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说,是来收保护费的吗?

    搞半天是墙花以前的赏金猎人回来探亲了?

    从赏金猎人荣升“二十三”成员,确实值得回来转一圈……那今夜应该没什么事了吧……

    格里安悄悄瞥了眼黑牙壮汉的袖章,上面的标识乍一看像散发万丈光芒的太阳,仔细看,会发现那是二十三把短剑,中间是代表和平的橄榄叶。

    二十三把剑尖直指橄榄叶,短剑落在圆形的二十四均等分上,最上方缺失了一把短剑。

    科隆大教堂特别行动部门——

    二十三。

    一个全部都是“重塑者”的组织。

    专门用来处理与魔鬼有关的各种事项。

    看着那标识,格里安的眉头轻盈不少,就像刚刚做了按摩一样。

    他对“二十三”的恶意没有对科隆大教堂大,虽说“二十三”也属于科隆大教堂,但“二十三”的风评还算不错,毕竟特别行动部比较纯粹,只跟魔鬼打交道。

    “要来也不提前告诉我,”克劳迪娅说,“早点告诉我,我给你弄个欢迎仪式啊。”

    “都是老熟人了,还欢迎仪式,你请我喝两杯啤酒就好了!”

    “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两杯啤酒,瞧不起谁呢?”

    “对对对,我都忘了,你可是老板,大老板!”壮汉做了个鬼脸。“那我们喝什么啤酒,喝红酒!”

    通过二人的称呼方式,格里安确认,这俩人确实很熟。

    一般情况下,能直接称呼墙花老板为“你”的,至少得在这边混上几年,就算“二十三”的成员,也不会直接上来就用“你”称呼这位下城区的强者。

    只不过,这胸肌发达的壮汉说话有点儿阴阳怪气的。

    他真的是回来“探亲”的吗?

    对了,克劳迪娅刚才叫他什么来着?叫……黑牙?

    黑牙……这名字有点耳熟啊……

    我是在哪儿听过的?

    努力回想,一个身影在脑海里逐渐被翻找出来,格里安想起一个他从未见过,但在下城区名气不小的人。

    “黑牙”波特·金。

    看着面前不好好穿制服,露出半个胸肌沟的男人,格里安将传闻中黑牙的特征与之一一对应。

    性感的胸大肌,漆黑的牙齿,与外表不符合的嗓音。

    这三条都符合。

    他居然还活着?

    这人不是在魔鬼改造后,产生了排异反应死了吗?

    他这是……熬过了排异反应,然后加入了“二十三”?

    还挺幸运的。

    能熬过排异反应的人可不多。

    这会儿又加入了当局的组织,后半辈子算是高枕无忧了。

    格里安装作自己只是个普通顾客的模样,贴着墙根挪动,在一个能观察到“黑牙”的地方停驻,从酒保的托盘里拿出一杯发绿的酒。

    茴香酒仿苦艾酒。

    味道一般,像甘草片,兑上水,会变成乳白色。很能提神,酒劲过后的疲惫反噬同样厉害。

    突然,他从斜上方的窗户瞧见了马车都车轮。

    还有几双钢头皮靴,光滑的斜面上雨水滴答,鞋底与鞋面交界处满是泥土与血迹的痕迹,它们在缝隙独建展览馆,炫耀过往的功绩。

    那是……

    格里安看向克劳迪娅与她身边的壮汉。

    “喝两杯红酒?那怎么能够。”克劳迪娅豪爽往黑壮汉背部一拍,跟哥们似的,“我都这么久没见你了,当然得喝个不醉不休啊!”

    “哈哈哈哈!对,老板说得对!不醉不休!就是你的灯也太亮了吧,哪有喝酒的氛围?”

    “这不是怕你找不到回家的路嘛,所以才开的这么亮。”

    咔!咔!咔!

    煤气灯关闭,整个负一层回到熟悉的幽暗环境。

    那些原本因煤气灯突然打开而迷茫的酒客们再次狂欢起来,像是此前从未发生过任何事,没有“二十三”,没有明亮如白昼的环境,旋转、跳舞、掰手腕,杯盘狼藉又井然有序。

    “对,这就对了,这才是我熟悉的墙花!瞅瞅刚才安静的,跟贵妇的闺房一样。”

    “那现在呢,是不是像午夜的成人假面派对了?”

    黑牙被克劳迪娅的黄色笑话逗得哈哈大笑,撸起袖子,漏出左小臂上盘旋着数不清的狰狞伤疤,一看就是个不光能喝还够狠的主。

    瞧见伤疤,格里安正式确定,眼前的男人确实是曾经名噪一时的赏金猎人——

    波特·金。

    “黑牙”波特·金,一度是墙花最受欢迎的委托人,哪怕他已消失一年余载,他的大名还是会经常出现在大街小巷,是很多孩子所倾慕的对象。

    凭借不要命的行事风格,他在短短两年内积攒了大量钱财。

    钱财之多,足以让他购买一颗魔鬼的器官,进行一次魔鬼改造。

    格里安的“走红模式”跟“黑牙”波特·金差不多。

    够疯,命够硬。

    区别在于,格里安长得好看,玩起来花样多,讨得老板克劳迪娅的欢心,拿到了靠谱的黑诊所地址、推荐信。

    但“黑牙”波特·金没有。

    他只能自己寻找合适的黑诊所,花更高的价格进行了魔鬼改造手术。

    手术结束后,他消失了。

    大家都传闻他做完手术后发生了排异反应,不知道死在哪了。还有人说,都瞧见他被野狗吃了。

    正因如此,跟格里安关系比较好的赏金猎人们都劝告他不要那么拼。

    没有任何一本书告诉人们,人活着的终极目标是魔鬼改造。进行魔鬼改造的钱可以过上不错的日子,成为中产阶级,何苦去超凡世界当底层蝼蚁呢?

    正当他思索时,另一边的克劳迪娅已经跳着踢踏舞,绕到负一层的吧台后边,神神秘秘地对“黑牙”波特·金说:

    “黑牙,你走了以后,这层多了好几个新品,要尝尝吗?”

    负一层和负二层的酒水品类略有不同。论价值,两边均有贵有贱,从口味上讲,两边各有千秋,就看客人究竟是喜欢喝原汁原味的,还是调制酒了。

    克劳迪娅边跳舞,边熟练擦起酒杯,从酒柜最上方拿出个绘有祥云纹路的酒瓶,拧开瓶塞,清亮的酒水倾泻而出,配上皮鞋敲击地面的哒哒声,整个氛围轻松又愉悦。

    “这种酒就剩最后三瓶了,是之前从大顺帝国的商队那儿淘来的,正宗的东方酒,你尝尝。陶先生说,这个叫汾酒,是酱香型的。”

    “哦?东方的酒。”

    “你要是喜欢,等你走的时候,都给你拿走。”

    “不用不用,我就尝尝鲜,我还是更喜欢喝调制酒。”

    黑牙抚摸着酒杯光滑的表面。如他自己所说,他更喜欢克劳迪娅调制的鸡尾酒,不光好喝,卖相也很好。

    他轻抿杯缘,一股辛辣直冲胃底,呛得他费了好大劲才忍住咳意。

    多亏环境幽暗,让他能用手帕擦拭嘴角的动作,将酒水全部吐到地上。

    “无福消受啊。”他认为汾酒难喝得要死。“但一喝就知道是好酒。你从哪弄来的?”() ()

    “陶先生,就那个东方商队。”

    “你可不是能平白无故去查阅东方有什么酒的人,说吧,是不是有新人跟你提起过,这才让你去问了东方的商队?”

    “差不多吧。”

    克劳迪娅明白黑牙在套她的话,回答得含含糊糊。

    墙花能够经营多年不倒,其中一个原因便是作为中间人的她,从不会对另一个赏金猎人透露他人的消息,即便两个赏金猎人的关系亲如家人。

    “差不多?那肯定就是了!我走了以后,这儿来了不少我不认识的新人吧。”

    “瞧你这样儿,跟个老兵痞似的。怎么,你想把我这儿的新人都薅进‘二十三’?那墙花可就成了官方超凡组织的军校了。”

    “墙花大学?也不是不行哈哈哈哈!”

    “得了吧,我连罗密欧到底是跟谁谈的恋爱都不知道,还开大学呢。”

    “是跟东方的忽必烈吗?”黑牙问。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肯定不是忽必烈,因为忽必烈是男人。”

    克劳迪娅耸耸肩,吧台下的手做出胜利的手势,庆祝自己移开了黑牙的套话。

    她不清楚为何黑牙对新人感兴趣,直觉告诉她,应该尽量避开这话题。

    “我当然知道忽必烈是男人,罗密欧不是女人吗?”

    “罗密欧是男人。”

    “啊……男人啊……”

    黑牙话风一转,装作随口,把两个毫无关系的事相联系:“说起男人,我倒是想起来一个男人,我离开以后,好像有个叫雅各布的家伙很有名气。”

    “你消息倒是灵通。”

    克劳迪娅现在倒希望今夜来的人是收保护费的。

    黑牙目的性明显,可她却无法确认黑牙真正的目的是什么,是合作,抑或是威胁。

    “那位雅各布今天在吗?”黑牙说,“他若是将来想加入‘二十三’,我还可以帮忙引荐一下。我相信但凡是个赏金猎人,就会在攒够钱后去做魔鬼改造。”

    “他嘛……”

    “是那个吧?”

    黑牙努努嘴,指向格里安落座的方向。

    “长得白白净净坐在窗边那个。光线太暗了,我有点儿看不太清。”

    格里安一直用余光瞄向克劳迪娅,黑牙的动作自然被收入眼底。后者努起嘴的模样像个公山羊,散发难闻的骚气。

    无须过脑,他隐约猜到那边发生了什么。

    大概是说起了墙花的风云人物吧?

    微微一笑,他立马朝吧台处走去,垂眼观察。

    黑牙的靴子也是钢头的,沉重的质感与气息交织成无形的威慑力。

    鞋面擦得崭亮,像是新出厂的镜子,倒映出酒馆外的几双钢头靴们,

    抬起眼睛,黑牙捏住玻璃杯的手一直在摩挲,身后啤酒的泡沫都不敢乱冒出,跟黑牙一同盯着自己。

    “您好,雅各布·巴斯恩。”格里安伸出手。

    “雅各布?您有个圣经式的名字呢。”

    黑牙站在格里安面前,脸上涌现灿烂的笑容,抑制不住。健硕的手呈古铜色,搭在腰间短剑的剑柄上。

    “您好,我叫波特·金,您应该听说过我的名字。”

    近距离观察黑牙。格里安发现黑牙的长相比第一印象中的好上许多。浓密的须发下是中上水平的五官。

    宽眉凛冽,眼眸碧蓝,上唇干瘪,显出几分傲气。

    眼唇之间有嘲弄若隐若现,是独属于“二十三”的骄傲,但这傲慢出现在黑牙身上,有点儿讽刺,

    “当然听过。我之所以能来到墙花,就是因为听说过您的创奇经历后出了妄想,看看能否在这边混出点儿名堂。没想到混的还算不错。这不光要感谢克劳迪娅女士,我更得感谢您。要是没听说您的名字,我一定还在某个不知名的出租屋里待着。根本不会来到这边,也就不会有现在的我了。”

    格里安第一次进入墙花,完全是因为刚到科隆下城区,只有这边在深夜人还多,就稀里糊涂进来了。

    什么“黑牙”波特·金,听都没听过。

    他与黑牙礼貌握手,接触到那粗糙厚重的右手时,注意到克劳迪娅默念了一个单词——

    小心。

    似乎是怕格里安没能理解,克劳迪娅挤眉弄眼,用眼神示意。

    呵,我还想提醒你小心呢。“二十三”的大部队还在外面呢,还不如交点保护费呢。格里安想。

    不过……他们刚才聊什么了,克劳迪娅的表情看起来不太对啊。

    她好像,在担心我?

    为什么要担心我?

    难道说……“黑牙”波特·金是冲着我来的?

    波特·金知道我是格里安·佐默?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如果知道我就是格里安·佐默,他们早就来了。

    “瞧瞧,新人就是会说话。”黑牙边握手边用力拍打格里安,笑得人仰马翻,“听得我那叫一个舒心!”

    他嘴里有股腐烂的味道,是“未铁草”与香烟混杂后的气息,一开口,难闻的味道汹涌而出,让周围的人不堪忍受。

    他握着格里安的手,整条胳膊都在用力。“墙花有您在,一定会越来越好,我在‘二十三’就放心了!”

    这家伙……

    说话怎么一股子坐办公室的味?

    格里安对“二十三”的印象顿时下降。他并未接触过“二十三”的成员,对“二十三”的认知普遍挪用了穿越前的所见所闻。

    出外勤的普遍直来直往,说话干练简洁。

    喜欢拐弯抹角、话带弦外之音的,往往是在办公室工作的那些人。

    出外勤哪有时间跟人抹角弄虚,睡觉都来不及。

    “是啊,墙花现在的确是越来越好了。”

    克劳迪娅从吧台后绕出来,给格里安跟黑牙一人一杯低度数的甜酒,对黑牙说:“你走了以后,雅各布可是墙花最出色的赏金猎人,悟性高,处理事件速度快。”

    无意义的拉扯不知要进行到何时何刻。

    格里安的右手被捏得发酸,几次尝试抽出,都被黑牙牢牢拽住。

    这感觉很不好,像是被人盯上,当做猎物。

    但为了不让克劳迪娅为难,他没再挣扎,配合着应承接话:“毕竟强将手下无弱兵嘛。”

    转头,他又对黑牙说:“老板跟我提过一次您,说您是她在墙花遇见的最有天赋的赏金猎人,还让我多向您学习呢。”

    事实上,格里安从没在克劳迪娅嘴里听过黑牙。

    倒是在关系好的人那儿听说过有关“克劳迪娅与黑牙的阴谋论”。

    据说黑牙去的诊所技术不错,很少出现手术失败的情况。

    但克劳迪娅不喜欢黑牙,认为黑牙太过傲慢,得知了黑牙要去做手术后,打算借此机会除掉他。

    她买通了医生,让医生在做手术时将处理好的魔鬼器官置换成另一个,造成排异反应,做掉了黑牙,并在黑牙死后,把他的尸体扔在野狗出没最频繁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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