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张邈第一次见你,并不是在袁基书房外的庭院。他很早就知道你,在你们订婚之前就知道了。

    少年极负盛名,助人为乐,心中有着大义,有着所谓苍生。早在江东,就有人说了李家有位小姐,天姿国色,只要见上一眼就失了魂魄。听闻此言,张邈也只是一笑了之并不在意。

    那时正逢春季,江东有处景色十分怡人,袁基和荀彧也都赞不绝口。张邈去看了,只不过怡人的不是景色,而是美人。

    那时你大病初愈,跟家里的长辈说了声就带着侍女出游了。原本想着去寺庙祈福,不料途中隐隐约约见到一处景色,见花开的那么密那么艳心中有种莫名的感觉,喊停马车之后,直直地往前走。

    到了之后你就摘下了面纱,自从生病之后基本上都是以面纱示人。这是在大病之后第一次呼吸新鲜空气,花团锦簇的,一阵风之后就是花雨。

    在张邈的眼中,花色着实迷人眼,少女衣着华贵,眼眸明亮,五官小巧精致,看着小小一个,跟只小狐狸一样。

    本想着刚刚失神盯着看太过失礼,正准备就此回府,就听到少女的婢女跟了上来,随之而来的画面,就是世家小姐居然被自己的婢女给训斥了,到底是个和善的。

    2.

    汉灵帝最近沉迷卖官赚钱,这个世道乱了。李家根基不稳,这一辈又多是女流,也许是真的没有办法了,要把最漂亮的那一个嫁出去,当寿张张氏中,最精致的洋娃娃摆件。用摆件来换真金白银,来换家族荣光,对李家来说是最值钱的生意。

    张邈对这件事情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家中弟弟也已议亲,长辈看着无动于衷的长公子还是急的,答应了李家。

    他第二次见到你,是你随长辈来议亲。那时他刚从学宫回来,远远瞧上一眼之后就明白你是当时在江东的那位小姐。

    你比上次看见时面色红润了许多,想来近日身体养的不错。

    身边的侍女仆从都在议论这位李家来的小姐,“你说长公子会同意这次的议亲吗?”“不好说,前几次不也都是拒绝了。”

    张邈脚步一顿,随即又面无异色地走向自己的庭院。

    “公子,李家来人议亲了。公子要不要去看看,看看是否满意。”

    在庭院没待多久,就有人来请他去前院。

    到了前院之后,他目光就看向了你,你不卑不亢坐着,面前隔着一面屏风,看不清面前的所有人,也就只能转身看着李家的这位长辈。

    他就站在你面前,你依稀能看到薄弱的身形,看起来好像有点孱弱。

    你和他都没有说话,两家长辈看起来聊的很投机。张夫人在早些时日的宴会中就见过你,摸样不错品行不错,她对你非常满意,现在就看她大儿子的意愿了。

    回到谒舍之后,那位长辈又语重心长地劝诫你,满嘴都是一样的话“与张家议亲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李家养了你那么久,要学会为李家带来好的”“微春,你要乖乖听话。”

    你面上无异,都一一应下了。李家没落之后,这位表亲夫人恰好与寿张张氏的夫人有些交情,家里就让她带着你来议亲,这一路上生怕你生出什么不好的心思坏了事,只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叮嘱你。

    张邈回到庭院没多久,就打算返回学宫毕竟这次如果不是听闻此事,也不会跟孔夫子告假回来。张夫人看着自家儿子回来没多久就又要回学宫也没说什么。只是派人去问问对李家的姑娘有什么看法,他当时本想张口就拒绝,神色一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说出口的话就是尚可。

    亲事就这么定下来了,你没见到那位与你议亲的公子,但是张府的奴仆都说长公子长的好,如雪如松。

    学宫中的好友也或多或少的听闻此事,张邈一回来就被打趣,末了留下一句那位小姐不错。

    3.

    亲事不了了之,你被送去了袁氏,变成了李家的弃子。

    那时候的张邈受袁绍的邀请来家中小住,实际上是上面那位快不行了,他收了钱自然是要好好干活的。

    于是再次见到你的时候,就是在袁基的院子中。他或多或少知道你的事情,袁基也帮着他好好照顾你,他来袁家一半也是因为承了情,只是你不再是他的未婚妻了。

    那时的你站在一片雪色中,穿的也不似之前一般艳丽,身上的颜色淡了许多,看着像是被袁基影响的审美,身体看起来比当时的初见还要虚弱。

    虽然当时议亲时隔着屏风只能看到他的身形,但莫名的你认出他了,这是你印象中的第一次正面遇见。

    ……啊,你像是看到洪水猛兽一样落荒而逃了。张邈感到有些好笑,他就这么可怕吗?

    继续回到书房议事。

    袁基在摆弄他的茶具,动作行云流水,赏心悦目。“见到了?”

    “见到了,上了年纪不好好保养真的会变得吓人。”袁基有些疑惑“发生了什么?”

    “没聊几句,她就猫见老鼠一样。”他真的感到了些许挫败,自认相貌不错,至少跟袁氏这位跳进西湖能让那边的人都能喝上龙井的长公子,还是能比的上的。

    袁基轻笑了声,“她来到袁氏之后生了病,病好之后就忘记了许多事情,接触的外人也不多,自然容易受惊吓。”

    这件小插曲自然而然略过了,两人又开始就着上面的事情聊了起来。

    4.

    在袁氏的日子多了,你两也时常见面,也不像是之前那样没聊几句就散。

    他瞧着你的样子,原以为你是个安静的,没想到竟是个小流氓本性。要说他两眼一睁就是损人,那你就是两眼一睁就开始调戏人。

    袁基也很意外你在他面前如此活泼,在张邈没来之前,你就是焉了吧唧的小花,随时都会被风吹走。

    在袁府待的时间多了,他也渐渐察觉到,你与袁基之间,不只是表面上那么简单,就连府中的那些谣言也有可能是真的。

    “孟卓,你愣着做什么,这些花不好看吗?”你站在袁府的花园中,笑意盈盈地看着面前的人,长公子有公务在身,府中的婢女你也不亲近,能陪你瞎胡闹的也只有这位体弱的先生了“你瞧瞧,开的多艳啊。”

    面前的女子笑的让他失神。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府里流传的不只是袁基和她,最近故事的主角也有了他的身影;眼神也一直密切的追寻那抹春色,不管在任何季节都毫不失色。

    他最近很不对劲,常常聊着就失神,眼睛不知道望向何处,心也不知道按在哪一方。就像是,迷失在自己的世界中,需要有人来劈开雾霭。他最近的身体也越来越差了,已经开始服药,以前也有,但是最近这药吃的比饭还勤。

    5.

    张邈的状态你很清楚,身体差到不可思议的程度。

    一切都很怪,就连你和他的关系一样。是什么时候呢,什么时候两人开始无时无刻的眼神交流,哪怕是你曾经很在意的袁基在旁边,你和张邈都有种融不进去其他人的共同空间。

    在一次午后,缠着袁基给你泡茶喝,到最后共饮了起来。你能感受到,他也能感受到,张邈就在不远处,看着你和袁基的一点一滴,看着你们共赴巫山。

    那次之后,他与你保持了一段时间的距离。

    张邈对你有着别样的感情,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有的,花种总是悄悄地找一个地方待着,直到开花了才有人察觉。

    他知晓你百无禁忌,但他现在不能完全断念,他还停留在此间尘世。

    袁基也能察觉到,你绝非此间人,所以不断地用欲念来留住你,只要能真正的活在此间,怎么样都好。张邈知道袁基怎么想,也常常取笑,但自己又何尝不是,跟袁基一样。

    你常常能感觉到,自己不属于这里,所以一直贪着袁基带来的,仿佛只有跟此间人彻底相融,负距离接触之后,你就短暂地留了下来,留在此间,与世同流。

    张邈有段时间脾气特别差,这种情绪在你与袁基相处时外露的更加明显。你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袁基一定明白,因为每当这个时候,他就笑的像是偷吃到了糖点一样,跟在床上不一样,小蛇变成了小狐狸。

    脾气差的同时,那张叭叭的小嘴也格外不饶人,淬了毒,话语格外的刻薄,但语气中又有种难言的失落。

    你会觉得,当年李家安排的婚事其实也不错。张邈这个人,就跟天上抓不住的月亮一样,但他又总为你停留,月光也会更偏爱地撒向你;他又偏偏停留在这里,为了能继续维持,身体就要承受不属于他的苦楚。

    总想着,爱怜他,吻遍苦难。

    他会拒绝你,因为你们之中有个天天泡茶的,但他又舍不得离去,想要求你乞怜,要你的身边独他一颗珍珠。

    你本以为,就张邈这个有点傲的性子,你们两个要别扭一辈子,但是在某一天,他妥协了。

    你吻遍所有伤疤,认真爱护珍珠的每一处。

    爱护珍珠,需要认真的擦拭清洗,你看起来还不了解,他便只能一点一点地容忍你没有控制力度的手,一点一点教你,如何呵护这一颗,此间独有的珍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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