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活动结束后按照惯例是方惟易和领导老师的留影合影时间,不知是哪位勇敢的学妹先开了头冲上来合影,方惟易礼貌应对拍完一张合影后,现场的局面逐渐变得难以控制,演变成了迷弟迷妹一拥而上的合照互动时间。

    身边的人一批换一批,这阵仗一时之间主持人拿着麦克风都无法叫停,眼见等待合影的人数快要成指数型增长,台下的人还是源源不断往台上挤。

    幸亏大学生们有素质,连拥挤都是如此有序,不至于演变成糟糕的踩踏事件,只是苦了仿佛如同旅游景点被众人一遍遍打卡的方惟易。

    看着方惟易的笑容从无懈可击到有隐隐裂开的趋势,坐在观众席上看热闹的余情幸灾乐祸之余真的觉得还蛮好笑的。

    一个混迹在人群的璀璨耀眼的“天之骄子”,在这种场合下要保持风度体面真不太容易。

    “救我。”

    方惟易用眼神和只有余情看得懂的手势在向余情无声求救。

    余情收到求救信号,将右手举过头顶,摊开手掌手心朝前慢慢蜷缩成拳头向方惟易回应。

    这是他们之间只有互相才懂的暗号,学生时期靠这个只有两人才懂得默契他俩避过不少麻烦,得过不少侥幸。

    “嘿,学弟借你话筒一用。”

    帮不上忙的主持人是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斯文学弟,他哪见过这阵仗,劝阻无果早已经石化候在一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上前的余情拍了拍他的肩膀半天等不到他回神,直接动手从他手上顺走了话筒。

    “哗啦”一声巨响,余情站在以供发言的高台踏板上,用手拍麦发出的声响吸引到了大部分人的注意。

    “各位学弟学妹,你们的热情我们都能感受得到。不过方惟易学长待会还有别的工作安排,时间有限,可能来不及一张一张的合照咯。”

    还不等抱怨和不满声起,余情又接着补充道

    “但是为了不辜负大家的热情,学长也很想尽量满足你们的心愿,我们大家互相体谅一下吧。现在请各班班长团支书班干部帮忙组织一下队伍,我们以每个班级为单位一起和方学长合照,最后再来一张大合照一起留念好不好!”

    “好!”

    得到了大部分学生捧场的呼应,余情松了口气。她火速喊扛着摄像机的负责人上前,跟着自觉冒头出来组织队伍的各班班干部一起忙前忙后,高效迅速地拍完了所有的照片。

    在最后的大合照环节,眼见要结束了,余情刚舒一口气,就被一股力量拽了过去,她吓得没站稳脚步,半个身体陷在了那个人的怀里。

    想也知道,是方惟易,余情还来不及翻脸,被方惟易及时阻止道

    “要拍照了,保持笑容,小情。”

    余情一脸嗔意还来不及表情管理,于是这张大合照里笑容最灿烂的人变成了看着她笑的方惟易。

    人群逐渐散去,活动的组织工作人员也算松了口气,他们表达了歉意和感谢,说是没筹划安排好一切导致现场秩序那么混乱,平白无故给方惟易添了许多麻烦。感谢是对着余情,感谢她及时站出来掌控了局面,不然真一张张拍都不知道耗到什么时候。

    经过刚刚混乱场面的并肩作战,这几个学弟学妹和余情颇有种亲近同盟之感。时间不早了,余情觉得忙活一阵他们也怪辛苦的,便提出带着他们去学校周围的饭馆一起吃一顿。

    在她眼里这就是一群“孩子们”,她总是很自觉的当好姐姐的角色。

    几个学弟学妹不知道余情的身份,余情便顺理成章被她们称呼成了学姐。余情无所谓称呼,也应了下来。

    这是一家学校周遭边小有名气的小炒店,刚过饭点吃饭的人还是不少。大桌还占着,一群人连同余情方惟易在内一共是六个人,几个人七嘴八舌点了许多菜,再热热闹闹挤在一张桌子前嗷嗷待哺。

    “所以学姐是学长的女朋友吗?”

    这突然的发问让余情差点没被嘴里的一口可乐呛死。

    方惟易忍不住咧嘴笑开递上纸巾替余情擦嘴,被余情瞪了一眼不由得委屈抗议

    “不是我说的,是她们讲得诶。”

    其中一个胆大的学妹看出方惟易的神情端倪和他俩之前默契氛围,暗戳戳撮合道

    “啊,不是吗?学长学姐很般配诶!学长看学姐的眼神和态度完全是在看喜欢的人。”

    “哈哈你看错了,方惟易看头猪都是这个眼神。”

    余情闻言完全不敢抬头去分辨那所谓溺死人的方惟易的眼神到底是否藏有爱意,只是尬笑一声打哈哈道

    “我们是好朋友啦。”

    “不会吧,我认识学长这么久都没看过他笑这么开心诶。”

    拜托这位学弟,你一本正经说这话的样子是在搞什么豪门管家魂穿少爷笑了的戏码吗,但这里是湘菜馆不是豪门公馆啊。

    余情怒塞一嘴土匪猪肝狂嚼泄愤,内心腹诽道。

    上菜了,方惟易接过服务员手里的菜,把余情偏爱的几盘菜都移到了她面前后才接话

    “我家教很严的,都听她的,她怎么说我都得认。”

    “哦~”

    在场的人都摆出一副了然于心,一脸不用说了,我懂我懂的表情。

    余情怒塞一嘴酸菜肥肠,把它当作方惟易的黑心肠狠狠咀嚼。

    吃完饭天色暗了下来,和众人告了别,余情和方惟易却没有直接回去。他们混进了夜色,绕着校园操场兜圈。

    无数青春面孔与他们擦肩而过,这是无论装扮多成熟都无法掩藏的青涩。

    余情不免有些羡慕,这种羡慕不是落脚于具体某个人,而是羡慕彼时还具有无数可能性和选择权的非常青春无敌还能为未来阔气买单的学生们。

    她只是像任何一个普通人一样,在看见自己选择的另一种可能性后,会不自觉畅想如果当初。

    如果当初她没有远走他乡,又是怎么样一副光景。她兜了这么一大个圈又回到N市,她努力了这么多年如今又重头开始,是不是有点太窝囊废了。

    余情承认,她的锐气被日久的工作和与之不匹配的期待磋磨太多,如今看到闪闪发光的方惟易,心里是欣慰又羡慕,自然也不能免俗的存在着一丝嫉妒。

    她是知道方惟易说自己努力大于天赋更多是谦虚,他这个年纪能在这个行业做出一些成绩和名气,说是没有天赋才是笑话。

    余情有时候都在怀疑,是不是她这个曾经样样领先的优等生是不是花光了运气,太过于顺遂的前半生,让自己像一个过于膨胀的气球,进了社会后就变得风吹漂浮摇摆不定,敏感又脆弱地好像被任何困难碰一碰自己就要完蛋。

    “N大真的好美哦,当初没选这个学校的确有点可惜。”

    方惟易闻言只是哼了一声以表不满,这不大的动静驱散了余情此刻的伤感。

    “方惟易你好小心眼啊,你到底要记仇到什么时候啊。”

    “你不是说我小心眼吗。”

    方惟易的言下之意余情听出来了,这是不打算罢休,需要人哄一哄。

    可能是今夜晚风太温柔,也有可能是方惟易说起他的过往时不经意流露出的挣扎和寂寞,余情看见了,她就变得很难忽视。

    她听见她自己不自觉的开口,声音融进周遭愉悦的喧闹中

    “那时候的我是在逃难。落跑的时候比较慌张,所以来不及告诉你。”

    余情尽可能想用戏谑的语气来调侃这对她来说的确挺难过的过去,只是在对上方惟易那样专注的眼神后防备土崩瓦解败下阵来,举白旗投降

    “好吧,准确来说,我是故意的,我就是不想告诉你。”

    “是因为什么。”

    努力控制情绪的余情没注意到方惟易的声音有一点抖。

    “我那时候状态不太好,考完试一出考场就觉得完了,后来一估分更觉得大事不妙。”

    余情自嘲地笑了笑,回想当时的自己是有多么慌张无措。

    在所有人眼里,她是闭着眼都能稳上N大的存在,虽然不免有夸张的成分,但是余情自己也势在必得。

    只不过一切都在高三那年,发生了那桩算不上意外的意外,仿佛是一记闷棍敲醒了沉浸于幻想中的余情。

    她开始检讨自己是否过于轻慢,过于自恋,过于看不清事态,沉浸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做一个土霸王。

    数学几近满分的她没有求得这个纠结人生公式的解,她选择放弃答题,鼓足勇气同时也是放弃勇敢,逃离到另一个城市开始寻找新生活。

    那个无法哺育她自大的陌生环境,才足够她重新喘息。

    后来余情的分数超过N大的录取分数线不少,但可笑的是那时候的她就是没有勇气去赌。

    她认为对自己的评价,所有得到的失去的,都是运气和妄想。

    “我觉得很丢脸。”

    余情终于卸下心防坦白

    “一直以优等生自傲的我很讨厌吧,用这样的身份教育你督促你学习,好像是什么战无不胜的大将军,实际上是外强中干。”

    其实照现在来说算不上大不了的事,但是对于那时候18岁的余情,那个囚困于方寸世界的余情,就是踏天灭地的大事。

    情感失利,考试失利,她洋洋得意所拥有的一切在一夕之间通通像神仙教母变出的南瓜马车一样,在钟声响起时失效而她落入平庸。

    “你走了以后我第一次大考退步了十几名。”

    方惟易没有说出,那时候的他不顾一切反对的声音,好不容易摆脱那些烦人的家伙,毅然决然从瑞士回到国内,回到N市,只得到了余情不告而别的消息。

    他头一次感觉到强烈的被背叛被丢弃的感觉,而往后每次得知余情的近况,对他都是一种近乎凌迟的渴望。

    他不是没想过借此戒断余情,其实他一直在做,每当余情回N市时他刻意的避而不见,都是他自我的防御机制开启。

    他很畏惧这世界上会有这样一个人轻而易举牵动他心神和情感的存在。

    “那一个学期我的成绩几乎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我妈给我找了好几个家教都于事无补,我的成绩从前三变成了吊车尾,吓得老师以为我要退学当混混。我班主任还试图找你修理我,我跟她说我无药可救你不要我了。”

    余情惊讶抬头,在方惟易的眼里看见了泪光。

    她觉得是自己的错觉,也极力克制自己想抚摸那双摄人心魄眼睛的冲动。

    干嘛,她都没哭他干什么流眼泪。

    “是因为我习惯了看着你,以你为坐标导向前进,为了跟上你的脚步,不让你丢脸,所以我必须要保持绝对的优秀。”

    在他颓废一个学期后他爸打来电话狠狠嘲笑他一番,最后只留下一句只有足够的优秀的人才有资格谈竞争,随即便挂断了电话。

    虽然他爸在感情上算不上成功者没资格对他评头论足,但这话的确说对了。

    所以在余情离开的这七年内,他几乎是拼了命的让自己足够用优秀来形容。

    “你太夸张了,再说了没有我你不是也能发展的很好吗”

    “你怎么会这么想。如果没有你,我没有获得所谓成功的驱动力。”

    方惟易想,谁需要该死的世俗意义的认可,他从始至终都只是想得到余情为他评的“优”。

    方惟易的逐步逼近让余情觉得周围的空气都快凝固静止,不再流动了。

    “你一直都很好,很优秀,好到身边的围在你身边的人多到数不清。只是你看不到罢了。我一直都在原地仰望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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