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几天就是清明节了。

    花屿柠坐在自己的坟头上,随着祭拜她的人越来越多,她手中的纸钱也越来越高。

    “多来点,再多来点。”花屿柠丝毫不克制内心的喜悦,不管他们能不能听到,依然在那里指指点点的。

    “哎哎哎,那张还有一大半露在外面了,这种的,我去钱庄也兑换不了!你快往里扒拉扒拉。”

    “前面的那个,你轻点搅,都弄碎了,我还得自己一张一张拼!”

    “还有那个拿树枝在地上画圈的,你看看其他人有画圈的么,再说你画就画吧,但你得留个口啊!不留口我怎么去拿出来啊!!!”

    花屿柠嘴上说个不停,手里数钱的动作也没有停顿。

    多亏自己有先见之明,跟隔壁邻居借了一笔钱,去铺子买了几张托梦符,托梦给门派中的兄弟姐妹们。

    要知道,在她死后的这五六年间,不见一人来祭拜她,害得她在地府寸步难行。

    她要是再不想办法,等门派中人更新换代后,更没有人记得她了。

    等那些人走了之后,花屿柠看着手中的钱,不禁叹了一口气。

    这地府的汇率是真低啊!他们祭拜了一天,到她手里还不够还给之前借的。

    旁边的邻居早就看到这边的盛况,来祭拜的可都是带着艾草香的,抢人家香火可是不道德的事情。

    她等这边完事后,就急忙挤到花屿柠身旁,“怎么样?我给你出的主意不错吧!”

    花屿柠把钱票往怀里收了收,谨慎地看着她,“我这些可不够还你的。”

    没错,花屿柠托梦用的钱,正是跟她借的。也是她看花屿柠生活窘迫,提出了这样的主意。

    “我知道,我知道,我来找你不是因为这个事。”邻居摆了摆手。

    她当然知道银票不够了,人间和地府的汇率花屿柠不清楚,她还能不了解?

    看到来的人数,就能大概知道她收了多少。

    花屿柠听到她这么说,悬着的心依旧没有放下,她试探道:“那你来干嘛?”

    “我看你这边这么热闹,就过来瞅瞅。”邻居嘻嘻地笑着。

    花屿柠显然不信,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

    邻居像是没有注意到一样,好奇地跟她打听,“你这来的人挺多呀,看来生前也是大门大户的,怎么死后埋在这里了?”

    这里埋葬的大多都是孤魂野鬼,像花屿柠这样,托了一次梦就来了这么多人,简直不可思议。

    “谁知道呢。”花屿柠双臂一抬,耸了一下肩,“我清醒过来,就发现自己在这了。”

    邻居一听,上半身向花屿柠靠拢,神神秘秘地在她耳边道:“要不,我再借你点钱票,你再去托个梦,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花屿柠斜了她一眼,别以为自己不知道她这么说,是为了赚自己的钱。

    在她那里借钱,可都是有利息跟着的。

    邻居看她没吱声,又说道:“你难道真的不想知道?”

    “可能是我生前很喜欢睡觉吧……”花屿柠淡淡道。她是喜欢吃瓜,但不喜欢别人吃她的瓜!

    “这,这有什么关系吗?”邻居一脸懵懵地看着她。

    “因为睡觉有种入土为安的感觉,所以他们把才我埋在这里!”花屿柠信誓旦旦道。

    她不管邻居信没信,反正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自己信了。

    邻居假笑了一下,认为她不愿告诉自己,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正巧眼神瞄到不远处,她连忙转移话题,“那边又来人了,这次也不知道是来祭拜谁的。”

    花屿柠一听,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只见一个看起来十来岁的大胖小子,抱着一摞比他还高的纸钱,吭哧吭哧地往这边走着。

    一边走着,一边嘴里还在嘟囔着什么。

    花屿柠越看越觉得这个人有点眼熟,等他走进后,定眼一看,这不是自己捡来的那个小徒弟么!!!

    有一年,花屿柠下山做任务,在一条小河旁,遇见了还在襁褓中的他。

    花屿柠在那里等了一个多星期,都不见有人来寻找,又在周围打听了一番,才知道怀中的小家伙是被人给遗弃了。

    她低头看着冲她傻笑,丝毫不知道自己正遭遇什么的小家伙,心中触动,不管不顾地把他带了回去,并在他记事之后,收他做了徒弟。

    邻居还在那里嘀嘀咕咕个不停,花屿柠嘴角上扬,得意道:“这个人奔我来的,他是我的徒……”

    弟这个字还没说出来,花屿柠就看到累地气喘吁吁的小徒弟,晃晃悠悠地走上前,啪嗒一下,跪在了邻居的墓前。

    花屿柠眼睛瞪的溜圆,一下子站了起来,双手叉腰,大喊道:“花言齐,你师父我在这!!!”

    “你说你也这么大的孩子了,怎么光长胖,不长脑子呢,你师父我在这里,在这里,你祭拜错了!”

    花屿柠恨铁不成钢,急得直转圈,丝毫没有注意到花言齐跪在那里,低着头嘟囔着什么。

    倒是一旁的邻居,坐在花言齐前面,眉眼一弯,笑呵呵地承受着他的祭拜。

    自从她的后辈都不在后,她已经好久都没有人给她上香了。

    气不打一处来的花屿柠喊完后,一回头看到邻居的嘴都都要咧到耳根子后面去了。

    “你就这么开心?”花屿柠咬牙切齿地说道。

    “哎呀,你就不要生气了嘛!”邻居把手搭在花屿柠的肩膀上,往自己这边拉了一下,花屿柠顺势坐到了她的身边。

    “瞧你小气的样儿,你徒弟给我的这些,就算给你还债了。”邻居哄道。

    “这还差不多。”花屿柠斜了她一眼,不过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她打算以后有钱了,再买一张托梦符,让她的这个徒弟长长心眼,别傻呼呼的。

    连自己师父的墓都能认错。

    花言齐弄完后,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

    “行吧,虽然你弄错了,但你的孝心我还是收到了……”花屿柠不舍地看着他。

    曾经那个小孩,如今也长成大人模样。也不知道自己离开的这几年,他过的怎么样,有没有受人欺负。

    花屿柠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花言齐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走到了花屿柠的墓前,挺直腰板,“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花言齐,你!”

    花屿柠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刚才他说的话,你是一句都没有听到啊。”邻居小声嘟囔一句。

    “嗯?你说什么?”花屿柠没有听清,随口说了一句。

    但她现在的心思全在花言齐身上,没等邻居再说些什么,连忙回到了自己的墓前。

    “师父,徒儿终于找到你了,你说你怎么这么狠心啊,什么都不跟我说,连托梦都不托给你最爱的徒弟,要不是我昨天偶然听到外门弟子聊天,你还要瞒我多久啊!”

    花言齐越说越委屈,声音也逐渐变得哽咽。

    “徒弟呀,不是师父狠心,而是大门有法阵,师父进不去呀,托梦也托不了啊!”花屿柠泪流满面地说道。

    要是有实体,她早就抱着徒弟,二人抱头痛哭了。

    “师父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啊!你不在了之后,那个老家伙总是让我下山锻炼,徒弟我都累瘦了……”

    花言齐一直絮絮叨叨的说着,仿佛要把这些年所有的事情,一股脑儿的全告诉她。

    可说着说着花言齐没忍住,还是有一滴眼泪流了下来。

    哭的正在劲头上的花屿柠,哽咽道:“小哭包,你还是那么爱哭……不过,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许再掉眼泪了!”

    话还没有说完,就见花言齐连忙把眼泪擦掉,故作坚强道:“师父不喜欢我流眼泪,那我就要挺住!”

    这话一出,花屿柠心中升起一丝异样。

    原来他都记得。

    花言齐像是听到了一样,“师父你一定在感慨我还记得吧,你说的话我都记得呢,你放心,这几年徒儿没有给你丢脸哦。”

    他说完又想起什么,接着说道:“对了,师父,我刚才托旁边的人来照顾你,所以你有事就直接跟她说就行。”

    花屿柠一听,愣住了。

    原来刚才误会他了。

    花言齐搞完一切后,深呼了一口气,缓缓起身,对着花屿柠拜了拜,“师父,徒儿这就走了,下次再来看你。”

    花屿柠也不管花言齐能不能看到,使劲的对他挥动着手臂,“徒儿,师父也会找机会去看你的!”

    等花言齐的身影不见了之后,花屿柠转过头,正好对上面带笑意的邻居,“我,我……”

    “你不用说,我都懂。”邻居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这个给你。”花屿柠把手中的一大半纸钱递给她,“这回可是还清喽。”

    “你之前不是说……”邻居话没说完,就被花屿柠给打断了。

    “我这之前不是不知道嘛,既然是我徒弟给你的,那就是他给你的,我给的是我给的。”

    邻居见她这么说,也没再跟她客气,“你这话讲的,跟个绕口令一样,行,那就按你说的,这个我就收下了,以后再有什么事,可以告诉我,我给你打八折。”

    花屿柠看她伸出拇指和食指,在自己面前比了个八。

    她点了点头,“这可是你说的啊,之后可不能耍赖。”

    “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再说我是那种言而不信的人么。”邻居说着,数钱的手也没停。

    花屿柠嘴上没说,但在心里默默地点了点头,周围四面八方的谁不知道你的品行。

    不过,花屿柠看着手里所剩不多的纸钱,心里还是很高兴,这下自己可不是身无分文了。

    花屿柠算着日子,后天就是清明节了,也就是说自己还能收两天。

    她傻笑着把纸钱收拾好,眼神往右边小道上一瞄。

    呦,又来了一个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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