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UT!”

    终于磨完了这场戏,可吴东成丝毫高兴不起来,铁真真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打了。

    事发突然,他根本来不及喊NG,等反应过来的时候铁真真已经还回去了,谁敢让祁家千金白挨一耳光,他只能等铁真真接完这场戏。

    化妆师们在检查演员状态,双双向吴东成摇了摇头,这两人今天是没法儿再出镜了。

    “舒然你他妈是不是疯了,谁给你的权力飞页!”

    铁真真脸上那几道红印看得吴东成心惊,他在心中咒骂一声,气急败坏地踹翻脚边的椅子,表面上兴师问罪,实则是在替高又谦帮舒然兜一把,转移一下铁真真的火气。

    舒然霸凌搭档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高又谦那孙子可真行,养出了这么个蠢货,试问四九城里谁敢动铁真真,这皇太女要是计较这笔账,够她和高又谦吃一壶的。

    “抱歉,入戏太深了,我以为郁锦书在那种情况下动手是符合人设的。”

    舒然半边脸都是麻的,毕竟面前站着的是铁真真,她再恼恨也得控制住情绪管理好表情。

    “你以为?这事儿不需要和搭档提前沟通的吗!这么会导戏要不我给你让贤呗!”

    吴东成在敲打她赶紧给铁真真赔不是。

    接受到这个信号,舒然咽了口腥甜的唾沫,而后咬紧后槽牙看向铁真真。她很矛盾,既忌惮铁真真的家世,又仗着背后的人有恃无恐,高又谦不会不管她的。

    一定不会的。

    吴东成要她放低姿态,她偏不:“对不住了,真真老师,您的脸没事儿吧?”

    铁真真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末了说:“无妨,林曼竹睚眦必报,我刚才那下没收着,委屈舒然老师了。”

    痛觉神经刺激眼睛变得湿润,舒然皮笑肉不笑地说:“不委屈。”

    两位女明星不欢而散。

    铁真真明日休息,吴东成又给她延长了两天假让她好好过个国庆,铁真真并不打算回城,脸上的伤让家里任何一位瞧见了,那就不是她和舒然之间的事儿了。

    到底是天真,出了这种岔子,吴东成势必会告知谢端若,当套房门铃响起,铁真真就知道是谁来了。

    她将门拉开一道小小的缝隙,故意遮掩左脸的痕迹,同门外神色冷肃的男人插科打诨:“哟,谢总啊,有失远迎。”

    谢端若没心情同她开玩笑,推门挤了进去,小心翼翼地托着她的下颌观察伤势,而后一言不发地去厨房接了盆水。

    冰块丁零当啷响,冷缩着铁真真的神经,好脾气的人一副隐怒即将爆发的样子她还真有点发怵。

    “谢端若,我不疼了,舒然手劲儿轻飘飘的,我当时一下就还回去了。”

    她同谢端若复盘自己的以牙还牙,扭腰转体带动胳膊,利用手臂肌肉发力,实打实地抡了过去,纤长的胳膊竟被她扇出了残影。

    “就这么着,我当时直接把她掀翻在地,没亏。别看我脸上这几道印子吓人,舒然现在脸估计肿得老高了。”

    瞧她给嘚瑟的,片场最不缺的就是摄影器材,今早发生了什么谢端若一清二楚,自然明白她这会儿究竟有几分是为了让他安心的装模作样。

    谢端若隐隐叹气,拧干毛巾后拽着铁真真手腕把人拉到腿上,无奈地哄:“坐好。”

    “口腔里伤着没有?”

    铁真真摇头,自觉张嘴让他检查,谢端若神色稍霁:“先敷一会儿,等回家了让唐医生来仔细检查检查。”

    “不行的,我不能回去!”铁真真反应激烈,指着自己的左脸说,“姥姥看见我这伤可不会管什么前因后果,她一定不会放过舒然的。”

    男人眸色幽沉,真当他会管什么前因后果吗?

    “你可以快意恩仇地和舒然一笔勾销,但是在我这儿。”谢端若搂紧铁真真的腰将她拥进怀中,郑重其事地看着她的眼睛,“安安,这事儿没完。”

    他不管铁真真怎么还击回去的,他只知道,舒然那一巴掌就不能落在铁真真身上。

    ……

    舒然休假时间比铁真真还要长个两天,影视城不是粉丝就是代拍,她下了戏便马不停蹄地赶回城,此时她还不明白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正在同经纪人策划着绑定营销。

    公寓被一位英俊的男人打开,舒然泫然欲泣地迎上去,她知道高又谦一定会给自己撑腰。

    “你怎么才来呀!呃——”岂料向来对她宠爱有加的人狠狠掐住她的脖子往墙上掼。

    舒然被撞得脑子发懵,高又谦当真是下了死手,残酷地剥夺她的呼吸。

    “谁给你的胆子碰铁真真的?!”

    “又……谦?”可怕的窒息感让舒然拼命挣扎,“我是在……演戏……”

    攫住她脖子的手掌却收得更紧了,高又谦恨得咬牙切齿:“是演戏还是借机泄愤你心里清楚!”

    舒然的视线因为缺氧逐渐变得模糊不清,终于,高又谦在她晕过去之前松了手,她浑身失力地瘫倒在地,肺部本能汲取氧气让她疯狂呛咳,咳到干呕。

    此时她就像一条狗,因为察觉到了主人的抛弃涕泗横流。

    眼泪啪嗒砸在手边,她好恨,凭什么啊。

    其实她与铁真真无甚交集,但有的人啊,只要一出现就会夺走别人的一切,即便她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争。

    就像一场荒谬的量子纠缠,你荆天棘地,她光辉璀璨。

    舒然恼恨地承认:“是!我就是故意打她的怎么了!”

    “不知死活的蠢货。”高又谦冷笑,点燃一根烟咬在嘴里,浓白的雾散开,那双凉薄的眼睛居高临下地睨着舒然。

    “你当铁真真单纯只是个豪门千金吗?得罪了什么人都不知道。”

    高又谦忌惮铁真真,舒然因为这个认知恶寒得四肢百骸,她猛地咽着干涩的喉咙,语无伦次地说:“祁家?祁家……你伯父不是很厉害吗……”

    “我伯父在她祁家面前算个屁!”这其中的厉害高又谦一清二楚,他指着舒然,不知是出于迁怒还是惧怕。

    “祁家门生故吏遍布四九城,谁不敬重三分!你仗着我的势欺负那些阿猫阿狗就算了,竟敢动到铁真真头上来,知道她姥爷是谁吗!你知道她叔叔、姑父、堂兄、舅父都是什么人吗!”

    “不。”舒然攥紧颤抖的双手,自欺欺人地摇头,“不会的,铁真真不会追究我的,我之前得罪她那么多次,她都没有计较过。”

    “铁真真需要跟你计较吗?”高又谦像是听到了什么愚不可及的笑话,“像她这种人,到死都可以天真无邪!”

    “上一个欺负她的现在搁牢里蹲着,你不知道吧,谢端若是她的老公,真行,一下得罪两个最有权势的家族。”

    这个眼界窄到只知道依附男人的金丝雀根本看不清事态,跟了他五年连变现都不会,整天痴心妄想他会娶一个出身卑贱的戏子进门。

    “你以为陈志毅为什么在伤害铁真真之后名下公司资金链接连断裂,祁明泽是个疯子,他谢端若也不是个善茬。”

    在舒然对铁真真动手后短短半个小时,汉樾就已经完成了对高阙资本30%股权收购,谢端若将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他头上,是在警告他,舒然这只金丝雀他再也保不住了。

    若他色令智昏,不出一个月,谢端若必将让他这十年辛苦打下的商业版图付诸东流,更别提高家那些上不得台面的,见不得光的。

    “你猜会有多少人为了讨好祁家整死你?舒然,你已经把路走死了。”

    “不,又谦,你不能不管我。”舒然爬过去抱紧高又谦的腿,胡乱抛出底牌,“我怀孕了,我怀了你的孩子!高又谦,你不能抛弃我!”

    高又谦闻言冷笑道:“你想好了,你肚子里怀的是我的种,还是太微陈总的?”

    说舒然不会变现也是看轻她了,她不渴望房车珠宝,这女人的最终目标是实现阶级跨越,野心不小,可惜是个蠢的,没点儿自知之明。

    出身如厮,他们的婚姻先决条件从来都不是情爱,那只能是权衡利弊之后的最优结盟。

    “都说了乖乖跟着我,非要贪心,我是喂不饱你吗?”

    舒然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这孩子是谁的,她也说不出个明确答案,索性破罐子破摔:“就只能你去睡别人吗?”

    她屈辱地仰头直视高又谦,近乎挑衅,“凭什么你能去睡林婧乔,我就不能睡陈敬言?”

    高又谦漫不经心地笑了笑,蹲下来捏着舒然的下巴,语气慵懒而刻薄:“就凭我是主,你是奴。”

    舒然呼吸一滞,高又谦的羞辱远比铁真真还击的那一巴掌还要疼,而他还在继续对她进行精神凌迟。

    “早在你第一次在我面前脱光的时候就该清楚,你只是个玩物而已。”

    高又谦起身,食指掸了掸烟灰,“其实我很好奇,为什么你这么恨铁真真?”

    “她没招惹过你吧?说实话你也入不了她的眼,你那些小打小闹在铁真真眼中跟个猴儿没什么区别。”

    “……”舒然沉吟不语,浑身颤栗着,干涩发苦的口腔竟然又渗出了丝丝血气。

    现下这境地,她不外乎一个被扒光游街示众的死囚,行刑者是这个救她于水火之中且长久护她周全的男人,毫不留情地给了她最致命的一击。

    “况且,你应该对铁真真感恩戴德不是吗?”

    舒然哀戚冷笑,感恩戴德?

    她本不是演员,最初只是个走投无路的音乐毕业生。

    她来自偏远的县城,家境清寒,本就与门槛极高的声乐无缘,但在十几年前,她发觉自己在唱歌上有几分造诣的时候,是全心全意热爱音乐的。

    某一天,她得知偶像名下有个懿臻基金会,程鸾一直在资助有天分的孩子求学,她很幸运地获得了偶像的资助名额,在校事事优异,是央音最有潜力的学生。

    曾经舒然以为自己也能站在舞台上,会离自己的偶像越来越近。

    然而声乐这条路,一无所有的人根本走不通,那是个名利场,看着光鲜靓丽,实则肮脏龌蹉至极。

    只能放弃吗?她只能回到那片贫瘠的土地吗?舒然不甘心,京城那么大,一定有她的立足之地。

    可她生来就被命运践踏。

    在她用酒瓶砸破某位二世祖的脑袋之前,她也曾自尊自爱,那个头破血流的公子哥叫嚣着要弄死她,舒然清楚自己完了,等待她的将是负担不起的赔偿金额,抑或是牢狱之灾。

    高又谦三言两语保下了她,欺凌她的人反过来低三下四地向她赔罪,那是舒然第一次见识到什么叫权势,也是第一次痛恨命运的不公。

    她穷困潦倒地活了十八年,不曾因为饥寒有过怨憎,程鸾帮她走出苍茫大山,供她完成学业,她心怀感恩。可被那位二世祖撕破衣服的时候,被高又谦轻易解围的时候,她真的恨透了这个世界。

    如果她有个显赫的出身,就不会被家境优渥的同学顶替首席名额,就不会被那些自命不凡的纨绔欺辱。

    她发誓一定要出人头地,一定不能再轻易被那些人随随便便踩进尘埃里。

    适逢其会,与高又谦同行的京煌制片人看中了她,也让她打开了潘多拉魔盒。

    “姑娘,你长得不错,与其唱歌还不如来演戏。”

    当时是以什么心态签下了京煌传媒的霸王合同的呢?舒然很清楚,若是就这么放弃了,那她此生与高又谦再无交集。

    她想赌一把。

    京煌掩去了她的出身,改了她的名字,让她以一部戏和一首主题曲迅速走红,她终于得到了自己渴求的名利,也再次遇到了高又谦。

    然而一道无形的天堑横亘在他们之间,高又谦跨得出来,她却无法挤进去。

    她铭记于心的,对高又谦而言无非是过眼云烟。他身边的女人来来去去,她也逐渐游走于各位投资人之间。

    公司要把她包装成笨蛋美人,她装得入木三分,公司要她走黑红路线,她得罪也伤害了很多人。她全心全意地扮演舒然,背弃了自己的出身和姓名,变得面目全非。

    这样的她正是高又谦感兴趣的,落在他掌心里,舒然便不觉得有什么好可耻的。

    高又谦依旧游戏风月,但她也不会再像当初那般伤神了,高又谦家世显赫,英俊卓然,幻想这种人痴心忠诚太愚蠢,争取留在他身边才是明智之举。

    京煌的剥削太狠,她看似如日中天,实则过得还不如三线小明星。

    无妨,她可以挥霍高又谦的钱,仗他的势,走他铺的路,高又谦对她予取予求,慢慢的她忍不住想试探他的底线,得到的都是慵懒又无奈的包容,哪怕要他和外面那些女人断了。

    她的精神比物质还要贫瘠,就这样在高又谦的温存中鬼迷心窍,觉得自己对他来说是特别的。

    或许,她能和高又谦走下去。

    危机感出现在铁真真出道之后,高又谦点赞了铁真真的通稿,她被嫉妒冲昏了头,根本没反应过来圈内有头有脸的大佬都变着法儿为铁真真贡献流量。

    “怎么?你看上她了?”

    舒然如今还记得高又谦当时的神情,漫不经心的嗤笑,而她只当自己要被抛弃了,直到铁真真家世公开后才明白,那时高又谦压根儿不屑于让她知道铁真真是谁。

    她天真得可笑,这些上位者怎么可能会向下兼容呢,高又谦从不带她涉足自己的圈子,若他真的对她有情,又岂会不帮她从京煌脱身,岂会把她藏着不见光。

    她把铁真真当成假想敌,一次无心之失引发了她粉丝对铁真真的敌意,她的推波助澜导致铁真真在陈志毅事件中身陷囹圄,她也因此险些被高又谦厌弃,甚至被公司雪藏。

    后来他们发现,网络上那些舆论非但对铁真真不痛不痒,反而让她成为了另一个流量明星,他们默契地让她成为铁真真对家,为这位京圈皇太女的星途造势。

    舒然同高又谦闹过,也服软过,高又谦依然愿意在她这儿停泊,她自轻自贱,早已无路可退,唯有学乖。

    她逃避自己是个玩物,妒恨那些原生家庭好的人,仇视那些没经历过挫折的人,无论闹得再过分,捅出再大的篓子,高又谦都会帮她摆平。

    既然如此,总得有人平衡她的苦难不是吗?

    她日益偏激堕落,偏偏又残存着那一丝可笑的良心和自尊。

    舒然唾弃自己的人格,又享受高又谦带来的特权,她抗拒演员这个身份,也从不管它什么职业素养,即便如此照样能被身后的资本推捧得长青不败。

    她这样一个劣迹斑斑的艺人,竟然有脸憎恶那些勤勤恳恳的演员,其实她自己最可憎。

    最痛苦的时候,舒然心里其实还是有一片净土的,偶像就是她的净土。

    因为程鸾,她得以见到外面的天地,也因为生得一双与程鸾有着几分相似的眼睛,她得到过不少艳羡和益处,走红得毫不费力。

    听闻懿臻基金会是程鸾为自己的女儿创办的,她生下来就被母亲抛弃,从未体会过母爱,在她贫瘠的故乡,母亲多是粗俗而可悲的,程鸾满足了她对母亲的所有幻想,出身名门,温柔优雅,功成名就。

    她真的非常羡慕那个孩子,能有程鸾这样的母亲。

    当经纪人暗地营销她与程鸾有母女相时,舒然也曾愤怒愧疚过,因为玷污了神明而负罪,但更多的是酿成大错后于事无补的疯魔。

    她索性当一个小偷,当一个卑劣的精神乞丐,心安理得地代入到程鸾女儿的角色中,向虚妄偷一场自我满足。

    年初她特地去巴黎听了程鸾的音乐会,经纪人托关系争取合照,目的不言而喻。

    舒然对此感到厌烦,但扪心自问,她已不满足于幻想,她想和程鸾接触,想合影留念,想当面和偶像道谢,即便没在声乐这条路走下去,最后她也费尽心思地、恬不知耻地站在了程鸾面前。

    她宛若一个涉世未深的女孩,一个……找到失散多年母亲的孤儿,眼前是她无法相认的母亲。

    “程鸾老师,我是您的粉丝,也是您资助过的学生,谢谢您对我的帮助,请问我能耽误您几分钟合个影吗?”

    她绝不会让合照落到经纪人手上,无论如何,她都要仔细收藏好。

    程鸾温婉和蔼地同意了她的请求,末了打开手中那副CHANEL太阳眼镜问她:“抱歉,我眼睛有点不适,你介意我戴墨镜吗?”

    舒然受宠若惊,岂会介意,彼时巴黎阳光明媚,以至于让她忽视了那是个料峭暮春,直到临别时程鸾对她说:“姑娘,我听过你唱的主题曲,你的声音条件很好。”

    一阵冷意从心脏扩散到全身,舒然并不因为偶像知道她是谁而欢欣鼓舞,相反因此感到无地自容,她清楚自己身为艺人的形象相当负面。

    程鸾对她的了解有多少,是否知道她是一个怎样的人,不,她无关紧要。

    偶像始终高贵典雅,并未对她展露出任何社交之外的情绪。

    叮——

    程鸾的手机进了消息,舒然看到屏保是一位恣意明媚的少女,她穿着一身松绿高定雪服,游刃有余地进行板头外转平花动作,雪场约莫是瑞士采尔马特。

    那便是程鸾的懿臻。

    少女被雪具防护得只剩一角精致的下颌,舒然惶恐地发现,程鸾的女儿竟与铁真真长得极其相似,而铁真真与程鸾有着如出一辙的眉眼。

    懿臻,真真。

    不会的,不可能。

    舒然落荒而逃,病态地将铁真真与程鸾的名字一同输入搜索栏,一遍又一遍,得到的信息毫无关联,她绝处逢生般重重地松了一口气,若铁真真有这样一位母亲,不可能完全没有风声。

    直到程鸾为《英模》献唱,直到程鸾亲自公开她和铁真真的母女关系,她偷来的梦彻底碎裂。

    那晚,舒然歇斯底里地将房子砸得一片狼藉。

    屋里没开灯,唯一的光源来自落地窗外的霓虹,京城的星光从来都不属于她,落在她身上都无辜,她溺在名利场里,踩着别人上岸喘一口气儿,早已污秽不堪,还要把她包装得光鲜靓丽。

    她趴在地上痛哭,环顾自己的容身之地,她的精神世界彻底具象化。

    一片废墟。

    舒然泪流满面:“我恨铁真真……”

    就像痛恨这该死的命。

    其实高又谦知道答案,但他不可能会真正共情她,他不想承认自己对舒然有几分情,不肯承认这是唯一让他动心的女人。

    他可以宠她护她,可一旦动摇到了自己的核心利益,也能毫不犹豫地舍弃她。

    高又谦思绪万千,愤怒,焦虑,心痛,无力,他深知待会儿走出那扇门意味着什么,竟然全都平静了下来,他猛地吸完最后一口烟,噎到肺痛才吐出。

    初遇时,他为舒然披上一件西装外套,如今,他将地上的人抱去沙发,始终高傲凉薄地维持她的体面。

    高又谦声音干哑:“舒然,我就只能护你到这儿了。”

    舒然?这名字不好,叫人不得安生。

    她不是舒然,她是苏春芳。

    她也不喜欢苏春芳这个名字,不是嫌弃太俗,只因这是个被诅咒的名字。

    舅母夭折的女儿叫苏秋芳,外婆懒得给她取名,她出生在春天,老婆子上户口时随口取的苏春芳,有次外婆吃醉酒说巴不得她也夭折,偏偏她命硬。

    去年她落户京城,也悄悄改了名字,苏鸢。

    她不想当高又谦的金丝雀,她想做一只鹰,像程鸾一样翱翔九天。

    她再也不是高又谦的金丝雀了,可她也不是鹰,是一只可悲可憎的秃鹫。

    舒然趴在沙发上,疯疯癫癫地笑,又痛痛快快地哭。

    最后她擦干眼泪给经纪人打电话让撤销通稿,单方面和铁真真斗争从来都没有意义。

    那边咽了咽口水,语气惶然:“已经来不及了。”

章节目录

小祖宗[先婚后爱]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此童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此童并收藏小祖宗[先婚后爱]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