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天齐朗声道:“这几位便是我大徒弟胡峰抓获的倭匪,据他们交代,由官家内应牵头,鲸鲨门和天照国海盗将在中原武林有大动作!”

    诸船立即响起议论声——

    “大动作?那日诸位掌门在七星楼共商举办武林大会之事,鲸鲨门和无量派不请自来,说他们也有权参与武林盟主的推选。诸位掌门倒也想不出反对的理由,便由杜掌门应了下来。鲸鲨门不会是想借机夺得武林盟主之位,用来谋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吧?”

    “我看那同时出现的无量派也甚是可疑,他们不会早就和鲸鲨门结成同盟了吧?如果真是这样,后果不堪设想!”

    “说得甚是,这两家目前势大,没有哪门哪派能独立与之对抗,两家结盟更是让人忌惮。如果让他们夺得武林盟主,整个中原怕是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杜天齐抬起右掌,示意肃静,众人逐渐安静下来。

    杜天齐昂然道:“诸位不必忧虑,这便是杜某与诸位今日在此共举大事的理由。无论他帮手是何门何派、商家官家,只要中原武林精诚团结、一致对外,这小小倭寇,又有何惧?”

    胡峰也拍着胸脯,义愤填膺道:“不错!这倭寇之事,若是官家不管,我们三峡派即便赌上一切,也会一管到底!”

    船上诸位掌门多少有些见识,深知倭寇乱华涉及家国天下,武林亦无法置身事外,但他们又自知无力掌控局势,便有人萌生了将推选盟主的权力让渡给杜天齐的想法。

    于是归雁门掌门谢留旭率先发话道:“杜掌门今日约我们到此,必然已想好应对之策,谢某愿闻其详!若是志同道合,归雁门愿推杜掌门为武林盟主!”

    归雁门乃是桂州的名门,以内力驱动刀刃高速振动的“归雁刀法”著称,因这门刀法过渡依赖内力,鲜有大成者,故归雁门人才凋零,不如望月堂势大。

    江湖皆知,谢留旭的武功远在杜天齐之上,他的归雁刀法已入化境,能轻易振断与之相交的兵器,杀人于交手瞬间。

    凭着掌门的修为,其他门派还要多让归雁门几分。

    历届武林大会均以武、德服人,受邀参加的各派掌门在江湖上均为公认有德之人,所以盟主之位实际上是靠比武取得。

    连谢掌门都在武功远超杜天齐的情况下公然让渡,其他掌门即便武功在杜天齐之上,也纷纷产生了远离权力中心的想法。

    “啊哈哈哈哈哈!”

    还未等这些人出言表态,一阵洪亮的笑声顺着涟漪扑打到众船的边上。

    众人循着涟漪的中心望去,见两艘大船一前一后碾着浪冲了进来。

    在前的一艘做战船模样,只是侧舷炮台门窗紧闭,无法看到里面的舰炮。战船进入莲湖后才悬挂起纹着鲸鲨海兽的苍蓝大旗,正是鲸鲨门的旗帜。

    在后的一艘做商船模样,白墙青瓦,绘有字画,布局十分讲究,如同将一小片园林移至船上,黑边白底的大旗上写着“无量”二字,是无量派无疑。

    一众中船受大船船浪冲击,纷纷开始摇晃起来,便赶忙向两旁避让,为两艘大船空出了一个缺口。

    这一来,倒像是高高在上的鲸鲨门和无量派举办的武林大会,包含三峡派、归雁门在内的门派气势都被压得烟消云散。

    杜天齐的脸色十分难看。

    众船中又生出了议论声:“没想到鲸鲨门的战船竟然能开到这里,没有官家的默许是绝对不可能的!”

    有人应道:“杜掌门说得果然不错!这鲸鲨门和无量派早已暗中结盟,如今已是毫不掩饰,今日恐怕要生事端!”

    鲸鲨门大船的甲板上,满是头戴纹锚红头巾、身穿蓝色帆布服、眼罩遮右目、腰间佩直刃宽刀的壮汉,有的断了手脚的,便装上了铁钩和木腿。

    那海螺状的船头上则站着两名男子。

    领头的短发男子中等个,约莫三十五六岁,面黄肌瘦,露出的独眼却如星火一般炯然有神。

    他穿一袭金边浪纹蓝绸风衣,双肩覆黑钢叠甲,衣上有数处破败之洞,均是由刀剑斩刺而成。

    短发男子腰间挂有一口天照国的武士刀,刀镡、刀镞和刀头均为金色,柄上缠着暗蓝色柄绳。

    常来往天照国的人一定认识这口刀,那是名刀匠一文字弦人打造的名刀“蜇月”。

    此刀乃龙吟铁制成,全长四尺八,阴冷无比的铁刃上刻着毒物图腾,整个刃面流散着月光般的银色杀气。

    见刀如见人,“蜇月”原本属于一位天照国大名。所谓“大名”就是大领主,类似于中原的诸侯。

    后该大名将刀赐给其最器重的武将片仓,片仓在大名覆灭后出逃,纠集残部乘船入海,成了危害龙国浮州一方海域的海盗。

    后来这口刀不知为何流转到鲸鲨门,落到了一个大家都知晓的人手中——

    这个星眼如炬的男子,正是鲸鲨门的新任掌门“血锯鳐”周航。

    而站在周航身旁的高瘦黑衣秀士,则是新任的大副“魟夫子”孔垂航。

    孔垂航二十来岁模样,头戴黑布冠,眼罩遮右目,露出的皮肤被晒成了淡小麦色,手摇一把由尖利的刃片制成的铁扇。

    二人自前任掌门“独眼蝠鲼”蒋进死后,便作为新晋的海上霸主纵横浮州海域,人称“近海双航”。

    这是鲸鲨门第二次出现在中原内地,独眼、铁钩、木腿的形象,比之山匪更加凶神恶煞,让内地群豪们不禁有那么一瞬间感到胆寒。

    佩戴独眼眼罩,倒不是因为被遮住的眼睛是瞎的。

    海上的浪子们常常在明亮的甲板和昏暗的船舱中来回活动,明暗交错会造成短暂的眼盲,而明亮时遮住一只眼睛,进入黑暗后又将眼罩换到另一只眼睛,使得双眼各自负责明或暗,可以很快地度过盲期,以应付突发状况。

    铁钩和木腿则是船上很容易找到、又很实用的东西,久而久之,那些断了手脚又侥幸没有发炎死亡的海盗,若是不想领酬金回陆地养老,还愿意在船上服役,痊愈后都会不约而同地给自己装上这些东西。

    这内陆人眼中用于虚张声势的奇观,却是海员们的无奈。

    只见周航左手拎起一串武士刀,右手抓着绳索,从海螺形状的船头一跃而下,借着绳索荡到了擂台上。

    他用一张嘲讽脸看向杜天齐,操一口烟嗓道:“方才是谁说的‘小小倭寇,又有何惧’?你不妨还了他们的刀,让几名弟子与之交手,看看这流亡的倭寇是不是真的手无缚鸡之力?”

    杜天齐为了抓这几名天照国浪人,折了不少手下,自然知晓他们的厉害,坦然道:“这倒不敢。”

    那谢留旭不明其中缘由,径自傲然道:“有何不敢!”随即唤来自己入门不久的亲传弟子,让其乘小舟至擂台处,要与倭人比试。

    这场比试,既分高下,也决生死。

    周航微微一笑,将武士刀扔到一众浪人面前,与杜天齐一同退到了台下。

    那些浪人以为自己进了角斗场,只要赢了比武就能活,纷纷吃力地爬过去拿了刀,杵着刀咬紧牙关站了起来。

    谢留旭的弟子看他们已然半死不活,上前一步道:“我让你们三招,免得说我欺负老弱病残,坏了归雁门的名声!”

    听完这话,杜天齐大弟子胡峰不禁冷笑了一声,倒也没引起旁人在意。

    但下一个刹那,所有人都傻了眼。

    擂台上染上了血,归雁门的血。

    谢留旭的亲传弟子还未捏起刀诀起势,便已倒下了。

    “哐当!”

    断掉的刀尖掉落在木板上的声音清晰可闻。

    那出刀的浪人也倒下了,擂台也染上了他的血。

    除了各门各派的掌门人和头目们,没人看清那濒死的浪人使了什么路数的武功。

    那是拔刀斩,也唤作“居合斩”,是偷袭与反偷袭所用之术,刀出鞘的同时便是一斩,无势。

    而中原比武,使用刀剑者注重礼仪,习惯捏一个刀剑诀起手,有势。

    那濒死的浪人显然是使用居合斩的高手。

    谢留旭的亲传弟子直到完全死透,都没能想明白自己究竟是如何被斩倒的。

    但他的身手已然不弱,能凭本能预判浪人的斩击,顺势收回起势的手和刀,同时运内力使出“归雁刀法”,促使刀刃高频振动振断武士刀的刀尖,又划破了浪人的喉咙,已算得上是少年高手。

    众人赞许的同时又不禁惋惜,若是那弟子回手再快上那么一毫,或许那武士刀便已从中部被振断,剩余的刀刃最多斩到肋骨,难以当场取人性命。

    “无耻倭人,竟敢偷袭!真是岂有此理!”

    谢留旭见自己好不容易寻觅到的好苗子死得如此草率,不禁勃然大怒,拔出长刀飞身跃入湖中,连续踏出几朵水花,蹬了一脚小舟便跃上擂台!

    剩余的几名浪人一惊之下向前移步,在谢留旭落地之前猛然使出“居合斩”,但刀刃全被早有防备的谢留旭一刀振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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