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德维希,您的老朋友到底是谁呢?

    会是格里安·佐默吗?

    如果真的是他,那现在的我跟服兵役前的我比起来,外貌上岂不是有了很大的变化?否则黑德维希不可能仅是拿“像”“很像”来形容,而是第一眼会将我认作他的老朋友。

    真是太奇怪了……

    “哎——”

    格里安长叹一口气,见黑德维希喝干了杯内的水,寻思一下,挑拣出杯中的杂质,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实在是太渴了。

    渴得都没精力跟黑德维希在言语上相互拉扯了。

    就这么一小会儿的对话,格里安确信,至少在今晚,自己无法带走黑德维希了。

    和平商讨绝对不可能,如果动用武力,先不提黑德维希是“重塑者”,光是墙上那些武器,未知数目的自制手榴弹,就能让大多数想要动手脚的人望而却步。

    尝试套一下他的老朋友是谁就离开吧。格里安想。

    怎么总觉得,就是这身体的原主呢?

    烦死了,这佐默家族怎么阴魂不散的。

    等把克劳迪娅救出来,我立刻就去里斯本,买票乘船回新泽西,去新大陆从商去。

    这神圣意志帝国谁爱呆就谁呆吧。

    累了好几天,格里安愈发烦躁。

    “黑德维希先生,您过去的经历,应该很丰富。”

    格里安把水壶中的水都喝光了,可还是觉得口渴。

    他将手搁在杯沿上,盯着杯底的残渣

    “不过在大城市,总能找到很多曾经有过不一般经历的旅人。”

    他动了动双腿,试图忽视膝盖和小腿因劳损而产生的酸痛。

    “活了这么多年,我发现曾经游离在生死边缘的人,他们的未来只有两种,一是现有的一切无法满足他们亢奋的精神,转而去追求更大的刺激。比如从赏金猎人变成海盗。二是厌倦了危在旦夕的生活,往后余生都在尝试融入普通人的轨迹。”

    破房子的一角开始渗水。给墙面上的苔藓再度带来食物。很快,大颗大颗的雨滴落下来,顺着凹凸不平的墙壁流入了长着蘑菇的泥巴地中。

    整个房子的棚顶,黑德维希只对摆放了火药的那一小部分进行了加固,其余地方根本没理会过,就连他床铺正对的天花板,也未曾重修一次。

    看着这种不拘小节的生活环境,格里安想起,克劳迪娅曾说,就算迫不得已住在山洞里,也会在瓶子里插些花为山洞增添点生活气息。

    “那您是哪一种呢?”

    黑德维希知道对方在套话,先发制人。

    “也许跟您的故人一样。”

    “喂喂喂,咱们要是一直这么您一言我一语试探下去,就算说到皇帝驾崩也套不出什么话吧?”

    “那能怎么办?”格里安还在喝水,“难不成您想跟我一个问题换一个问题吗?这样也不是不行。”

    “成交,”黑德维希爽快答应,他也有些累了,“我只有一个问题,您叫什么名字?”

    “雅各布·巴斯恩。”

    “真是很有诚意啊,我本想着,如果您继续用‘杰克’这名字糊弄我,我就立刻把保险拉开,咱们同归于尽。”

    黑德维希的轻松模样,就仿佛他手中的是颗即将下锅的土豆。

    正要继续说什么,他忽然发现,这雅各布·巴斯恩把自己家能喝的水都喝没了。

    这些水虽然有杂质,但是也是他在很远的井里挑回来的,尤其现在水源污染很严重,有杂质的可比那些黄黑黄黑的水好上很多了。() ()

    那口井很远,每次打水都得花掉七八个小时。

    结果现在被一个人喝掉了他明天一天的水。

    关键是,明天应该还有雨。

    他以前听到邻居抱怨为庆祝某人生日准备特别晚餐。她花一天半时间才能准备好的所有食物,但只要一个小时左右就能全被吃光。

    想想看,事先花那么多时间那么多精力为某件事做准备,那件事却在很短时间内了结,很快被人遗忘。

    “我还以为您会惊讶一下这名字呢。”

    格里安咀嚼着过了水的嚼烟,感觉味道变淡了许多。

    “您应该先诧异,然后再感叹一句:‘原来您还活着!’。或者说:‘证明一下您是雅各布·巴斯恩!’结果您什么都没说。”

    “不用证明,我信。如果真想骗人,您会有更多的办法去骗。没必要用这个名字。”

    “跟您沟通真愉快,那现在该我问了,您的故人是平民还是贵族?”

    “贵族。我还以为您会问,我那朋友叫什么名字呢。”

    “那我就逾越了。”格里安很喜欢这种交换信息的方式。

    “该我了,您是代表谁来找我的。”

    “佐默家族。”

    格里安话音刚落,黑德维希的脸唰的一下阴了下去。

    “开玩笑的,”格里安大笑,“科隆警察厅。我跟科隆教廷可是有仇,怎么可能才过了三四天,就跟佐默家族厮混上了。”

    “科隆警察厅……他们还算是个好人。”黑德维希评价。

    他在工厂干活时候,每次出了问题,普通案件的话,科隆警察厅派出来的警员,一般都挺尽心尽力去完成。

    他听说,现在的警察厅厅长管理严格,会经常不定期抽查下属的工作,还会深入一线,去探查情况。

    不像科隆教廷那帮人,根本就不管,颇有种他们希望下城区越乱越好的感觉。

    其实也对,黑德维希知道,隶属于科隆大教堂的所有人,无论是骑士还是“重塑者”,效忠的都是教廷。

    他们是教廷的骑士,服务的对象是整个科隆大教堂,而非民众。

    尤其在绝对的武力压制下,科隆教廷根本不怕下城区闹出大乱子,因此更无所谓下城区混乱成何种模样。

    至于经济?

    经济坏了就将风险转嫁到其他城市、国家、殖民地上,总之,短期看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我只有最后一个问题了,”格里安询问,“您的那位朋友,他服过兵役吗?”

    “我就是在他即将退伍时,再也收不到他的回信了。我之前一直以为,是不是大海上的通信太慢了,或者是运送回信的船只遇难了、但是事实证明,他就是失踪了。我跟他关系很好,所以根本不存在他不想回信的情况。哎,他去那么远的地方服兵役,走时候还不忘带上我送给他的《浮士德》,明明这书在哪都能买到。”

    “《浮士德》……”

    格里安瞬间想起,穿越后的第一天,他在枕头下发现了一本书——

    《浮士德》。

    署名——

    路德维希·佐默。

    路德维希……

    黑德维希……

    哈,原来大家给自己换个名字的逻辑都这么简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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