瞳念慈再次醒来,察觉到自己似乎正被人背着赶路。她环顾四周是一片昏暗的景象,只听得见岩石上溢出的水珠儿滴答滴答地落下,渗入土壤之中。摇晃蹒跚的步伐叫她看不清对方的正脸,但朦胧间依稀可以感知,正背着她赶路的是个身形高大,沉默寡言的男人。

    回忆起在石碑前,她看见了一张肖似御从南的脸庞,接着就是一阵无力抵抗的眩晕之感袭来,像是被人重重敲了一棍似的,后脑勺疼痛不止。跌跌撞撞一直到现在,正迷迷糊糊地颠簸着被人背进古墓深处。

    “你是谁?你究竟是谁?”

    清醒过来的瞳念慈用力地捶打了那人的背,虽然她的力气小的不足为惧,但那人似乎是感受到了瞳念慈的不安和剧烈挣扎,猛然地止住前进的步子。

    低沉的声音响起,“你不是想要知道真相吗?我带你去看那所谓藏在古墓内的真相。”

    听到这话的瞳念慈像是被雷电击中,电流迅速流淌遍全身,将她震慑到说不出话来。

    这个声音,隔着千百万年的距离,终于传到了她的耳中,久到她几乎要忘记那人的音容面目。

    瞳念慈怀着颗颤抖的心,激动地问道:御从南,是你吗?”

    背着她的人没有回话,但瞳念慈清楚地感受到,她在问话之时,对方身躯抑制不住的微微颤抖。似乎,他也是在掩瞒着什么。

    接着是良久的沉默,狭小的通道内只有一人的脚步声匆匆。

    这似乎是一条陈旧的通道,周围的岩壁上凿刻的痕迹已经被青苔掩盖了大半,依稀还能看出当年的建造者以微薄之力排天险,凿出这一条密道而留下的痕迹。

    为什么他会知道这条密道?

    一个疑问涌上瞳念慈的心头,但是接踵而来的,还有一系列的疑团。目前唯一可以猜出的,便是她们一行人第一次下古墓,最后离奇的漂流到几公里之外的河水里,想必这其中的古怪,定与他脱不了干系。

    他一直走了很久很久,最后抵达墓葬群的中心处。地宫中央存放完好的冰棺全然没有被外力撬动过的痕迹,可原先在冰棺内安眠的死尸却不翼而飞,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可明明上一次进到古墓深处,他们一行人都看见了冰棺内形似瞳念慈的女尸。亦真亦幻的景象叫她不由自主地揉了揉眼睛,努力想看清眼前的真相。可的的确确,冰棺内什么都没有,哪里还有尸体的痕迹。

    死人总归是不会跑的,唯一可能作假的,就是墓里唯二两个喘气的活人。想到这里瞳念慈大惊失色,连忙从那人的背上挣脱,连连后退了好几步,直到背后抵住坚硬的岩壁,悬着的心才落下几分。

    她用尽全力大喊道:“你究竟是谁?”

    封闭的墓室地宫内都回荡着她振聋发聩的喊声,可站在她对面的那人却一直蛰伏在阴影之下,没有丝毫动静。

    瞳念慈鼓足勇气往前探了探,掀开那人蒙住头脸的黑布。

    随着遮掩的黑布落下,那张熟悉的面庞让瞳念慈倍感陌生,忐忑的心绪难安。

    “你为何会出现在这?之前也是你对不对?”

    余一俯下身捡起了落地的黑布,重新将自己的整张脸裹起来,只留下一双漆黑的眼珠子露出。他没有回答瞳念慈的疑惑,而是看着中心的冰棺出神,径直走了过去。他深情的眼眸凝视着透明的冰棺,眼底流露出的是脉脉如水般的柔情。

    “她一直在这……你看……”

    瞳念慈随着他指的地方看去,透明的冰棺里面空空如也。这让瞳念慈忍不住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出问题了,为什么她看不到。接着她挪动步子朝着冰棺走去,站到了余一的身侧,俯下身细细打量冰棺。

    光滑细腻的冰面被雕刻上了繁复的花纹,依据萧国的礼制来看,冰棺上面刻着的图案纹饰的确复合忻阳公主的身份,如果说这是她前世的埋骨处倒也说得过去,可一般都是采用木棺或者石棺安葬,从未有过皇室使用冰棺下葬的先例,这一点倒是十分可疑。

    瞳念慈正聚精会神地分析冰棺的形制,试图分析清楚前因后果,殊不知背后突然伸出了一双手将她死死地往冰棺上压。

    “啊……”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无从接受,惊叫着出声却被死死压制着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仿佛下一刻就要窒息而死。能够呼吸到的氧气越来越少,瞳念慈死命的挣扎,人在绝境之中总是想尽一切办法,拼尽全力谋生,混乱之中她狠狠咬住那人的手背,锋利的牙齿划破皮肤,瞳念慈瞬间尝到一股铁锈般的血腥味。可即便是浓烈的血腥味刺激着她的呼吸,还是抵不过体力上的极大消耗和精神上的紧绷,渐渐地她又失去了意识。

    等再度睁眼的时候,瞳念慈发现自己被困在了冰棺之内,完全密闭的空间几乎封死了所有的退路。她用尽全力疯拍冰棺,尝试逃生,随着砰砰砰声响在密闭的冰棺内回荡,周遭的一切又渐渐地模糊了起来。

    她的涣散的目光中逐渐出现一个熟悉的朦胧的身影。不是别人,竟然是她自己——最初的忻阳公主。

    模模糊糊间,瞳念慈好像又重新回到了当初落水的时刻,穿越之处的场景,只不过这一刻她不是即将溺亡的当事人,而是犹如一缕残魂飘零的虚体,悬浮在冰冷的河水当中,以一种极致冷静客观的视角重新审视这段令人唏嘘的命运。

    坠入浅川冰河的忻阳公主拼死挣扎,冰冷的河水铺天盖地的灌入她的口鼻,朦朦胧胧间看见好像周身环绕着另一个人的影子,不知是谁,想看清楚却没有办法。

    就在她肺里仅有的一点儿氧气即将消耗殆尽时,一个年青的异族人身手矫健地跃入河中,捞起了浑身湿漉漉的公主。

    随行的使团悉数落水,连带那辆送嫁的马车也一齐落水,沉没在冰冷的浅川之中。

    只有走在队伍最后一些的仆从,在冰层破裂之时侥幸没有落入浅川。可巨大的变故将他们吓坏了,顿时也不顾其他人的安危,四散奔逃只求一条生路。

    后来从浅川的西面来了一群蛮夷之人,手持刀刃面目狰狞,为首的蛮夷头子见四散奔逃的萧国人,迅速逮住其中一个仆从问明缘由。随即他一跃入浅川,救下了即将溺亡的公主。

    血红的嫁衣湿漉漉地紧贴忻阳公主玲珑有致的身躯,华丽的头饰珠钗七零八落,原本面上厚重的脂粉已被冰冷的河水冲刷殆尽,只留下她一张苍白的小脸,双眸紧闭,不知生死。

    迎面吹来一阵寒风,刺骨的寒冷让人觉得钻心似的疼,公主卷翘的睫毛微微颤动了几下。

    那人将忻阳救了上来却不放手,在寒风之中紧紧裹着她,也不顾身上滴水的衣服,更不必说萧国人口中强调的男女之别。

    后来跟上的蛮夷相继入水,将坠入浅川的使团和陪嫁的丫鬟仆从捞了上来。

    萧国出使的使团正使德维是个泥古不化的老顽固,虽然三十多岁正值壮年,读圣贤书,可脑子里却不知装了些什么东西,他全家的女眷都被逼着读女则女训女戒女德。

    正使德维这会儿刚被蛮夷子救上岸来,刚刚脱离生命危险,可转头就看见了公主被一个蛮夷之人紧紧搂住不放,顿时也不上自身的安危,一步一步爬向公主所在的方向。他性命事小,公主的名节事大,更何况这一趟是和亲,倘若公主失节,他使团一行人有何颜面回去面见陛下,只能以死谢罪。

    “无耻之徒,快快放开公主!”

    被点名的蛮夷头子丝毫没有半点举措,依旧是紧紧抱住忻阳公主不放,直到随从拿来了御寒的狐裘,便仓促带着了忻阳公主离开了。留下使团正使德维仰天长啸,哀嚎怒骂。

    真正穿越而来的忻阳公主在此刻已经化作了漂浮空中的虚体,无力地看着周遭发生的一切。

    原来这就是她穿越之后发生的事情。可如今她已经上了瞳念慈的身,而代替她成为会是谁?

    抱着这个疑惑她紧紧跟着忻阳的踪迹不放,顺带观察起了救下这具身体的蛮夷头子。

    这人身形清瘦却矫健有力,长着卷曲油亮的棕发,一双蓝色的眼睛大的出奇,脸庞线条如刀刻般流畅,却又透着几分少年的稚嫩感,看着应该年纪不大。

    这般长相与打扮,与当初进京的蛮夷使团别无二致。估计他便是边境令人闻风丧胆的鞑靼部落之人。

    想到这里,飘在半空中的瞳念慈悬着的心难安,她本就是被送去鞑靼部落和亲的,落到蛮荒之地,哪里还有生路可言。浅川口发现的那座古墓,想必定是不久之后她的藏尸地。

    她正思绪翻涌的胡思乱想着,被人从水里救上来的“忻阳公主”已经渐渐苏醒。对方迷离的眼神好奇的打量着这个奇怪的世界,盯着带她策马奔腾的少年问道:“你是谁呀?外国人?”

    说罢她还抬起手扯了扯马的鬃毛,真实的触感以及自己身上湿漉漉的感觉让她无比肯定,这就是现实的世界。

    骑着马的少年看着举止怪异的公主,咬了咬唇答道:“拓达叡,记住我的名字。”

    马背上的公主漫不经心的念着这个名字,“拓达叡……拓达叡……”

    漂浮在空中的“瞳念慈”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明明是她的躯体,却住进了另一个人的灵魂,而那个人,想必就是真正的瞳念慈。

    阴差阳错,她们终于在此刻相遇。只不过一个魂飘物外,另一个占了这具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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