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一直没有说话,孟昭自然明白陈踞心里在想些什么,他只伸手拍了拍人的肩膀,趣道:“想喝喝陈大医生亲手煮的咖啡,不知孟某能否有幸享用一杯吗?”

    陈踞被他这样一逗,总算是恢复了点精气神,他回瞪了人一眼,只站直了身子,扯平了衣服上的褶皱:“等着,我去去就来。”

    门被合上,孟昭扯过墙边靠着的一把椅子,坐在了病床边上,他早就看到了荀彦露出被褥外的手指抽动,只是为了支开陈踞,费了点小劲。

    荀彦睁开眼,看着头顶上的白色天花板,他所处的病房内没有以往医院里难闻的消毒水味,倒有股淡淡的香氛味,清香的让人觉得很安心。

    他听到了孟昭同意爸妈接自己出院的要求,自己又要回到那段糟糕的时光了,想到此刻荀彦就觉得呼吸逐渐急促,似乎被命运的死神捏住了脖颈。差点要窒息掉,渐渐的缓慢陷入了臆想之中,幸亏孟昭及时的将他叫醒过来。

    荀彦的情况还不是很稳定,但介于他爸妈那边的因素也不得不准许人出院了,毕竟他们所建立的诊所并没有那么完善的住院治疗体系,而且这是监护人所能行使的权利。

    孟昭握着荀彦的手,他的呼吸虽然还很急促,但眼中目光已然是回过神来了,只额头上冒着细密的汗。孟昭握着他的手腕,能感受到荀彦的心跳还未平稳下来,他低着头看了看手腕上表带的时间,时间过去了四五分钟。

    荀彦回过神来,挣扎的想要坐起来,孟昭扶起他枕头靠背坐着。他眨了眨眼睛,捏了下孟昭的手心,抬眼看他,漆黑的眼珠流露着脆弱的神情:“孟昭哥哥,我不想出院。”

    小孩近乎哽咽的声音只让人觉得心碎,孟昭轻轻的叹了口气,他脸上带着平和的笑意,开始安抚起了荀彦:“不想回去也不行了,你爸妈是你的监护人,在你成年独立之前,他们都有权介入你的生活,干涉你的选择。”

    就像是一把手术小刀似的,血淋淋慢条斯理的将现实解刨给荀彦看。他听到孟昭说的这些话,近乎沉默的低着头,一滴两滴的泪珠从眼眶滴落,将纯白的被褥染湿。

    孟昭从床头放的纸巾盒里扯了两只纸递给荀彦,少年伸手接过,双手摊着那两张纸巾,将苍白无力的脸孔埋入手心之中,双肩轻微抖动小声的啜泣着。

    孟昭的手轻轻拍着荀彦的肩头,他目光看着窗外的那片绿叶,忽然就有些动了恻隐之心了。

    孟昭想到了遥远的过去,和弟弟寄人篱下的日子,过得苦不堪言,他没有父母的帮扶,只靠着自己走出了那片困顿之地,或许他也该给荀彦点盏明灯,指个出路。孟昭的眼神变得幽暗,他一下一下的颇有节奏感的摩挲着荀彦的肩头,似恶魔蛊惑般:“或许我该蜕下医者的皮囊,给你指条明路,小彦。”

    诚然他今天也没穿那身衣服,黑色的风衣衬的孟昭倒像个蛊惑善人坠落地狱的恶魔。

    荀彦听到这话,心中虽然不怎么明白,但还是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抬起头睁着两只红肿水汪汪的核桃眼看着孟昭。

    此时此刻他能隐约的感觉到孟昭脸上的笑容意味似乎变了,很微妙但又形容不出来,但心中有个心声隐隐约约的在告诫着他,一定要抓稳这根绳子。

    荀彦抓住孟昭的手臂,带着期盼的目光,期望着人能够救他脱离苦海。孟昭没有辜负他的期望,笑了笑将一切摊开了来说:“父母是未成年子女的监护人,同时也是承担你学习、生活资金的供给者。”

    “你现在还小,学业未成,也未步入社会工作。还没有那个能力供给自己在这个社会上生存。只要再蛰伏几年,伪装好自己,顺利完成学业,到时父母年老,就可以脱离他们的掌控,创立属于自己的生活了。”

    孟昭看着他,说出最后一句忠告:“最主要的是你得好好配合他们的把戏,展露给他们有关你身体状况的良好数据,否则即便是成年他们也可以因你有精神疾病这张底牌,轻而易举的把你掀翻绊倒。”

    蛰伏绝非易事,孟昭也不想去思考荀彦能不能听得懂自己说的话,他只是在此刻发了发善心,至于人最终能不能理解他所说的话里头的意思,这就得靠他自己了。

    荀彦将话全听了进去,但他社会经验浅薄,年纪又小,一时难免品味不出孟昭话里的意思,但他只从这段话中抓住了一个重点,自己只要忍耐着,度过这段时间,就能脱离掌握了。

    虽然说大致是那么个意思,但想要挣脱牢笼却没有那么容易,如果人的能力并没有随着年龄有所提升的话,最终图还是会困于囹圄之中。孟昭见人深思着,又看了看表盘,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多分钟了,陈踞还没回来,他心中生了疑虑,只又抬手拍了拍荀彦的肩膀,不打算再继续留下打扰他思考了。

    孟昭从房门出来,却看到个不速之客,他眼睛微眯着,盯着眼前这个危险人物。黎厦端着属于他的那杯咖啡,正慢慢品茗着,她笑着只用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我倒是不知道学长还教乖小孩做人的道理呢。”“这要是被那对难缠的监护人知道了,可怎么办呢?”

    威胁的意图明晃晃的,孟昭也是没想到方才警告陈踞的警铃虽然拉响了,但那人反倒是根本没听进去,现在自己好像还陷入了危险之中,不对,这也有可能是个烟雾弹。

    他没有做任何表述,既没有反驳也没有解释,只又看了看表上的时间,今天在外耽搁的时间已经很久了,他单纯的有点想回家了,想阿祈了。

    孟昭瞟了黎厦一眼,想丢下她独自离开,但又怕这人在这趟原本就不平静的浑水中撒些料,只拉着她的手腕,将人强行控制拖走。

    是没炸出什么水花,自己反倒又被拖走,黎厦也没反抗,倒还病态般的颇为享受,只可惜那咖啡洒了一地。

    将人拖回了一楼,厅内没看到陈踞的身影,不知道去了哪里,只有小纪和另外几名护士在开放式的茶水间里吃点心蛋糕。

    他们两看着孟昭拖着黎厦从电梯口走了出来,且面色不善,就连忙放下手头的东西从茶水间走了出去。到了大厅门口,孟昭松开黎厦的手腕,看了眼小纪:“纪护士,荀彦的父母明天会来办理出院手续,你今天还要看护他最后一天,我希望你休息好之后就上去。”

    小纪连忙嗯了一声,平日里她们几个都只与随和的陈踞才敢肆无忌惮的开玩笑说话,面对孟昭时,总觉得有种无形的压迫感,所以一个二个在他面前都跟个鹌鹑似的听命行事。

    最后孟昭又转眼看向黎厦:“还有我不希望住院、办公室区域再出现无关人员。”

    小纪闻言头低的不能再低了,毕竟人是她放过去的,本想做个顺水推舟的人情,却没想到踩到雷了。说完这些他也没管身后这个惹是生非的主了,拿好东西就去了地下车库,既然一击倒不了,那就要从长计议了。等孟昭走后,大家都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小纪有点幽怨的看了黎厦一眼。黎厦却笑意盈盈的,扫了她们一眼:“看来我学长还真是个雷厉风行的管理者。”

    这句话倒是戳破了小纪心中那层窗户纸,她脸色有些难看。黎厦没有顾及她,只将咖啡杯放在茶几上,猎物走了,她这个猎手自然也没有逗留的理由了。

    来祈自孟昭走后不久,就用手机向陌生号码发了条约人见面的短信。她不敢走的太远,只约了人在小区附近的一个公园见面,公园中间有个大的喷水池,池底堆了极多的硬币,常有人在这池水里头抛硬币许愿。

    来祈只坐在水池旁安置的棕色靠背木椅上,休息日公园很多散步的人,今天难得没有下雨,她只穿了一身米白色针织连衣裙,外头配了个同色系的外套,脚穿了双平跟鞋,长卷发披散着,看起来温柔可人,就像是偶像剧里头的白月光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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