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1
阮铭懵了。
当她看见常殊杰一脸淡定的对着门外的人喊，“妈。”
门外的人声音洪亮，语气中有几分怒意，“你还知道我是你妈！”
阮铭在此刻更懵了。
常殊杰快走出校门的时候，感觉身边的人磨磨蹭蹭落到很后面。
他回头看了眼阮铭，发现她垂着眼，站在树荫下，半张脸匿在阴影里，看不到表情，她发现他看着她了，于是抬起眼来，微微笑了一下。
常殊杰刚准备说话，就感觉身边窜来了一阵风，“常殊杰！你还磨蹭！我下了夜班就等你到现在！”
常殊杰无奈，“妈……”
常殊杰发现李锦平女士目光从他的侧脸直直的往后看去。
常殊杰：“……”
他听见那人声音清脆，颇有礼貌的喊，“阿姨好。”
他转过头去，看见阮铭从树荫下走出来，灯光照在她挂着大方得体微笑的脸上，她停在常殊杰身后一点位置，恰到好处的距离。
李锦平：“你好。”
她顿了两秒，目光从阮铭脸上撤回到常殊杰脸上，语气不温不火的，“怎么这么晚才出来？”
常殊杰本来想瞒，这个情况，瞒怕是不好，于是他老老实实的答，“和21班几个人打球了。”
李锦平立刻火冒十八丈。
“你腰上打了石膏还打球？！”
意料之中的一顿怒吼。
常殊杰闭了闭眼，“随便投篮，没认真打。”
这无疑是火上浇油，李锦平气得要炸毛，“早上出门我怎么跟你说的，我要你这两天不要运动，你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这冷热交替，你一出汗要是又感冒了怎么办……”
这话开了头，就是没完没了。常殊杰赶紧趁着一句话的缝隙赶紧说，“妈，我错了。”
李锦平也觉得有外人在场，不太好一直训自己儿子，于是软了神情，目光刚一转到阮铭的脸上，就发现这女孩像是不自觉的嘴角微微上扬，正看着他母子俩，而甫一发现自己的目光，她便转头报以更甚的微笑。
“阿姨，我是给他还保温盒的，恰巧碰到了。”
女生落落大方的解释道。
李锦平一直对校园里男女生一起走路没有什么抵触情绪，少男少女当朋友，这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吗？何况这个女生表情自然，言语大方，一看就是家教十分好的女孩。
“噢，是常殊杰给你的吧。”
面前的女生微愣，旋即微笑，“嗯，是。他今早带了包子和鸡汤，特别香，分了几份给我们平时关系比较好的同学。”
李锦平也笑起来，“好吃吗？是我做的，给他补补身体。”
面前女生点头，“好吃的。”
李锦平对她颇有好感，“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几班的？”
阮铭照答，“阿姨，我叫阮铭，是28班的。”
“28班是文科班吧。”
“是的。”
“你这个姓还挺少见啊。”
李锦平看了看站在自己旁边的常殊杰，头发有点湿，估计是打球热的，这风一吹，她又怕小孩感冒了，本来就生着病，抵抗力也不如前，她想着，心疼的摸了摸常殊杰的头。
常殊杰抬起头，有点疑惑的看着他妈。
“回家，别杵着了。”李锦平看了眼常殊杰衣服，“把你拉链拉上，风大。”
“小同学，你家在哪儿呢，这么晚了你一个女生回家也不安全，我送送你吧。”
阮铭摆摆手，局促的笑了笑，“不用了阿姨。”
李锦平显然觉得不妥，“那你家人来接你吗？”
“没有，他们工作太忙了，在外面出差。”
李锦平三人边说边走。
“那还是我送你吧，你家住哪里？”李锦平走在前面，声音飘向后面两个人。
阮铭有点招架不住了，在她的人生际遇中，没有见过这么热心又执着的阿姨，那些向她示好的长辈多半是看她爸的面子，并很懂得察言观色，几乎一瞬就理解她话里的喜好，从不违逆她的心意。
她情急之下，伸手拉了拉常殊杰的衣角。
常殊杰回头，第一次在阮铭脸上看到了着急的表情，她眉头微皱，一脸恳切的看着他，嘴巴张开又闭合，无声的发出“帮我”两字。
他了然。
就在李锦平女士回头之前，他开口，“妈，她家住很远，坐车才能到。”
李锦平这才反应过来，人家女生为何一直拒绝，或许是难以开口自己的家庭地址。
她再次回头看了看小姑娘，穿着校服，拉链拉到顶，却依然能露出一截脖颈，一张脸漂亮得夺目。
这样的美丽懂事，却居住偏远，她不由自主的就多了几分怜爱。
“那我给你拦辆的士吧，估计现在也没有公交了。”
阮铭对上李锦平的那双眼，属于医生的那双眼，见惯生死病苦但充满关怀的眼睛，她很难说出“不”字。
她笑起来，“好啊，谢谢阿姨了。”
-
送走了阮铭，母子俩并肩走回家。
“小姑娘命苦。”
李锦平长吁短叹。
“？”
常殊杰十分不解。
李锦平看到自己傻儿子的表情，觉得很难解释，家境贫寒但美丽聪慧的女生在这个社会上生存犹如身怀异宝被觊觎的普通人，同为女性，只有女性才明白女性生活不易。
“她是你朋友吗？”
常殊杰这次真是无语了，他看了一眼他敬爱的母亲，真想说一句，那天打架可全程都跟她脱不了干系，最后还让您以为我俩在谈恋爱的也是她。
得亏她溜得快。
常殊杰心底叹了口气。
“算是吧。”
李锦平很不满，“什么叫算是，平时人家小姑娘有困难你要多帮帮忙，她很不容易的。”
常殊杰：“？”
你是从哪里看出她不容易的。
常殊杰知道自己的亲娘有个本事，那就是同情心旺盛并且十分爱脑补，不知道又给阮铭脑补出什么人设了。
常殊杰在心底又叹了口气。
“妈……”
李锦平此刻正在翻保温袋，“这轻了不少，汤和包子都吃完了吧？”
“嗯。”
“这是啥？”李锦平发现了一个囫囵装进保温袋里的一个奇异物品，用卫生纸包得严严实实的。
常殊杰，“……”
李锦平一把扯开这些欲盖弥彰的卫生纸，露出了一格保温盒，透明盒子，里面油兮兮的，看得分外清楚。
鸡汤倒是全喝完了。
常殊杰也看到了，他想到某人一本正经把盒子还给他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一下。
“其他盒子呢。”
“洗了，都摆好放进桶了。”
李锦平凉飕飕的目光扫过来，“这个为什么不洗？”
常殊杰再次无语了，“……”
李锦平想起来阮铭说给自己儿子还保温盒，“鸡汤和包子分同学们了？”
常殊杰：“……嗯。”
李锦平继续说，“同学们吃完都洗了就你不洗？”
常殊杰：“………”
李锦平冷笑一声，“不洗就算了，还用卫生纸挡着，这叫欲盖弥彰，你笨不笨啊。”
常殊杰：“…………”
到底是谁笨。
此刻阮铭在回程的的士上打了一个喷嚏。
此时手机正好响起，阮铭垂眸看了一眼，是张明宇，她接起来。
“喂，铭铭。”
阮铭面无表情，“会不会说话，不会说话我就挂了。”
张明宇马上收起吊儿郎当的语气，“别啊铭姐。”
“什么事？”
“大事咯。”
“卖关子我也挂。”
“我和你说，我今天特悲伤。”
阮铭今天心情颇好，和他瞎扯，“哦，前女友和现女友当着你面打起来了？”
张明宇痛心疾首，“肤浅，你太肤浅了！”
“那是怎么了？”
“今天我爸回来了，他不知道发了什么邪，非要看我雅思成绩单。”
阮铭笑了一下。
“你笑什么？你很高兴是吧？”
阮铭气定神闲，“还行。”
张明宇唉声叹气，“我爸看了我的雅思成绩，你猜他说什么？”
“他说他拿皮鞋在答题卡上踩两脚也比我正确率高。他这个土老帽，他以为雅思考试是高考啊，这又没有涂卡项目！”
“关键是我根本不敢顶嘴，唉。”
阮铭敷衍的笑了两声，“这就是你说的大事？挂了。”
“哎哎哎，这次真是大事。我跟我日理万机好不容易回家的爸还聊了点别的，你那两个弟弟可能这次要回来过年。”
阮铭眉头皱起来，“他们回来干嘛？”
“回来认祖归宗啊，”张明宇压低声音，“我偷听我爸打电话说的，嘘。”
阮铭好心情殆尽，心里全是冷笑。
“就这些？我挂了。”
“哎，别介啊，今天怎么动不动就挂我电话。”
阮铭此刻心冷得跟冰似的。
“还有个惊天大事儿，秦越今年也要回来！”
阮铭清晰地听见自己心里的冰咔嚓一声裂开了条缝，只剩下嘣嘣的心跳。
她故作淡定，“是吗，年年都听人说他要回来。”
“这次是真的啊，带着他未婚妻一起回老家过年。我的消息肯定是真的啊！”
张明宇卖弄是非的声音还在耳边絮絮叨叨的说着。
阮铭拿着手机，侧头看向窗外。
这个南方的小城，在黑夜中又开始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阮铭懵了。
当她看见常殊杰一脸淡定的对着门外的人喊，“妈。”
门外的人声音洪亮，语气中有几分怒意，“你还知道我是你妈！”
阮铭在此刻更懵了。
常殊杰快走出校门的时候，感觉身边的人磨磨蹭蹭落到很后面。
他回头看了眼阮铭，发现她垂着眼，站在树荫下，半张脸匿在阴影里，看不到表情，她发现他看着她了，于是抬起眼来，微微笑了一下。
常殊杰刚准备说话，就感觉身边窜来了一阵风，“常殊杰！你还磨蹭！我下了夜班就等你到现在！”
常殊杰无奈，“妈……”
常殊杰发现李锦平女士目光从他的侧脸直直的往后看去。
常殊杰：“……”
他听见那人声音清脆，颇有礼貌的喊，“阿姨好。”
他转过头去，看见阮铭从树荫下走出来，灯光照在她挂着大方得体微笑的脸上，她停在常殊杰身后一点位置，恰到好处的距离。
李锦平：“你好。”
她顿了两秒，目光从阮铭脸上撤回到常殊杰脸上，语气不温不火的，“怎么这么晚才出来？”
常殊杰本来想瞒，这个情况，瞒怕是不好，于是他老老实实的答，“和21班几个人打球了。”
李锦平立刻火冒十八丈。
“你腰上打了石膏还打球？！”
意料之中的一顿怒吼。
常殊杰闭了闭眼，“随便投篮，没认真打。”
这无疑是火上浇油，李锦平气得要炸毛，“早上出门我怎么跟你说的，我要你这两天不要运动，你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这冷热交替，你一出汗要是又感冒了怎么办……”
这话开了头，就是没完没了。常殊杰赶紧趁着一句话的缝隙赶紧说，“妈，我错了。”
李锦平也觉得有外人在场，不太好一直训自己儿子，于是软了神情，目光刚一转到阮铭的脸上，就发现这女孩像是不自觉的嘴角微微上扬，正看着他母子俩，而甫一发现自己的目光，她便转头报以更甚的微笑。
“阿姨，我是给他还保温盒的，恰巧碰到了。”
女生落落大方的解释道。
李锦平一直对校园里男女生一起走路没有什么抵触情绪，少男少女当朋友，这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吗？何况这个女生表情自然，言语大方，一看就是家教十分好的女孩。
“噢，是常殊杰给你的吧。”
面前的女生微愣，旋即微笑，“嗯，是。他今早带了包子和鸡汤，特别香，分了几份给我们平时关系比较好的同学。”
李锦平也笑起来，“好吃吗？是我做的，给他补补身体。”
面前女生点头，“好吃的。”
李锦平对她颇有好感，“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几班的？”
阮铭照答，“阿姨，我叫阮铭，是28班的。”
“28班是文科班吧。”
“是的。”
“你这个姓还挺少见啊。”
李锦平看了看站在自己旁边的常殊杰，头发有点湿，估计是打球热的，这风一吹，她又怕小孩感冒了，本来就生着病，抵抗力也不如前，她想着，心疼的摸了摸常殊杰的头。
常殊杰抬起头，有点疑惑的看着他妈。
“回家，别杵着了。”李锦平看了眼常殊杰衣服，“把你拉链拉上，风大。”
“小同学，你家在哪儿呢，这么晚了你一个女生回家也不安全，我送送你吧。”
阮铭摆摆手，局促的笑了笑，“不用了阿姨。”
李锦平显然觉得不妥，“那你家人来接你吗？”
“没有，他们工作太忙了，在外面出差。”
李锦平三人边说边走。
“那还是我送你吧，你家住哪里？”李锦平走在前面，声音飘向后面两个人。
阮铭有点招架不住了，在她的人生际遇中，没有见过这么热心又执着的阿姨，那些向她示好的长辈多半是看她爸的面子，并很懂得察言观色，几乎一瞬就理解她话里的喜好，从不违逆她的心意。
她情急之下，伸手拉了拉常殊杰的衣角。
常殊杰回头，第一次在阮铭脸上看到了着急的表情，她眉头微皱，一脸恳切的看着他，嘴巴张开又闭合，无声的发出“帮我”两字。
他了然。
就在李锦平女士回头之前，他开口，“妈，她家住很远，坐车才能到。”
李锦平这才反应过来，人家女生为何一直拒绝，或许是难以开口自己的家庭地址。
她再次回头看了看小姑娘，穿着校服，拉链拉到顶，却依然能露出一截脖颈，一张脸漂亮得夺目。
这样的美丽懂事，却居住偏远，她不由自主的就多了几分怜爱。
“那我给你拦辆的士吧，估计现在也没有公交了。”
阮铭对上李锦平的那双眼，属于医生的那双眼，见惯生死病苦但充满关怀的眼睛，她很难说出“不”字。
她笑起来，“好啊，谢谢阿姨了。”
-
送走了阮铭，母子俩并肩走回家。
“小姑娘命苦。”
李锦平长吁短叹。
“？”
常殊杰十分不解。
李锦平看到自己傻儿子的表情，觉得很难解释，家境贫寒但美丽聪慧的女生在这个社会上生存犹如身怀异宝被觊觎的普通人，同为女性，只有女性才明白女性生活不易。
“她是你朋友吗？”
常殊杰这次真是无语了，他看了一眼他敬爱的母亲，真想说一句，那天打架可全程都跟她脱不了干系，最后还让您以为我俩在谈恋爱的也是她。
得亏她溜得快。
常殊杰心底叹了口气。
“算是吧。”
李锦平很不满，“什么叫算是，平时人家小姑娘有困难你要多帮帮忙，她很不容易的。”
常殊杰：“？”
你是从哪里看出她不容易的。
常殊杰知道自己的亲娘有个本事，那就是同情心旺盛并且十分爱脑补，不知道又给阮铭脑补出什么人设了。
常殊杰在心底又叹了口气。
“妈……”
李锦平此刻正在翻保温袋，“这轻了不少，汤和包子都吃完了吧？”
“嗯。”
“这是啥？”李锦平发现了一个囫囵装进保温袋里的一个奇异物品，用卫生纸包得严严实实的。
常殊杰，“……”
李锦平一把扯开这些欲盖弥彰的卫生纸，露出了一格保温盒，透明盒子，里面油兮兮的，看得分外清楚。
鸡汤倒是全喝完了。
常殊杰也看到了，他想到某人一本正经把盒子还给他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一下。
“其他盒子呢。”
“洗了，都摆好放进桶了。”
李锦平凉飕飕的目光扫过来，“这个为什么不洗？”
常殊杰再次无语了，“……”
李锦平想起来阮铭说给自己儿子还保温盒，“鸡汤和包子分同学们了？”
常殊杰：“……嗯。”
李锦平继续说，“同学们吃完都洗了就你不洗？”
常殊杰：“………”
李锦平冷笑一声，“不洗就算了，还用卫生纸挡着，这叫欲盖弥彰，你笨不笨啊。”
常殊杰：“…………”
到底是谁笨。
此刻阮铭在回程的的士上打了一个喷嚏。
此时手机正好响起，阮铭垂眸看了一眼，是张明宇，她接起来。
“喂，铭铭。”
阮铭面无表情，“会不会说话，不会说话我就挂了。”
张明宇马上收起吊儿郎当的语气，“别啊铭姐。”
“什么事？”
“大事咯。”
“卖关子我也挂。”
“我和你说，我今天特悲伤。”
阮铭今天心情颇好，和他瞎扯，“哦，前女友和现女友当着你面打起来了？”
张明宇痛心疾首，“肤浅，你太肤浅了！”
“那是怎么了？”
“今天我爸回来了，他不知道发了什么邪，非要看我雅思成绩单。”
阮铭笑了一下。
“你笑什么？你很高兴是吧？”
阮铭气定神闲，“还行。”
张明宇唉声叹气，“我爸看了我的雅思成绩，你猜他说什么？”
“他说他拿皮鞋在答题卡上踩两脚也比我正确率高。他这个土老帽，他以为雅思考试是高考啊，这又没有涂卡项目！”
“关键是我根本不敢顶嘴，唉。”
阮铭敷衍的笑了两声，“这就是你说的大事？挂了。”
“哎哎哎，这次真是大事。我跟我日理万机好不容易回家的爸还聊了点别的，你那两个弟弟可能这次要回来过年。”
阮铭眉头皱起来，“他们回来干嘛？”
“回来认祖归宗啊，”张明宇压低声音，“我偷听我爸打电话说的，嘘。”
阮铭好心情殆尽，心里全是冷笑。
“就这些？我挂了。”
“哎，别介啊，今天怎么动不动就挂我电话。”
阮铭此刻心冷得跟冰似的。
“还有个惊天大事儿，秦越今年也要回来！”
阮铭清晰地听见自己心里的冰咔嚓一声裂开了条缝，只剩下嘣嘣的心跳。
她故作淡定，“是吗，年年都听人说他要回来。”
“这次是真的啊，带着他未婚妻一起回老家过年。我的消息肯定是真的啊！”
张明宇卖弄是非的声音还在耳边絮絮叨叨的说着。
阮铭拿着手机，侧头看向窗外。
这个南方的小城，在黑夜中又开始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