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开出停车场,余情总算回过神开始找方惟易问罪,她对总是喜欢搞突袭的方惟易非常不满,搞得她每次都胆战心惊像是个被抓包的二傻子似的。

    “干嘛突然这么好心来接我,你又惹了什么麻烦要赖上我。”

    “我的事务所就在你隔壁大楼,顺路来接你吃饭。”

    方惟易还沉浸在刚刚的“捉奸”氛围中,整个人气压低迷,等绿灯的间隙深深看了一眼余情

    “你和那个人很熟吗?”

    “谁?哦,你说Kevin啊,也不算熟吧,毕竟我才来公司。不过感觉他人性格挺好的也很健谈的,感觉会是很好相处的人。”

    红灯转绿,方惟易却没有立刻发动车子,后头的车不耐烦地用喇叭狂滴催促,余情不解地看向他,只见方惟易黑着一张脸,都快融进这漆黑的深夜了。

    下班晚高峰车流密集,越来越有堵车的趋势了。方惟易轻车熟路地把车开到一个僻静的小道去,避开了拥挤的车流。

    总觉得气氛怪怪的,余情说不上来这种诡异的感觉,思考片刻开口

    “怎么了吗?”

    方惟易没有正面回答余情的问题,只是提出自己的疑问

    “为什么不对他说我们的关系。”

    “你还敢讲,我刚就想说了,以后你不准在外人面前提我们的婚姻关系哦!”

    说到这个,余情刚翻篇的帐目又翻了回来,声调都拔高了

    “除了彼此的亲友家人这些无法隐瞒情况的关系,我们在外人面前还是保持纯洁正常的姐弟关系,这对你我都好。”

    方惟易感觉心头那股烦躁感更甚,嘴比理智的大脑先一步前进

    “晚点你收拾一下行李,我接你搬到我那去住。”

    余情本来是不想跟方惟易计较的,她姐姐的架子摆惯了,麻烦也没少解决,锅背得也不少,她是能惯性包容一切的。

    所以她从回来见到方惟易开始,非常大度的容忍方惟易一次次进犯她的个人领地,也允许他偶尔的犯规耍赖,连契约婚姻这么荒唐的事情都答应了,她觉得年度十大感动姐姐她都能摘得一个席位了。

    她不认为方惟易还能做出什么事情再激怒到她了,直到方惟易说出这句话。

    虽然方惟易好像只是随口提出了一个建议,但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自然,好像在说一个不容拒绝已成既定事实的命令。

    她尘封已久被自己锁紧的探测雷达疯狂响动,余情停下了玩手机的手,口气变冷

    “为什么我要搬去你家。”

    睡得晚起得早,忙了一天的余情额角太阳穴胀痛,她把头倚靠在车座靠枕上,看着前方黑沉下来的夜色里拥堵的车流,难得语气变重

    “方惟易,我觉得你过界了。你只是我所谓的法律上的丈夫,而不是我真正的人生伴侣。

    我们在签订这场契约的时候强调过,不能干涉彼此的生活。我答应你结婚也是不想看你被别人操控你的人生。如果只有我一个人在遵守规则,那么我也随时有权利中断不配合你继续演下去。”

    这话对于余情来说,可以算是严重程度非常的警告了。她鲜少说这么直白这么生分的话。此刻她的确没把自己当一个弟弟,一个晚辈来看待,可情况看起来更糟糕,他被当成一个不具备有入场资格接近她的男人,在被罚下场的边缘。

    方惟易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收紧,骨节分明的手爬上了些许青筋。

    他承认自己今天破绽百出,甚至操之过急。他足够了解余情,又不够完全了解,他知道她的生活习□□好习惯和性格弱点,也能打蛇七寸的死咬住余情的软肋,引她一步步走向自己铺设的陷阱。

    但他唯独无法了解透彻余情的心,这是最大的变数和他的无能为力。所以他不能断定余情强调所谓的不能干涉彼此的生活里是不是也囊括所谓的“交友自由”。

    热情外向开朗的交友对象足够让他警铃大作,这是他最讨厌的一类人。

    可他没有资格表露任何关于这方面的占有欲,他更没有宣示主权的权利。余情的话让短暂被眼前“胜利”迷惑愉悦快找不到北的他猛然清醒。

    他还只是那个余情愿意牺牲一把来帮忙的弟弟。

    “你家离公司开车要一个小时,直达的公共交通算上换乘也得一个半小时打底,我现在的住址离你公司很近,上下班通勤在早晚高峰的时候也不会超过二十分钟。我的事务所就在你们公司大楼隔壁,通勤时间高度重合。你的工作性质以后免不了要加班,所以找个距离近的住所对你来说会更方便。”

    车早已经摆脱了密集的车流,快到余情家。余情现在住的地方算老小区,以前占着离学校不远算是很热闹,但随着城中经济重心发展的转移,发展逐渐变得缓慢,优点算是安静宜居,缺点就是周遭交通设施没那么便利。

    “我想起以前上学那会为了方便上学我借住在你家,都是你照顾我。现在我也只是想尽我所能报答你。”

    “说报答太夸张了吧,”

    说不心动是假的,可余情心里的确还有点顾虑,她也不觉得方惟易欠她什么,更谈不上回报两个字,这太沉重了。

    “再过几周就是我奶奶的七十大寿了,你工作很忙我们相处的时间又少,总要找点时间磨合培养出一点默契吧。我知道是我一直在麻烦你,我也很抱歉,可是我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注意到方惟易语气陡然变调,示弱感满满。余情大感不妙,勉强撑起身体转头,果不其然方惟易眼眶红了一圈,衬着他摆出一副倔强神情的清冷面就更显得可怜了。

    方惟易从小不常哭,不过没少红眼圈。这也不怪他老对余情用,这杀伤力可太强了。

    多心狠的人都是没办法对这样眼眶红红满眼可怜巴巴的一张脸保持内心毫无波澜并且视而不见的。

    余情愣了愣,歉意还来不及反应,那股久违的热感又涌上面颊,潜藏在内心深处的羞耻喷薄而出,呛得她心口疼。

    她的疑难杂症差点又犯病,该死的,这不是第一次了!

    余情啊余情,自作多情到方惟易身上也太可耻了。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饭待会再吃,你直接送我回家我收拾一下行李,今天就搬行了吧。”

    “谢谢你,小情。”

    “好了打住,再假客气我就揍你。”

    车终于到了楼下,余情关门下车,独留方惟易留在车里看她远去的背影。

    方惟易感觉自己绷紧的神经整个垮掉,自己现在像是一个被捏皱拉扯又吹到鼓起再被无情戳破的气球。

    没到自我崩溃到爆炸破碎一地的程度,只是猝不及防被扎中要害后一点点漏气。

    泄气的声响不足以惊动任何人。

    正如同他的喜欢,亦或是爱,是什么根本不重要。

    因为如果没有这层并无血缘的亲情,这看似合理的羁绊,余情不会分他多一点的目光和情绪。

    就像任何一个她熟稔却又保持距离的老友。

    明明有了超乎他预料的进展,方惟易却愈发觉得自己的执念妄想好像没有得到有效疏解,反而更加渴求严重。

    单方面七年的分离,三年的好奇窥视,三年的朝夕相处,三岁的年龄差距,加上正要开始的一年契约婚姻,这些简单的数字,沉积着他经年累月不为人知的挣扎和等待,期待的落空和欲念的膨胀。

    没有人会把一个被视作孩子的真心当真,他不会因此被疏远,自然也不会被眷顾。

    他很容易被这样侥幸得到余情的纵容刺伤。

    他清楚知道余情会答应他,完完全全是建立在他苦心孤诣预谋上博弈来的真心爱护,而这爱护源于她的讲义气,她的热心肠,她的姐姐爱,她痛恨被剥夺自己身不由己的共情力,唯独不是他想要的爱。

    他一直都知道的,不过再次被余情毫无保留的坦白,他却没办法真的坦然处之。

    方惟易从来不缺关心和爱护与喜欢。

    因为不管在哪,他永远都是众星捧月一般的存在,所有人乐得围着他转,他却觉得厌烦。

    这意味着他必须保持完美,装模作样是他从小的常态,他从来不否认自己就是有着严重人格缺陷的人。

    他对这个世界的几乎所有人都没有多少信任感。

    他憎恶许多人虚情假意却碍着利益对他假意逢迎肆意讨好,他的父母明明同床异梦却为了他的“健康成长”亲手打造出一个虚幻温馨的家庭。

    方惟易一向很识相,他不会不领情,他自认演技够高超,足以应付这些戏份和剧情。

    他憎恨却享受被瞩目,痛恨和无法忍受不被余情看见。

    余情一开始是能看透他的小把戏和装模作样的,只不过时间久了,他熟练精进,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逐渐成就了他精湛的演技。

    余情这个人,很难喜欢上什么人,也很难忘却喜欢上的什么人。

    方惟易检讨自己今天会失控的原因,也不是因为这个所谓的某某有任何威胁,归根到底还是因为之前落下了病根。

    他最讨厌那些出没在余情身边,看起来开朗热情又坦荡自在的人,余情最容易被这样的人吸引打动。

    因为他从小就是以这种面目在这个世界畅演,他是装的,别人可未必。

    就算别人一样也是装的,余情不吃他这一套,但说不准就吃别人这一套。

    要是没有他,或许她早就跟什么人在一起。

    像是曾经的沈逸,那个他耿耿于怀至今的家伙。

    蠢得要死,明明运气爆棚得到了余情的偏爱,却放手的那么快。

    方惟易反应过来了,他讥讽一笑,患得患失就是容易变蠢,爱情真是一个让人机能退化感官迟钝的事物。

    “你的行李只有这些?”

    方惟易探头往余情身后看,疑惑她的行李居然只有零星几袋,这架势比起搬家更像是去旅游,这一点也不像余情这个恨不得用上哆啦A梦口袋来搬家的作风。

    “对啊,就这些啊。反正我只住一阵子,这些东西够用了。”

    方惟易听到这个回答皱眉,忍不住开口追问

    “为什么只住一阵子,你工作会有变动吗?”

    “没有啊,呸呸呸童言无忌不吉利,我的工作哪会有变动。我刚思考过了,你说的有道理,住得近的确更方便,不过赖在你家也不是长久之计。我打算等你奶奶的寿宴过后,托中介帮我找个离公司近的房子搬过去。”

    只看余情轻松提起几袋衣物,将它们勾在行李箱把手上准备往外拖

    “放心啦,不会打扰你太久。”

    手中的行李被方惟易夺走,余情刚想开口说这点东西很轻不用帮忙,却被他的阴沉脸色吓到,但只是眨眼的功夫,方惟易很快又恢复了那副云淡风轻诸事无所谓的神情,仿佛这一切只是余情眼花了。

    “又怎么了,真是好难懂的男人啊。”

    余情迟疑半晌开口询问,方惟易难得没有像以往一样做她有话必应的跟班,提着行李先行一步,留给她一个背影作为回答。

    这家伙……是在跟她生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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