术装备,可谢擎远哪能让铁真真将就俱乐部提供的租用品,凯叔仅凭老板一个眼神就知道如何办事。

    下午三点,铁真真午休还未醒,CT、Kask、Samshield、Hermes等销售团队已经带上最新最全的马具前来谢公馆等她挑选。

    小千金不想搞特权玩包场,谢端若原是想带她去赛马会旗下的双鱼河乡村会所,那边的马场深受小屁孩喜爱,但从这里过去上水太奔波,最后便将骑马活动定在薄扶林。

    也得亏定在了薄扶林,全拜谢擎远娇惯所赐,昨天还乖乖自觉的人,今天怎么也不起床了。

    昨儿见铁真真午睡起来精神不济,谢擎远一通电话致电苏娴询问铁真真家中所备床品以及卧室陈列摆设,通话结束后,老爷子直接给她复刻了一间儿童房。

    莱拉从八点半开始叫铁真真起床,那小祖宗闹觉耍性子就是不睁眼,还拿哭腔威胁人,她再一次灰溜溜地出来,求助地看着自家少爷。

    窗外的香樟摇曳如浪,不知道这风会不会吹散蔽日的高云,但谢端若也不敢招惹里面那个烂哭猫,无奈作罢:“让她再睡会儿吧,先把她的东西准备好。”

    少年一身白衣黑裤骑士服,长身玉立,矜贵优雅,他单手抱着碳纤维头盔抵在腰侧,转身下楼,长靴将大理石板踏得哒哒响。

    谢擎远今早启程纽约,预计在那边待上十天,铁真真的衣食住行和心情就全权落在了谢端若肩上,他再成熟稳重到底也还是个孩子,老爷子便把凯叔留了下来。

    这位是外公的耳目,谢端若不喜欢被他看着,照常让高仔随行,只不过这次多了个莱拉。

    分针又转了一轮,赖床的孩子总算愿意离开被窝。

    铁真真睡眼惺忪地扶着楼梯摇摇晃晃走下来,心情欠佳,但所有的萎靡在看到谢端若那一刻消弭无踪。

    端若哥哥真帅呀!

    她在心中暗赞,元气满满地跑上前:“哥哥早安!”

    “早上好,来吃早餐吧。”

    两位小主人到餐厅就坐,凯叔吩咐厨师布菜,谢端若为了陪铁真真一起用早餐从起床等到现在,他斯斯文文地进食,对面那位磨磨蹭蹭挑着吃。

    谢端若不管也不催,翻开报纸再读一遍,任她折腾,后来银匙羹把唐草瓷击碰出一声轻微脆响便没了动静。

    再有就是拣饮择食的小朋友心虚又娇纵的声音:“哥哥,我吃不下了。”

    谢端若看她的餐盘,燕麦奶还剩半碗,帕尔马火腿卷蜜瓜一动不动,干蒸一颗不剩,他大概能知道她这两年只长这么点儿个子的原因。

    “去换衣服吧。”

    那点儿肉末连猫都吃不饱,谢端若只能麻烦莱拉随身给她准备一些点心。

    小人儿换好骑士服风风火火跑下来,邦妮拿着儿童防晒霜跟在后面追,今天没太阳,但港岛的紫外线也不是闹着玩的。

    “哥哥,我酷不酷?”

    谢端若睨着她,吝啬那一声哄,反还要揶揄:“晒黑了更酷。”

    “哼!”铁真真气嘟嘟地去找邦妮涂防晒,莱拉趁机把她柔顺的长发编成鱼骨辫,还在发尾别了个不合时宜的粉蓝蝴蝶结。

    谢端若看着铁真真的背影,小小的身躯被马术服勾勒成柳条,无奈地摇头叹气。

    嘴刁刁,细细粒,闹腾起来像马骝。

    从谢擎远别墅去薄扶林并不远,劳斯莱斯泊在郊野公园以西,谁能想到树林深处别有洞天。

    这就得说起一桩令人咋舌的旧事,当年谢九叔从地产大王嘴里咬下这块地皮却不用于商业开发,而是为外孙修建了一座赛级马场。

    唯一不算糟蹋这块标王地皮的,怕就是南边那栋风水极佳的疗养级别墅。

    马场共有三条跑道,而谢端若最钟意在那条千米草地直道上策马逐风,这里不单单是跑马场地,还是一个训练中心,配备了首屈一指的马匹医院来保障马驹健康。

    谢家的爱驹都养在这儿,其中就有叱咤赛场的神驹Golden Falcon和穿云箭,它们即便退役也依旧被世界各大马主垂涎,马主们的人生梦想之一就是能和这两匹神驹“结亲”,要知道穿云箭上一次的配种费高达100万美元。

    当然,这里全都是谢端若的资产,更是他的基地,他也吝啬于同别人分享,谢家亲戚偶尔承他薄面能进来跑两圈,严格说铁真真是这里唯一的客人。

    主人一早就吩咐工作人员做好马匹清洁工作,统统送到走马机里热身。

    给这位马术冠军骑PONY D都算轻视,谢端若让铁真真自己选,对她只有一个要求,把充气护甲穿上。

    铁真真那根反骨非得动一下:“好热啊,能不能不穿呀?我马术很好的!”

    “安全第一。”谢端若一点儿也不通融,拎着小马甲让她伸手。

    “那你为什么不穿护甲!”铁真真据理力争,“圣人言,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谢端若嗤笑:“我不骑,谨遵命令给你当摄影师。”

    “……”谢端若讨厌鬼!

    铁真真没逞能,更不谦虚,折中选了匹名为椰子的少年荷兰温血马,肩高170,她爬不上去,还得借助上马台。

    她俯身摸摸马脖子,等椰子熟悉自己后突然施缰:“椰子椰子,驾~!”

    马蹄哒哒,小骑士一眨眼消失不见,谢端若跨上黑色纯血马追出去,果然看见铁真真在沙地撒欢。

    比起竞速她更喜欢障碍,这也是为什么她选了匹温血马。

    真不愧是个马术冠军,DV里的小骑士驱策椰子轻而易举地跃过砖墙,双横木和组合障碍也完成得相当出色,她还在提速,前方是令人头疼的利物浦水障。

    椰子的脖与背几乎伸成一条直线,铁真真与它平行保持跟身,完成了最漂亮的飞跃。

    “Cool——”

    这声赞叹从谢端若心底溢上喉头,只是被驯马师抢了先机,椰子受衔后配合表演盛装舞步,马鞍上的小骑士气定神闲地压浪,目光骄傲地看着他,想要他心服口服。

    谢端若不得不奉承:“厉害厉害。”

    “哼~”铁真真骑着椰子快步绕圈,短短半个小时,助她出尽风头的温血马就失了宠。

    铁真真把主意打在谢端若身旁的纯血马上,它毛色浓稠如墨,额上有一块雪白的方尖流星,十分匀称精致,肩高几乎与谢端若持平,威风凛凛。

    它可真太酷了,铁真真想,等她长大了,一定要养一匹黑色的纯血马。

    “哥哥,你的马儿叫什么?”

    谢端若大抵是被她传染了几分骄傲:“片玉方。”

    纯血马应声踏蹄。

    “片玉方……”片玉片玉,昆山片玉,“它跑得快不快?”

    “很快。”也就比在赛场上从无败绩的穿云箭快一点儿。

    “我要骑它!”铁真真跋扈霸道,不容商量。

    这是匹认主的烈马,不够她小身子骨摔的,谢端若抚着片玉方的鼻子,商量道:“先过来和它交朋友。”

    铁真真在谢端若的陪同下和片玉方互动,看得驯马师那叫一个眼热,这马儿一定是遵从主人的指令办事,他怎么可能会输给一个小朋友。

    喂片玉方吃了两根胡萝卜,铁真真也馋了,知道莱拉姐姐带了零食,连忙跑去要了一瓶朱古力奶。

    教练将小人儿抱上马鞍,扣好护甲,谢端若帮她调安全蹬,抬头见这家伙打算危险骑行。

    他伸手解决安全隐患:“把奶给我。”

    “不要!”铁真真左手攥着屋仔盒小口饮奶,右手斜换里怀打浪就走。

    “……”算了,事教人一遍就会了。

    谢端若原本是这么想的,但铁真真掉一根头发他都没法儿交代,她是真的不知天高地厚,和片玉方磨合好之后浪越来越大。

    “真係曳曳猪。”

    谢端若摇头叹气,屈指打了个响哨,片玉方当即就地慢走。

    铁真真不服气,命令它换快步:“Chop-Chop!”

    纯血马主人慢条斯理地发号施令,哨声和刚才的频率不同,这次片玉方竟然原地踏步。

    铁真真急眼了:“哥哥!你个大坏蛋!”

    “安全第一。”谢端若懒声谈判,“想骑马就乖乖把牛奶给我。”

    “……”铁真真心不甘情不愿地拍马过去上交饮料。

    谢端若真就只是在一旁帮她录像拍照,不一会儿李大光打电话过来,他攥着手机交代教练:“Jack,睇住佢。”

    没人捣乱,铁真真自己玩得乐不思蜀,去沙地玩了会儿障碍,不过瘾又跑了一圈草地。

    疾驰的马蹄声越来越清晰,她还以为是谢端若。

    “哥哥!我们来——”比赛。

    回头一看,是和她一般大的陌生男孩,那张臭脸瞧着就不讨喜,想问他哪位,奈何被先发制人。

    “边个啊你!”

    谢靖英气势汹汹地想给铁真真一个下马威,又想到刚才听教练说,这是大陆来的。

    捞妹听不懂粤语,于是他大发慈悲换了普通话,“你谁啊!”

    铁真真不惯着这个没礼貌的孩子,居高临下蔑视他,语气蛮横:“你老师没教过你,主动社交要先自报家门吗?”

    这可了得,明火对上大炮仗,谢靖英直接被她点着。

    “下来!这是我大哥的的马!你不得骑!”

    气死他了,敢同他讲老师?现在他最讨厌的就是老师!

    不就是在夏令营期间打了几架,一回家就大嘴巴的老师同他老妈打报告,他差点被老虎乸拖出罗湖,好彩他跑得快,去叔公家找大哥求安慰,结果听说大哥带人去薄扶林马场了,他敬爱的大哥居然带个外人去马场?还让这小捞妹骑片玉方!

    大哥从来都不让他骑片玉方,谢靖英越想越不平衡,“即刻滚下来!”

    铁真真瞧他这火冒三丈的小样儿,乐了,吐舌头扮鬼脸挑衅他:“略略略。”

    “啊啊啊啊!”谢靖英抓狂尖叫,“你死定了!我要你好看!”

    气死他了,好好好。

    谢靖英突然冲铁真真坏笑,一记马鞭狠狠抽在片玉方屁股上,马儿发出尖锐嘶鸣,倏然如离弦之箭飞奔出去,跟随她的Jack坐骑同样受了惊。

    “Oh my fucking god!”驯马师连滚带爬去救人,但谢端若比他更快。

    少年单臂撑着围栏跃下别墅,疾跑吹哨召唤椰子,行云流水翻上马背追去草地,他勒紧马脖子蹲伏骑行,风驰电掣堪比跑马地竞速。

    “冷静啊片玉方——!”铁真真好几次要被摔下去,幸好她学过野骑,平衡力很好,她尝试安抚,奈何纯血马受惊不停奔跑。

    铁真真知道怎么能科学摔马,但片玉方太高,速度太快,即便有护甲她也不可能毫发无伤。

    一声响哨穿透风声,铁真真回头看到谢端若和几名驯马师追来,这才知道害怕,她闭上眼睛大叫:“哥哥救命!”

    “别怕,保持平衡!”

    又是几声指令响哨,可片玉方已经彻底失控了,谢端若策马与它并行,马种优劣在竞速中体现出来,椰子三番两次被超越,他在心中低咒一声,拍马再次追赶,终于——

    “安安松手!”

    谢端若当机立断把人捞过来,护甲气阀被拉拽爆开,“嘣”地震在他整个臂弯和胸膛。

    得亏她挑食长不了几两肉,得亏他这半年喜欢攀岩排解情绪练出了臂力,谢端若心有余悸,怀里的人因为后怕在发抖,却没有哭。

    “没事了,别怕,我带你回去。”

    谢靖英恶作剧之后就后悔了,他只是想吓一吓那个小捞妹,没想到片玉方会受惊发疯,大哥这般面色铁青地看着自己,今晚他怕是真的会被拖出罗湖了。

    “大哥……”

    谢靖英想认错,看到那道同叔公一样冷峭的眼神,顿时吓得畏畏缩缩。

    谢端若把铁真真抱下马,她整个人紧绷着不说话,一张小脸惊到青白。

    他紧紧牵着铁真真,冷肃地命令自家表弟:“Jeremy,向安安道歉。”

    谢靖英跋扈惯了,没什么道歉的经验,架不住血脉压制摆正了态度:“Sor……”

    铁真真倏地反应激烈:“我不要他道歉!”

    小姑娘面露凶光,撒开谢端若的手跑上去就是一个过肩摔,不给谢靖英反应的机会压着他一顿猛揍,比她高半个头的男孩被她扔沙袋一样摔来绊去。

    谢端若身后的高仔不由得暗自叫绝,一个小女孩居然精通散打和西斯特玛,每一招都是避开要害的空拳寸劲,但拳拳到肉,这绝对是个行家。

    太生猛了。

    谢靖英被揍得鬼哭狼嚎:“大哥救命啊!杀人啦!!!”

    到底是老板的亲戚,高仔觉得不能再让谢靖英当沙包,请示说:“Boss?”

    谢端若抬手示意,高仔后退不再多管闲事。老板这位表弟确实无法无天,但谢端若不曾置喙他舅父的家庭教育,甚至会在谢靖英吃巴掌之后哄他几颗枣,这次竟然在冷眼看他表弟挨揍。

    不,他平静得像一潭死水的boss在压抑着愤怒。

    铁真真解气了,一腔怒火被委屈取而代之,她红着眼下意识去找谢端若,抱着他的腰嚎啕大哭。

    “……”鼻青脸肿的谢靖英从草地上爬起来。

    搞什么鬼,把他往死里揍之后哭成这样算什么回事,该哭的人是他好吧。

    虽然没流一滴血,但周身骨痛,他一定是受了内伤!

    谢靖英不敢叫惨,大哥还没跟他算账,一颗心还偏在对面身上。

    “没事了,别怕。”谢端若拍拍铁真真后背,他不太会安慰人,只好叫莱拉过来把她抱进别墅休息。

    “大哥……”谢靖英不敢和他对视,心虚地踩着脚下的草地。

    谢端若冷声问:“你对生命没有一点敬畏之心吗?”

    “……”谢靖英猛地心惊,脊梁骨冷冰冰的刺痛,大撚镬啦。

    他战战兢兢伸出手心,“我知错了,你收拾我吧。”

    话刚落,一记马鞭遽然抽在谢靖英手上,比他刚才抽片玉方的更快、更狠。

    谢靖英龇牙咧嘴来不及呼痛,手心的红痕就已经冒出了血点,被打的手不受控制地发抖,他哽咽地看着谢端若求饶,憋着泪不敢哭。

    “她是阿公的贵客,不是你能欺负的,以后也别再仗着谢家欺负人,我不会再警告你第二次。”

    谢端若不想让情绪控制自己,压着怒气吩咐高仔,“带Jeremy去处理伤口,你亲自送他回深水湾,把他在这里做的事一五一十告知他爹地妈咪。”

    “大哥,要不你还是再抽我一顿吧?”

    他不能回深水湾,回去必定脱层皮,可他没得选,整个人被高仔扛走,谢靖英不死心地哀嚎博同情,“大哥!不要啊!爹地妈咪会打死我的!!!”

    高仔怕被扣工资,扛着谢靖英跑了起来,教练和驯马师去安顿马驹,偌大的场地只剩下谢端若。

    他随手扔掉马鞭,下意识摸向裤兜,别说没有烟,被里面那个祖宗知道他言而无信指不定哭成什么样。

    也不知道莱拉能不能把人哄好,谢端若转身回屋,还没进门就听到了变得沙哑的哭声。

    铁真真哭得满头大汗,眉骨通红,莱拉真的束手无策,再次求助地看着谢端若。

    “安安,对不起。”谢端若蹲在铁真真面前,向她诚恳道歉。

    “那个人是我表弟,是我们家没有教好他,让你受委屈了,我已经罚过他了,我代表谢家向你道歉。”

    不提家人还好,一提铁真真彻底崩溃:“我要回家!我要我姥姥!”

    她整个人哭得一抽一抽,可怜死了。

    谢端若无奈叹气,抽纸给她擦眼泪,哪能答应她回家。

    “今天没航班了,没法儿回去找姥姥。”

    铁真真出生到现在极少走航司,哽咽道:“我坐爸爸的飞机回去。”

    谢端若:“……”

    这养尊处优的小祖宗糊弄不得,只能另寻他法。

    “可是uncle的飞机也不能马上起飞,等你回到家就天黑了,真的要打扰姥爷和姥姥休息让他们去机场接你吗?你自己在飞机上他们会很担心的。”

    “而且Jeremy知道你哭着回家一定会得意死的,不要因为讨厌鬼委屈自己,你就好好留在香港玩儿。不哭了,你不是要等妈妈的音乐会吗?我带你去找鸾姨好不好?”

    妈妈是对孩子最好的安抚,铁真真顿时停止哭喊,溢在眼眶的泪蓄成了豆大的水珠滚落下来,她打了个抽颤,将信将疑地问:“真的吗?”

    谢端若点头:“等你午休起来就带你去。”

    铁真真瘪嘴哽咽道:“现在就去可以吗?”

    “行,但是你该吃午餐了。”谢端若怕了她,不敢不答应,让莱拉带她去冲凉换衣服。

    厨房备了西餐,铁真真依旧拣饮择食,唯一让谢端若欣慰的是她吃了整块Ribeye,但素食该剩的还得剩。

    去西九龙有些距离,这本该是铁真真的午休时间,小家伙趴在车窗看风景,谢端若不抱希望地劝她:“先睡一会儿吧,路上很远的。”

    铁真真闷声拒绝:“不要。”

    她得记住去找妈妈的路。

    端若哥哥骗人,去找妈妈一点儿也不远。下了山,出了中环,过了红隧再拐个弯就到了,还没她从姥姥家到爷爷家远!

    怕打扰程鸾排练,铁真真并没有事先给她打电话,也不让谢端若知会,可一到文化中心她却不敢进去了。

    妈妈会不会讨厌自作主张的任性小孩。

    “算了,哥哥,我们回去吧。”铁真真攥住谢端若衣角,眼巴巴地看着剧院大门。

    “来都来了,真的不进去吗?”

    铁真真摇头,像是害怕被谁发现她在这儿,拽着谢端若的手急急忙忙拉他走。

    劳斯莱斯停在不远处的海滨长廊,两人漫无目的走了一会儿,今日的天气着实好,各种肤色的人聚集在草坪上野餐,维港晴波潋滟,一只紫色风筝把对岸的钢铁森林虚化,牢牢地锁定铁真真的焦点。

    细尼龙线筒攥在倒着跑的白人小女孩手里,跟在她身前的小麦肤色金发女士在提醒她仔细看路。

    铁真真攥紧衣角,不由得想起去年盛夏的波尔多,在妈妈的赤霞珠庄园里,她也这般有母亲陪同放风筝。

    她才没有羡慕那个小妹妹。

    富豪雪糕车姗姗来迟,行人蜂拥而上,谢端若问铁真真要不要吃,小家伙竟然悒悒不乐地摇头拒绝。

    中午被人欺负,见妈妈计划泡汤,就这么回去她自己能郁闷一晚上,保不齐明天还要闹着回京,谢端若决定带她暂时离开香港这个伤心地。

    不消半个钟,一艘名叫“Lucas号”的灰色RIVA应召从游艇会驶来西九龙,铁真真随谢端若一起乘坐这艘豪华游艇前往澳门。

    坏心情被海风吹散,来对了地方,铁真真什么都要吃,什么都要玩,谢端若背着台单反帮她影相留念,还得帮她善后吃不完的小吃。

    晚霞浸染天穹,铁真真的精力却越来越旺盛,瞧见前方的巨型许愿池喷泉倏地两眼放光。

    铁真真撒腿跑过去,硬币从高空坠落,“咚”地溅起一片小小的水花,许愿失利的小情侣败兴离去。

    “哥哥,给我个硬币!”铁真真回头找她的人形提款机。

    谢端若没这玩意儿,让莱拉去隔壁士多店买点东西畅散纸,给铁真真兑换了一大把银仔,他不信这不到四英尺的小不点儿能抛上喷泉顶端。

    愿望这东西,对于什么都拥有的人来说实在乏善可陈,他觉得铁真真无非图个热闹,就跟她刚才心血来潮去抓娃娃没什么区别,消遣玩心罢了。

    谢端若闲适地站在一旁,瞧她背对许愿池,双手揣着硬币虔诚道:“希望清和auntie早日醒来。”

    “……”她说什么?

    谢端若愣在原地,仿佛置身于一个阳冬,雪开始化了,却冷得刺骨。

    他满眼希冀地看着铁真真跳跃借力后抛,银白抛物线稳稳落在喷泉顶端。

    “Yes!Yes!”铁真真握拳自顾自喝彩,“哥哥,我成功了!清和auntie一定会醒过来的!”

    少年喉结滚动,声音干涩:“……你怎么会知道。”

    她怎么会知道,妈妈如今昏迷不醒,她懂不懂,这些把戏并不是奇迹。

    “我就是知道!”铁真真不容别人否定这份幸运,“我的愿望一定会实现的!”

    姥姥又把她当小孩子哄,清和auntie没有出国拍戏,而是变成了睡美人。

    昨天她午休醒来,迷迷糊糊地以为自己还在家,下意识去姥姥的房间,却来到了一间“医院”。

    清和auntie躺在一个“太空舱”里,怎么也叫不醒,满屋子的仪器嘀嗒嘀嗒,姨爷爷说,auntie出车祸变成了植物人。

    那是一个令人绝望的事实。

    “安安,爷爷给你一个任务,帮助哥哥走进这间房好不好?”

    铁真真懵懵懂懂地点头。

    原来,再雷厉风行的人也会有无能为力的时候,那不比姨爷爷强大的端若哥哥呢?

    他不敢走进清和auntie的房间,是不是因为太害怕面对这个绝望的事实。

    “上天听到了我的愿望。”铁真真握住谢端若的手,再次笃定地告诉他,“清和auntie一定会醒来的!哥哥,你还会见到妈妈的!”

    谢端若红着眼,望向一旁:“说出来的愿望就不灵了。”

    “谁说的?我每次说出来的愿望都能实现!”

    谢端若垂眸俯视铁真真,她的愿望都能实现,是因为身后站着一个富可敌国的姥姥。

    少年扯了扯唇角,决定不打破她这份天真。

    “你别不信!”铁真真负气跺脚,“姥姥说我可是小福星!”

    “是是是,小福星。”谢端若失笑,心底有一团郁气跟着化开。

    “安安,谢谢你。”

    谢谢你的天真,谢谢你的顺遂。

    铁真真仰头,像前晚那样又比了个古灵精怪的Wink,谢端若的视野莫名变了,他看到在铁真真身后的世界尽是辉煌绚丽的彩霞。

    那不是烈日最后的绝唱,而是蓄势待发的磅礴生命力。

    为了迎接下一次黎明。

    谢端若突然愿意相信,身旁真的站着个小福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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