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铭被他叫得耳膜都要破了,顶上天灵盖的愤怒一下子被他叫消得偃旗息鼓。

    她也怕黑夜和鬼神这些的,但是她更觉得面前的这个人烦死了。

    阮铭翻了个白眼,也松了手。

    “姐,真的有鬼啊……”阮仲宁却抓着她的袖子不肯放。

    阮铭定神一看,还真有个人影,从树林那边晃晃悠悠过来。

    但又不像人影,没有正常人长得这么……宽。

    树影踵踵,也没有灯,全靠不远处的住宅窗户里透出的一点光印在这片地方,天寒地冻的,一点生机没有,隐隐约约还能听到几声鸟的惨叫和小孩讲话的声音。

    阮铭没喝酒,但也感官神经放大,她也是怕的。

    但她一向在外人面前逞强。

    阮铭面上不显,甩开阮仲宁的手,“多读读书,现实社会有什么鬼。”

    树丛里没头没脑的,真蹿出来一个小孩,手里还拿着发亮的东西。

    “啊!!!!!!!”

    阮仲宁的尖叫声响彻整个宽阔的马路。

    小孩后面跟出一个人,身形高大,一把拉住往前瞎窜的小朋友,“童童,别跑。”

    原来那个尤其“宽”的人影,是一大一小的人叠起来的。

    这道声音低而沉,阮铭循声抬眼,就和此人对上视线。

    这就是,前一天说好了的再也不见的人。

    常殊杰只看了她一眼,就转过视线。

    阮铭也觉得有点尴尬。

    但阮仲宁惊魂未定,“妈的吓死老子了,我以为黄姨听到我背后蛐蛐她了,死者为大死者为大,黄姨看在阮铭姐的面子上放过我……”

    阮铭难以置信转过头看他,觉得这个人真是,无法理喻。

    到底是喝了酒的人都无法理喻,还是只有喝了酒的阮仲宁特别的,无法理喻。

    阮铭还没来得及发作,就看到阮仲宁冲到常殊杰的面前一把把这人一推,“你他妈怎么带小孩的,装神弄鬼吓唬谁呢。”

    常殊杰面色深深,看了一眼阮铭,一言不发。

    阮仲宁看到这个人的表情,觉得阴沉得狠,他这辈子最烦这种人,看起来就是一肚子坏水,他又把他推了一把,力度有点大,常殊杰踉跄了一下。

    “你是哑巴是吧。”

    他把阮铭对他不耐烦的话在这里原封不动丢出去,但此时侮辱意味明显。

    常殊杰还是一声不吭,他按下那点火,决心不和酒鬼傻逼计较,准备牵着童童走了。

    这时候,这个小朋友突然推了一把阮仲宁,声音还奶声奶气的,“你不许欺负我的小叔叔!”

    阮仲宁“呵”了一声,正待发作。

    阮铭冷冷的打断他,“你玩够了没有。”

    阮仲宁看到“高傲的黑天鹅”此刻又这样高傲的看着他,他莫名的头皮一紧,语调却不自觉的软下来,“姐,你都不知道,白天去墓边上搞大半天晚上又整这一出的恐怖好吗……”

    他话没说完,看到那个男的牵着小孩想走,他立刻就急了,脑子还没做出反应脚先跟上去,“哎你……”

    常殊杰被他扒拉得不得不回头。

    阮铭忍无可忍,一巴掌扇上去。

    就和小时候,阮仲宁毁了她那条妈妈送给她的白裙子的时候一样的反应。

    阮仲宁难以置信的摸着自己的脸,目光在她和常殊杰的身上来回徘徊,“你为了一个陌生人扇我?”

    阮铭觉得自己头皮发麻,觉得这个场景,出现的这些人,让一切都出奇的离谱。

    阮仲宁冷笑了一下,“阮铭,你小时候就扇我,你以为我忘了?我告诉你,阮仲明都没扇过我,但我却看过他扇你巴掌,怎么,你把我当你了?”

    阮铭没有说话,她突然感觉到了江浔的冬天真冷,怪不得新闻联播里说南方的冬天比北方冷,湿冷湿冷的,像是沁进骨子里的凉意,就这样丝丝缕缕的渗入她身体里来。

    阮仲宁觉得自己眼睛都被酒精烧得发烫,他看着面前的人变成重影,他觉得这个漂亮的女生,他的姐姐,像是鬼变的一样,“阮铭,这些年,你不好过,我能理解,你妈死了,你心理变态我也能理解,小时候的一巴掌我既往不咎,这一巴掌,我要怎么还回来呢?”

    阮铭最需要的体面,在大年初一的夜晚,彻底坍塌。

    她不知道常殊杰听到了多少。

    她只觉得难堪。

    她转身想走,一个字都不想多说,也无所谓这个酒鬼会不会留在这里被车撞死或者被人拐走,然后她的爸爸和另一个弟弟要怎么找她算账。

    她都无所谓了。

    她只想离开。

    就像吴思瑛那天吐露出来的一句话,让她难堪,她也是这样转头离开的。

    但阮仲宁却扯住了她。

    大概力度很大,她听到跟着常殊杰的那个小朋友开始瞎哭起来。

    就这个时候,她还想着,估计吓到小孩了。

    她麻木的转过身,她没想着挣扎或者吵架,她已经觉得没有力气了,她感到了深深的厌倦,不就是一巴掌嘛,她又不是没挨过,她早就习惯了。

    但她闻到了一股好闻的皂香味。

    她听到阮仲宁哀嚎一声,放开了她的手腕,她低头,看到自己手腕处一圈红,阮仲宁一定用了很大的力气拉扯桎梏她,但是她却好像感觉不到疼痛。

    常殊杰见他放开了阮铭,立刻也放开了紧握阮仲宁的手腕的手。

    他嫌脏。

    阮仲宁觉得自己骨头都要被这男的捏碎了。

    常殊杰这才仔细看了眼这个男的,他长着对于男人来说过分精致的眉目了,精致到阴郁了,这是个显然喝多了的傻逼,但是他有一双非常漂亮的眼睛,因为喝了酒,于是眼睛也含了水,透过这水雾,能看到他眼底的红血丝。

    这双眼睛,和他看过很多次的眼睛很像。

    他刚刚并非有意,但也杂七杂八的听完了他们之间的所有对话,他模糊的拼凑出这个醉酒傻逼的身份。

    童童还在哇哇的哭。

    他觉得小孩真的很难带。

    他用面对阮仲宁的表情,低头看着童童,“你不许哭了。”

    童童第一次见到小叔叔这副表情,他好像是生气了,但又不是生气,反正板着脸特别吓人,小朋友被莫名其妙震慑住了,倒吸气的同时真的不哭了。

    常殊杰又抬起头看阮仲宁,“你喝多了,我不和你计较。”

    阮仲宁都懵了,“你不跟我计较?”

    常殊杰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

    阮仲宁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眼常殊杰,“哥们,你有病吧……”

    常殊杰看了眼在旁边默不作声的阮铭,又看了眼阮仲宁,“你能不能自己回家?”

    阮仲宁彻底懵了,他本来脑子就是糊的,此刻脑袋里的情景已经搭不上桥了,冷风一吹,有点上头的情绪也没了。

    一辆计程车,亮着绿灯往他们这边开来。

    马路边还算好拦车,只是这算是郊区和城区结合处,来的计程车少。

    常殊杰招招手,拉开门,示意阮仲宁进去。

    阮仲宁看了这个人一眼,坐进去了。

    常殊杰问他,“带钱没。”

    阮仲宁没理他。

    常殊杰自己从兜里掏出一百,给的士师傅,“师傅,观澜玉邸。”

    阮仲宁再次震惊,他就是再不清白他也发现问题了,“你是不是和阮铭……”

    他话没说完,常殊杰就把的士门“啪”得一声关上了,把剩下半截话和讨厌的人一起关进门内。

    计程车一骑绝尘开走了。

    常殊杰转头过来看阮铭,阮铭却不看他。

    她站在路边,一声不吭,低着头看自己的靴子。

    常殊杰也没有说话。

    大家一起站在路边吹冷风。

    直到小朋友扯扯她的衣角,“姐姐,我小叔叔一直在看你。”

    阮铭终于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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