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德加的天气难得不错,阳光透过车窗的玻璃格外柔和,窗外的景色逐渐从线条变得清晰。早在列车开始减速的时候,你就站在车门口的等候区开始张望,隔着很远就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门一开,你扑向正在车站等着你的人,精准无误地落在了她怀里:“西斯内,我通过一轮面试了!”

    棕红色的卷发干燥而温暖,蹭在你的脸上,西斯内被你扑得微微向后仰,她后退半步,稳稳接住了你。

    “你看,我就说肯定没问题的,都不用我帮忙,”西斯内笑笑,卷发在光线下几乎成了漂亮的金红色,“科学部一轮筛选硬性条件比较苛刻,后面其实没什么好担心的,只要干活利索,宝条什么都不会说。”

    你抿起嘴笑笑,从她身上下来。

    是的,你之所以会去神罗是西斯内的功劳。

    在你第无数次因为上司作妖加班而无法和她一起履约去贡加加的时候,她终于微笑着提出去神罗上班这个建议,并列举了一系列在神罗工作的优点。

    早在你们认识的时候,她就尝试过把你挖走,出于个人原因,你并不想去神罗,于是西斯内也再没有提过。

    如果不是这次因为连续熬夜再加上实验室不知道是谁气体阀门没关好,你差点中毒连人都折进去了,想必她还是不会说什么。

    顺带提一句,进医院还是西斯内发现到了约定的时间而你迟迟未到,她赶过来才把你送进去的,如果不是她你现在可能早就已经回归星球了。

    回忆起苏醒时西斯内疲惫的模样,她一把抱住你,好半天都没有出声。

    最近西斯内的状态不是很好,不知道从哪天开始,她开始看起来心事重重,好像失去了方向,只是勉强自己还在继续做着工作。

    你看不得她这模样,于是决定加班安排好实验室的任务,挤出来假期陪她一起去贡加加一趟。

    西斯内有一次开玩笑地说过,说不定贡加加的环境可以让你好好休息一下。

    在你们认识的这几年里,她一直保持着定期去那里的习惯,据她所言自己有朋友在那里。

    但是认识她这么久,西斯内口中的朋友你一次都没有见过。

    你们两人的行李箱就在床头,你只是临走前想再去看看实验室的东西安排妥当没有,没想到出了这么一茬,最后计划全部泡汤。

    你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愧疚道:“对不起,明明期待了好久的旅行……对不起。”

    她摇摇头,叫了一声你的名字,把你抱得更紧了一点。

    半晌,你听见很轻很轻的声音,像是痛苦至极的人用尽了力气,最后只能从嗓子里挤出窒息的声音。

    “我不想再失去任何人了.......”

    声音消散在消毒水的气味里,无影无踪,就像未曾出现过一样。

    你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开口,就在这时,西斯内忽然抬起头,一把握住你的手,微笑道:“你真的不考虑换一份工作吗?”

    虽然在微笑,但是温柔过了头,已经可以杀人了。

    你一个激灵,想都没想就疯狂点头。

    “下次面试在什么时候,我记得你好像说是在下午?”西斯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把你重新拽回现实,她嘴角翘起弯弯的弧度,“稍微还有点事情要办,可能不能陪你去啦。”

    你看着西斯内眼底深深的乌青,摇摇头笑道:“是月底呢,别担心了,”你戳了戳她的额头,半是玩笑半是警告,“你给我回去好好睡一觉,别到时候也进医院了。”

    西斯内莞尔:“我才不会呢。”

    你拉着她,最后溜达着进了街边的一家披萨店。

    食物的香气弥漫在空气里,你们迅速扒拉菜单决定好今天的午饭,然后眼巴巴看着旁边桌上的人开始享用美食,拿起一角披萨的时候芝士拉出长长的丝。

    一声哭喊引起了你们的注意。

    你扭过头,发现是旁边的小孩正在哭叫着要吃冰淇淋,他的妈妈在最后终于忍无可忍道:“再闹下去,会有塔克斯把你抓走,你就再也见不到妈妈了!”

    效果立竿见影,嚎啕变成了呜咽。

    你看一眼小孩,再看一眼西斯内,她笑而不语。

    正宗的塔克斯是你旁边这位,她对抓小孩没有一点兴趣。

    “不去解释一下吗?”你拿起一角披萨,“这么离谱的谣言诶。”

    “不用了,”她把落在脸侧的碎发重新捋到耳后,“没有这个必要。”

    “有时候我在想,或许留在塔克斯并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但我并不后悔,”西斯内眨眨眼,笑道,“塔克斯是我的家,在那里有我的伙伴,也认识了我的朋友,构成了我的一切。”

    她的笑容有些苦涩,你想了想,摸了摸她的头:“如果你不是塔克斯,或许我们也不会认识了。”

    她失笑:“也是。”

    你把披萨推到她面前,轻声道:“吃吧,一会我请你喝咖啡。”

    西斯内太温柔了,塔克斯这样的工作不适合她。

    一周后。

    距离面试还有二十分钟,你站在神罗大厦的脚下,足足有七十层,抬起头一眼都望不到顶。

    如果有天神罗的电梯都坏了,那一定会是个很糟糕的事情。

    出于某些原因,你并不想和老总裁还有他的儿子碰面,特别是老总裁。好在总裁已经换代了,只要避开新任总裁就没有人能找你麻烦,希望今天一切顺利。

    冰冷的大理石地砖光滑得可以照出人的影子,阴绿色的墙壁和天花板印出无机质的灯光,你在向前台的全息影像询问好自己该去的楼层后,立马向电梯走去。

    西斯内在上周分别前告诉你,她马上要出一个任务,大概等你面试结束就能回来,会有个好消息等着你。

    你加快了脚步,早结束早去找她,赶上时间了还能蹭顿晚饭,西斯内做的贡加菇炖菜特别好吃。

    正当你想念贡加菇的鲜味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杂乱而无规律的声音打破了安静的走廊,匆忙和你拉近距离。

    “喂——等等!我说你慢点!”

    是在叫你吗?

    你微微一顿,回过头道:“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红色,张扬又明艳的红色,头发在脑后随意地扎起,眼下有一对浅红色的纹身,像是某种古代部族的面纹一样。

    开口的是一个身材劲瘦的男人,肌肉匀称,身型利落。可能因为追过来的原因,呼吸有点急促,脸上似乎有些泛红。

    他的皮肤很白,尤其是在那身黑西装的衬托下,更是白的扎眼,下颌的线条干净而利落,锁骨也很漂亮……

    好白。

    你眨眨眼,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视线让它们停留在他的脸上,而不是一点点向下滑去。

    这是塔克斯的制服。

    红发的男人在看见你的一瞬间没再说话,直直地盯着你,好像连呼吸都滞住了一样。

    他的视线太过灼热,你不自觉后退半步,警惕地看着他:“你好?”

    视线随着你的后退似乎更加炽热,你没忍住,又重复了一遍。

    他一个激灵,慌乱地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然后三两步迈到你面前:“喂……喂!你……我说你有没有兴趣加入塔克斯?”

    “没有。”你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如果要给神罗所有的部门都排个序,塔克斯一定是你最不愿意进去的部门。

    你压下心里的疑惑,瞥了他一眼:“塔克斯现在很缺人吗?”

    “我得说,我们刚好空出了个位置,”他的视线有些飘忽,一只胳膊撑在墙上,另一只手随意地晃晃,“你的简历又凑巧被我看见了,也符合我们的标准。”

    ……谁会闲的去翻别的部门的简历,而且刚好就逮住了你。

    据你所知,塔克斯不是很招老总裁的待见,他们已经很久没有新人了才是,即使有新人应该也是从神罗军事学校选拔出来的。

    这是直属于总裁的部门,属于你最不想沾边的一种。

    就在这时,红发的男人微微俯下身,饶有兴致地看着你,额前垂下的几缕红色碎发随着他的动作摇晃:“我得说,有没有人说过你长得很像总裁诶。”

    对上那双浅色的眼瞳,你的呼吸一滞,随后迅速后退一步和他拉开距离:“是吗?世界上长得像的人挺多的。”

    他笑嘻嘻地想勾上你的肩膀,被你瞪了一眼,硬生改成了挠头:“我得说不管怎么样,你得跟我走一趟。”

    好难缠的人,你不记得自己有做什么违法的事情,更何况如果有什么情况西斯内应该会告诉你才是,怎么就被塔克斯堵住了呢?

    你眉头一皱,直觉告诉你这人不会轻易让你离开。

    为什么不愿意去神罗呢?

    因为在很早之前,你就发现自己和总裁父子长得过于相似了。

    得益于总是看着电视上老总裁神情哀伤的母亲,你估摸着,自己八成是他的私生女。

    这个身份也意味着麻烦,比如像现在,或许这个塔克斯就是因此而来。

    你面无表情地转身,哪知他迅速上前挡住你的路,你低头想要从他身旁绕过去,他又挪了一步,正正好挡在你的身前,还贴得很近,逼得你不得不抬头看着他。

    松绿色的眼睛,像水晶一样剔透。拥有浅色的虹膜的人总是让人不知道他们在看向何处,但你清清楚楚地感觉到他炽热的视线。

    好近。

    红发的塔克斯笑眯眯地看着你,凑近了你才发现他皮肤上还有未完全消去的淤青,淡紫色的淤青蛰伏在皮肤底下,能看见细细的血丝。

    似乎是察觉到你的不适,他抱着胳膊重新站直,学着你挑眉道:“那这个暂且不提,另一个呢?至少塔克斯考虑一下嘛,我得说我们待遇很好的。”

    “非常感谢,”你诚恳道,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和你凑近了,忍不住再向后退一步,“科学部门就很好,我很喜欢科学部门,塔克斯的任务对于我来讲难度太高了。“

    塔克斯,神罗上下最忙碌的部门,明面上从情报收集到人才选拔,暗地里不知道还有多少活。

    且不说和新总裁之间可能发生的纠葛,塔克斯他们一看就是会勤勤恳恳工作半夜三点起来干活的打工人,这和你摸鱼到退休的初衷差太远了。

    恭恭敬敬地鞠躬,转身,你加快了步伐,不想再看这个大麻烦一眼。

    身后传来不紧不慢的脚步,红发的塔克斯又追了上来:“拜托,塔克斯工资很高诶。”

    你动作一顿。

    那声音多了几分笑意,他停在你身后:“我说,塔克斯工资可比科学部高多了。”

    “具体是高多少呢?”

    “我想想啊,”他故意停顿了一下,慢悠悠开口道,“大概是三四倍左右的样子吧。”

    很好,这就可以让人迟疑一下了。

    你停住脚步,又想起来西斯内是怎么说科学部门的——主管可能脑子有点不好使。

    于是你转过头,认真道:“我们的主任怎么样?”

    红发的塔克斯一乐,他笑道:“我得说,他是世界上最好的主任,神罗你可找不出来任何一个比他更好的人了。”

    “怎么样,来嘛,我们塔克斯是世界上最好的!”

    老实讲,他这个架势,大有不管你愿不愿意,他都要把你带走的感觉。

    还不如顺着他,或许能少遭点罪。

    你思索片刻,点点头:“嗯。”

    “嗯?!”

    你有些无语,这人怎么比你还惊讶。

    “我得说那真是太好了,”他乐道,收起了刚才惊讶的表情,“既然你同意了那就不用把你绑过去了,走,跟我来。”

    等等,他刚才是不是用了什么奇怪的词。

    红发的塔克斯一把拽住你的手,大步走起来。

    你踉跄着跟上他的步伐,感觉自己的脑子还没有跟上他的思路。

    你不知道他要去带你去哪,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等、等等!请慢一点!”你一把扯住他,感觉自己脑子是一坨浆糊。

    “我说什么事啊?”他刹住脚步停了下来。

    你在惯性的作用下直接撞上了他的后背,感觉自己鼻梁快要断了。

    他的体温有点高,拽着你走了两步,现在你已经有些冒汗了,手心黏津津的非常难受,但偏偏他又抓得你很紧。

    何止是热,简直都有点烫了,你面无表情地把自己从他手中抽出来:“还有,请不要莫名其妙地拽着人跑。”

    “噢,抱歉啊,我忘记了。”他乖乖地点头,但是眼神中没有任何歉意,仿佛在说下次还会一样。

    神罗大厦里面几乎没有走动的闲人,空荡荡的走廊只有你们两个人的脚步声。

    “我得说,你是不是还不知道我叫什么?”

    红发的塔克斯走在你的前面,带着你在迷宫一样的走廊里绕来绕去。

    你听见他叫了一声你的名字,声音里缀满了笑意。

    他回过头,放慢了脚步落在你身侧,浅色的眼睛注视着你:“记好了,我叫雷诺,R-e-n-o,可别记错了啊。”

    声音轻快而慵懒,带走了这栋大厦里所有的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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