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陆续续又进来一些小姐丫鬟,有的雍容华贵,有的气质清雅,有的能言善辩,有的沉默寡言如此时的子悠,期间沈夫人和瑶儿引见了几位夫人小姐,子悠都礼貌行礼。

    席间也一直有姑娘婆子盯着她看或是指点窃窃私语,子悠都顾自的低下头当没看见,瑶儿看出子悠的不自在,对她说道:“她们瞧你脸生又如此美貌,自然会多看几眼,习惯了就好,习惯了就好。”

    其间作诗环节,主家本是备好了上好的宣纸笔墨,林小姐又命丫鬟从自带的箱笼里取出一叠纸分与大家。

    方才夸林湘美貌的夫人声起:国公府的东西自是极好的,这样式新颖的笺,我还是头一回见,之前倒是听闻蜀中新制得一种笺,以花木为料,甚是稀罕,莫不是就是这个,真真开了眼了。”

    林湘显然十分高兴,对着众人说:“正是,是蜀中新制得,封地送上来孝敬祖父的,我也得了许多,今日在座的都是文采斐然的夫人小姐,也算是相得益彰、物尽其用了。”

    林湘亲送给子悠几张,子悠连忙表达了谢意,一看这与晨间沈璇送来的笺极其相似,但色彩更加多样丰富。

    觅樱是个直肠子的,她见了这笺,忍不住小声对子悠说道:“小姐,这纸与沈公子送你的一样。”

    这一句想是被林湘给听到了,她露出些许惊讶又略带落寞的眼神,默默坐了回去,兴致低了许多。

    一番品茶,斗诗,弄琴,评画下来,大家闺秀们争相献艺露脸,只为了在京城贵妇圈里讨个有才有貌的好名声。

    林夫人忽的想起躲在角落的子悠:“陆家姑娘,素闻苏州多才女,你们陆家也是苏州的大户人家,想来你的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定是不俗,今日可有幸见识一下。”

    突然被点名,子悠毫无准备,她本想当个看官,不预与众佳人争奇斗艳,现在不出声不行了:“回林夫人,说来惭愧,小女自小顽劣,没好好读书,并不善琴棋书画,更不精通刺绣女红,就不献丑了。”

    “喔,那陆小姐都读过些什么书,有何所长?”林夫人接着问。

    “回林夫人,倒是读过几本兵书,幼时学过骑马。”

    兵书是读过,骑马也骑得,但把自己说的一无是处,瑶儿不可思议的看向她。

    生怕被瑶儿拆穿,子悠碰了下瑶儿的脚。

    “没想到陆家姑娘竟是女中豪杰啊。”林夫人显然不是很满意她这个回答,众人皆投来鄙夷的目光,显得她在这个厅里十分格格不入,沈夫人招呼仆人上茶点打破了这份尴尬。

    廖夫子的诗会就在北面园子里,这边女宾用完茶点,沈夫人安排的是游园,子悠推脱身体不适,留在侧厅休息。

    她在这场集会里,连配角都算不上,顶多就是个被拉来充数的,没人在意她去与不去,瑶儿看出她又在装,本想来硬的,沈夫人客气了几句便带着瑶儿出去了,一众女眷们纷纷前往沈家的园子。

    子悠在厅里前前后后的转了几转,又饮了两三盏茶,众人还未归,就带着觅樱避开众人的方向出去转转。

    她知道侧厅走出些许路程就到了一个小园子,北园走到尽头就是这里,偏僻了些,无人至此,倒也安静。

    夏日午后小院,偶尔几声蝉叫,一汪池水飘着些许莲叶,睡莲才冒出尖尖骨朵,两棵大树中间搭着一架秋千。

    子悠和觅樱逛了一圈,坐上秋千,觅樱推她,秋千越荡越高,姑娘银铃般的笑声传开。

    “姑娘,我们不去游园了吗?”觅樱有点失落的问。

    “怎么,你很想去啊。”子悠不以为然。

    “我是为姑娘你着想,沈家哥儿你不上心就罢了,方才听说今天来诗会的都是京城的青年才俊,姑娘你不去,可都给别人挑走了。”觅樱满脸委屈,仿佛被抢走如意郎君的是她。

    子悠看她一本正经,很是想笑,故作镇定的将她望了一望,终是忍不住笑起来:“觅樱,你怎么跟我爹一样,害怕我嫁不出去。”

    觅樱用幽怨的眼神审视着子悠,口气如同爹娘训斥孩儿一般:“可不嘛姑娘,虽说老爷不考校你功课,是懈怠了几年,但这抚琴、下棋都是请的江南最好的女师教的,你却当着大家的面说你不懂琴棋书画,只爱看兵书骑马,这要传出去,怕是没有人敢上门提亲。”

    子悠不以为然,轻哼了一声,言语随着秋千荡起来的悠悠小风飘去:“传就传呗,嫁不出去,正好可以陪着爹爹,那些个自命清高的酸腐文人,我才不稀罕。若这金陵城的男子们意在娶一个娇滴滴、柔弱弱、文邹邹的美娇娘,我还是不嫁为好,省的货不对板,两看生厌。”

    “呵呵”,一声低笑传来,子悠吓的从秋千上跳下来,回头一看,一位玉树临风的公子正立在池塘边望着她们。

    这公子二十岁上下,一双眼生的甚是好看,白衣广袖,纤尘不染,站在绿茵下,像极了一副画。

    子悠只当兄长已然是个美男子了,看到此人竟更胜一筹,不由得心跳都停了一拍。

    书上说:知好色,而慕少艾。

    她感慨道:自己看了那么多话本子,自然知道生的好的男子无不浅薄风流,竟还会被他的美色所吸引,只能说,自己还是个凡夫俗子,只是,这人为何有种说不出的熟悉之感。

    子悠瞧这公子一副文绉绉的模样,衣着十分素雅,并无那些世家子弟的傲娇奢华气质,想来是拜在沈大人门下的举子。

    此人正是萧忆安,他看到子悠先是一愣,随即一双眼直直的停在子悠身上,认出她便是那日在陆府闯进门的女子,脸上添了几分绯色,略带些慌张把眼神挪开。

    子悠想:方才我与觅樱的对话都被他听去了,我说文人的坏话,他心中定然不喜,说不定此刻正在心里嘲笑怒骂于我。

    她往前几步,故作镇定冷冷一笑责问道:“公子文质彬彬,却偷听小女子说话,是何道理?”

    萧忆安不急不慢,淡然答到:“在下并非有意偷听姑娘谈话,只是路过此处,偶然听到,甚觉有趣。”

    “有趣?你倒是说说哪里有趣?”子悠愤愤然的剜了他一眼。

    萧忆安见她不悦,姿态低了些,澄澈了一双眼诚恳道:“是在下失礼了,姑娘放心,在下并非无聊学舌、搬弄是非之人。”

    既然他都道歉了,便不与他计较了,子悠态度温和了些,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公子是沈大人的门生吧,大家都在北园,你为何会来此处?”

    萧忆安一手执扇,轻敲了几下手心:“在下清静惯了,与那种热闹无缘。”

    子悠见他摆出一副不问世事、高高在上的模样,恨不得把他从天上拽下来。

    “今日来的都是京城名门大家的闺秀,公子不去瞧瞧岂不可惜。”

    但见他带着几分不在意的笑意:“姑娘若有此雅兴,大可前去一观。”他说完转身要离开。

    子悠自讨了没趣,气呼呼的盯他离开的背影,这人真的很眼熟,可实在想不起来哪里见过。

    “公子留步。”

    萧忆安停下来,目光在她脸上顿了顿:“姑娘何事?”

    子悠赶了过去,两人对视时,子悠瞧着他一双星眸,心跳了几跳,话都都不利索了。

    “我,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萧忆安闻声脸上又添了几分红,躲闪过她的眼神低声说:“姑娘认错人了。”

    仔细想来,他似乎和五年前那少侠有几分相似,子悠急忙去拦,想要问问他是谁家公子:“你等一等。”

    子悠慌张往前忘记拉起衣裙,不小心踩到了裙摆,一整个人向前扑去,倒在了萧忆安身上。

    萧忆安慌忙接住她,扇子失手落在地上,子悠羞的满脸通红,萧忆安有些不知所措,连忙松手,往日那些爱慕自己的女子多如过江之鲫,但如此孟浪大胆的还真是少见,他一双眼凌厉的望着她道:“姑娘请自重。”

    觅樱急忙来扶:“姑娘,你没事吧。”见子悠被人责骂,她自要护住,对着萧忆安没有好脸色道:“唉,你这人怎么说话的。。。”

    子悠怯怯的开口:“我不是故意的。”

    “姑娘不觉得这种把戏很无趣吗,有这功夫,不如在家多读几本书。”他冷冷道。

    活了这十七年,还是头一次被人这样折辱,本姑娘一世英明就毁在他嘴里了,子悠委屈的眼睛都红了,她捡起地上的扇子气呼呼的开口:“你的扇子。”

    萧忆安以为她还要纠缠,有些不耐烦的接过扇子,子悠紧咬住唇,极力忍住要滴出的泪,声音也带出了哭腔:“我可对天起誓,我虽才疏学浅,但规矩礼教还是懂的。方才是我认错了人,又没走稳失礼在先,并非有意孟浪轻薄于你。”

    萧忆安仍带着怒意,看了她一眼,见她如此模样,竟有些于心不忍,慢慢把目光偏开,不看她。

    子悠说到伤心处,几滴晶莹的泪珠还是夺眶而出,声音也变得哽咽:“公子皓月之姿,心仪你的女子定不在少数,小女子自认粗陋,与君这般清风霁月之人不配相提并论,断断不会有此等肖想,今日不会,以后也一定不会,公子请放宽心。”

    萧忆安原本不耐烦的脸上,慢慢出现了不安的神色,紧了紧手中的扇子,又松开,几次看向她想说些什么。

    “觅樱,我们走。”子悠对着她一躬身,便带着觅樱离开。

    萧忆安却不着急走了,心中带了几分悔意和不安,独自站在原地好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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