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朋友圈发出去后,比同学聚会来得更早的,是明颂李总的电话。

    “陈律师,西城的工作可还顺利?”李总在电话那边问道,“看你现在也很幸福。”

    作为明颂的代理律师,出于礼貌,陈令禹在来西城之前就跟李总交代过这件事,并且也说好了,如果明颂有需要的话,陈令禹还是会回到沪市,当时李总是满口支持的,说陈律师大胆追爱,追到西城,勇气可嘉。

    陈令禹客客气气地回答:“谢谢李总关心,我这边一切都好,前些日子给您寄了些特产去,您收到了吗?”

    “收到了收到了,正好我岳丈最近做了个手术,就缺这些上好的药补食材,陈律师破费了。”

    但陈令禹知道,李总打这么个电话过来,绝对不是话两句家常这么简单,他和这些商人之间还没有这么纯粹的朋友关系。

    因此,他直接开口问道:“李总,是出什么事了吗?”

    “既然你都猜到了,那我也不跟你废话了。”李颂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道,“你还记得之前我们公司雇用的那几个南美人吗?现在他们起诉我们公司了。”

    一桩涉外的劳动仲裁。

    之前陈令禹还以为这事情是李总和南美员工早就私下和解好了,没想到现在居然还冒出了一个起诉。

    这就不得不逼着陈令禹要提前回一趟沪市了。

    “要我跟你一起吗?我能给你免费当翻译。”黎芝娴问陈令禹。

    “会耽误你的时间吗?”陈令禹反问。

    “我哪有什么时间会被耽误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工作都是自由安排的。”黎芝娴笑着说,“我主要是觉得事情有点棘手,想陪着你罢了。”

    陈令禹已经开始看机票了,无奈道:“棘手倒还好,比这个复杂的官司多了去了,我只是觉得要回一趟沪市很麻烦,在扎拉措生活惯了,一想到要回去上班就难受,怪不得以前身边很多人来西北大环线回去后都有戒断反应。”

    “那也得回去处理好啊。”黎芝娴看了看时间,现在距离边怡考研还有一个多月,应该时间来得及。

    陈令禹点头:“嗯,虽然嘴上很不情愿,但我还是会去的啦,你放心吧,这次也顺便看看能不能和明颂解除这个合作关系,尽可能在沪市少一点工作。”

    “这不违约吗?”黎芝娴还有点担心。

    “没事,也快到合同结束的时候了。”

    订好机票,收拾好东西,也跟边怡交代好了事情,让她继续安心备考,有什么事情再商量,旺姆

    上次黎芝娴去沪市的时候还说要自驾过去,没想到事情着急起来,还是飞机最快速便捷。

    不过一提到坐飞机,黎芝娴是提前一晚就开始害怕,她是真的有点恐飞症,不仅害怕密闭空间,还害怕颠簸时候的失重感。

    所以出发前的一晚黎芝娴翻来覆去都不怎么睡得着,陈令禹躺在她的身边,用手臂圈住了她:“你不睡觉了?”

    黎芝娴嘟哝着说:“想到坐飞机就有点害怕,没事,现在不睡的话正好能在飞机上睡,这样就没那么怕了。”

    这对陈令禹来说,是有关黎芝娴的一个新鲜认知。

    他也不想睡了,陪黎芝娴熬夜聊天:“我以前都不知道你恐飞。”

    黎芝娴说:“以前咱俩哪有机会一起坐飞机啊,我们一起经历的事情,除了高考之外,其他什么也没有,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

    陈令禹也不着急,伸手将黎芝娴揽进自己的怀里,说:“没关系,以后咱俩天天在一起,就什么都知道了。”

    “之前我不是在欧洲呆了好些年吗?”黎芝娴回忆起之前的事情,向陈令禹诉说,“那时候我和边煦都还是穷学生,没有钱买头等舱,就坐十几个小时的经济舱去欧洲,那是真的把我坐怕了,恐飞不说脚还难受,回国之后我有两年的时间都没再坐过飞机。”

    “后来边煦特别喜欢研究车,也是因为那段时间我去很多地方都只能自驾去,他为了让我开车和坐车的时候舒适,自己研究了特别多有关车的知识。”

    “辛苦了,都苦过去了,如果你实在难受你就别跟我去沪市了。”陈令禹亲了亲她的额头。

    黎芝娴却摇了摇头:“我现在不是遇到事情就逃避的人,我要去面对。”

    “再说了,之前陪边煦无论多难受我都撑过去了,如果我连两个半小时的飞机都不愿陪你,那才是我的问题。”

    “不是的。”陈令禹否认了她的看法,“我们俩在一起不是要陪对方受苦受难,而是要尽力给对方最好的生活。”

    这个时候福福醒了过来,从地毯上爬到床上,在他们的床尾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又继续躺下睡觉了。

    黎芝娴也在陈令禹的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说道:“我不就是吗?我知道你不是很想去面对沪市的工作,但我想如果我陪你一起的话,你会不会好受一点。”

    她这话果然是说到陈令禹的心坎儿上去了。

    从前没有黎芝娴的时候,陈令禹倒不觉得独居生活是有多么地难熬,一旦习惯了在扎拉措的热闹温馨,再独自回到沪市那个冷冰冰的家和商务风的律所办公室,就会特别不习惯。

    见陈令禹不说话,黎芝娴拍了拍他的胸口,说道:“行啦,就这样决定了,我还是会和你一起去沪市,顺便也好买到你一直想买的套。”

    *

    黎芝娴一晚上没合眼,但从出发去机场的路上开始,直到落地沪市,除了安检的时候她几乎都没醒过,因此恐飞症状也没有多严重,陈令禹庆幸自己幸好买的是头等舱,让黎芝娴全程无忧、安静补觉。

    沈昊霖开着陈令禹的车来机场接他们,顺带给黎芝娴带了某家咖啡店刚出的新品,和上次一样,黎芝娴喝了咖啡后总算清醒过来了。

    尽管已经十月底,但沪市的气温还是比西城高了不少,这时候冰咖啡的作用就凸显出来了。因为赶时间,沈昊霖也不跟他们寒暄了,直接将他们送到家里,让陈令禹开始工作。

    这还是黎芝娴第一次到陈令禹在沪市的家,面积不算太大,户型也中规中矩,但胜在地段还不错。

    “这一套花了不少钱吧?”黎芝娴将自己的行李放进陈令禹的房间里,问道。

    “还好,我爸妈出了点,我自己出了点,房贷也还完了。”陈令禹替黎芝娴将行李放好,说道,“随便放吧,就当住个酒店,我还想把这套房卖了去西城买套更大的呢,我现在就剩我爸一个人了,他老人家在南市有朋友有亲戚,他也不会住来沪市。”

    “没必要,等你确定在西城稳定下来,或者急需用钱的时候再说吧。”黎芝娴建议道,“你现在先租出去,收收房租也可以。”

    陈令禹恍然大悟,发现卖房果然是被爱冲昏头脑后的不当选择:“有道理,这一套收租应该也不错,等我忙完明颂的事情再处理这个,或者你如果闲着在家没事也可以帮我招招租。”

    黎芝娴自然是一口答应下来的:“当然没问题,我最擅长当包租婆了。”

    *

    晚上李总约了陈令禹和黎芝娴吃饭,主要目的是要跟陈令禹说这个案子的情况,等到了约定的时间,陈令禹开车带着黎芝娴过去,路上,黎芝娴买了两瓶好酒过去,算是给李总的见面礼。

    这酒送得刚好合李颂的心意,他冲黎芝娴笑道:“你是黎总,我也是李总,下次就别这么见外了,你看我都没为你准备什么。”

    黎芝娴也礼貌回笑:“李总客气了,之前那个项目也多亏李总在沪市的帮衬,只可惜我老公去世得早,我们公司也没心思再做了。”

    李颂说:“没关系,都是应该的,是你们让我们看到西北也有很大的市场,日后我们明颂若是想进军西北的市场,也得靠你们啊!”

    李颂对黎芝娴还算客气,毕竟边煦和杜泽易当年的生意也做到了曹家平这边,别说是竞争对手了,做同行业的还有所耳闻。

    不过在李颂看来,陈令禹能和黎芝娴凑成一对也挺神奇的,在他的认知里,这完全是八杆子都打不着关系的两个人。

    现在陈令禹和黎芝娴就和他坐在一张饭桌上,年纪相配、郎才女貌,他倒也觉得般配,祝福的话便也顺理成章地说出了口,毕竟他现在还有求于陈令禹。

    同在饭桌上的还有明颂那个关系户法务部负责人,陈令禹也是前段时间团建的时候才听同事们说的,据说是李颂的什么亲戚,平时什么也不干,全靠他们律所给帮忙撑着。

    所以,现在一出事,还得是要陈令禹出面。

    了解一番过后,陈令禹才知道李颂也真是冤,本来那几个南美人也答应了协调和解的,李颂就放心交给了自己这个法务部的小侄子和人事部,不知道怎么回事,始终谈不拢,再知道消息的时候,就是法院的传票了。

    李颂气得当场要把这个小侄子解雇了,但想到事情还没解决,又只能硬着头皮带他来见陈令禹。

    这个毛头小子,在向陈令禹汇报情况的时候都讲得磕磕巴巴的,一点也没有要当律师的样子,陈令禹还要从他的叙述中帮他梳理话语。

    “不好意思啊,黎总、陈律师,让你们看笑话了,我想这是他惹出来的麻烦,也应该让他自己来解决,毕竟是家中小辈,我还是想锻炼锻炼的。”李颂谄笑着说。

    “没事。”陈令禹合上资料,对李颂说,“我也大概了解情况了,今天晚上我回去梳理一下目前的情况以及我准备的辩护方向,到时候我还是直接和李总您对接吧,这样效率快一点。”

    陈令禹都这么说了,李颂也不好说什么,那个法务部小侄子更是不知道低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今晚的事情就这么解决了,临走前,陈令禹看了看那个年轻小伙子,说道:“别想着一劳永逸,没有天赋就好好学。”

    那小伙子只是抬头看了一眼陈令禹,然后就再也没说话。

    *

    饭间陈令禹喝了酒,只能黎芝娴开车回去。

    “李总对你很客气。”陈令禹突然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黎芝娴一时反应不过来,仔细想想后好像还真是这样,于是她说道:“可能因为之前做项目的时候都是平等的双方吧,再说了他确实一直想比曹家平先到西城分一杯羹,所以他讨好我也是正常的,不像你和他是雇佣关系。”

    陈令禹又说道:“哼,他今天对我说话也没有架子,都是因为你在。”

    黎芝娴看了看导航的路线,笑道:“怎么了,吃醋了?”

    陈令禹点点头:“嗯,好像全世界都认识你。”

    “倒也没有,之前那个项目都是边煦和杜泽易在和曹总那边对接,我和周汐只是做了初步策划罢了,李总估计也是看在他们的面子上对我好言好语罢了。”

    “但是我不能没有你,你知道吗?”陈令禹又说,语气幼稚认真,“你要一直都在我身边。”

    黎芝娴被他逗笑了,但又很快恢复了严肃,说道:“好!我会一直在陈令禹身边的。”

    有了黎芝娴的这句话,陈令禹又放松了下来,瘫坐在副驾驶上,看沪市繁华的夜景。

    他是不敢吃边煦的醋的,因为边煦的确是个可敬可佩的情敌,也是个可靠的朋友,但要是换做别人,他就敢在黎芝娴面前耍小孩子脾气了。

    其实被黎芝娴哄着的感觉很美妙,都怪十八岁的他不知道天高地厚,非要和黎芝娴在一堆小事上争个你输我赢,到最后失去了十五年的幸福。

    “我跟你说个秘密嗷。”陈令禹又说。

    黎芝娴把音乐声音放小了一点,说:“你说,我绝对不外传。”

    “对方的律师来头不简单,不是这几个人生地不熟的南美员工能找到的,大概率背后有人搞鬼。”

    黎芝娴愣了一下,第一反应是问:“对你有影响吗?”

    “你是不是很担心?”陈令禹反问。

    黎芝娴怼他:“我不担心你我担心谁?担心李总吗?”

    “没事。”陈令禹想了想,说了句很中二的话,“有你在,我可抵万难。”

    然后自己又觉得很尴尬,指了指路边的便利店说:“去买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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