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多岁的时候,恰好抓住了机遇,罗伊和当时的未婚夫徐振昊早早实现了生活上的腾飞,也算是凭自己的努力过上了好一段春风得意的日子。可是徐振昊总是不满足于现状,不愿仅守着这一亩三分地,像八爪鱼一样,这想抓,那也想抓。

    终是爆了雷。

    对罗伊,他是愧疚的,是他的投机取巧和急于求成毁掉了原本安逸优渥的生活。于是他想着最后放手一搏,解决掉所有他惹出来的麻烦。可是病急乱投医,反而越搞越糟,无力回天。在留下一封信之后,他消失了,道清了所有的原委,嘱托各位不要找他,他没有勇气面对这一切,希望能有一段时间和空间来重新开始。

    罗伊知道真相不是这样的,徐振昊很顾及她的感受,但挡不住这么多人以各种名义来要债,经济纠纷逐渐影响着他们的生活,他不想罗伊难堪。徐振昊这样一离开,确实带走了很多债务问题。可是有些债务是在俩人共同的名义下的,并无法避免。

    这一年,罗伊认清现实,他们破产了。她很努力地偿还债务,变卖了家产。年少得志的时候,难有储蓄的概念,想买就买,买了好一些奢侈品,珠宝,手表,包。然而想要变卖的时候,这些当初高价买进的东西,只是杯水车薪,她留下了一部分,仅算是她最后的体面,或许还有用。

    站在风口,猪都能起飞。那,没在风口,想要有大笔的收入,几乎就是做梦了。没有资金,没有合适的机会,没有贵人相助,当下的罗伊就像是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

    那晚,拖着疲惫的身躯结束了候了很久才等到的代驾的单子,罗伊边拿着手机查余额边上楼,忽然被昏暗楼道里蹲着的一男一女叫住,吓得不轻。

    “你是叫罗伊吧,住301室的。” “你们是哪位?” 这样的情况也不新鲜,这一年来,不时有这样那样的人电话联系她,甚至蹲守她,为了讨债。现在这情况,八成又是为了钱而来的,看着男女疲倦的模样,怕是苦苦守在这不少时间了。

    男女你一言我一语的,声音开始尖锐起来,像是要把今天的活受罪都发泄出来。罗伊今天本就觉得累,这咄咄逼人的气势一下让她仅有的一丝气力也熄灭了。

    “到楼下说。” 泄了气的罗伊硬撑着发出了这句话,她觉得口干舌燥的,嘴巴干得被封住了一样。走路累,说话更累,要求被理解,那是天真到可怕的,自寻烦恼的累中之累。

    这一男一女跟着她刚走到楼下,就开始激情输出,“你们这工钱,总不能就这样拖着不给吧,这都多久了,找徐总找了那么多次,现在他人都找不见了,你们是一家人,这事你得给我们个交代。”

    “等等,你们是哪个工程队的?” “就沿江区的车市啊,你这是想赖账不是。”

    这下罗伊知道了。沿江区的车市翻新项目,小小一个二手车交易市场扩建加重新装修,撑死了几百万的项目,愣是开出了远远高于市场的价格,当初徐振昊单干之前的前任老板找到他说这个事的时候,他们就觉得有诈,但是奈何老板也是急于干上一票来补上自己的窟窿,不听劝地接手了这个项目,活是真真实实在给对方干的,到了该付第一笔工程款的时候,对方老板迟迟不付,几经周转,知道了一些细节,才肯相信这就是对方借以贷款的骗局。

    至于徐振昊和这个项目的关系,只是做外包的时候,代他前老板和外包负责人签了个承诺书。说到底,他们也是受害方,可现在对方扯皮甩锅,干活的工队哪管什么道理和真相,能找的人估计都找遍了,逮到谁都要个说法。

    罗伊也算是在项目初期的时候,跟着徐振昊到现场看了一眼。车市老板和外包负责人都看着就是久经沙场的滚刀肉,工人哪斗得过他们。怕就是这个原因,他们才找无可找地到罗伊这来闹上一闹了。罗伊很平静地跟他们说了一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想必这事闹到现在,他们也该是了解原委的,只是得利的人不愿讲道理,逼的工人无处说理,也只能蛮不讲理,好闹个结果出来。

    毕竟在他们面前,她还像个初出茅庐的小生,这下被他们守到人了,是轻易不会放过她的。看了一眼手机,已是将近十一点,有些犹豫迟疑,但架不住实在太疲惫了,罗伊只想快点脱离这场闹剧,睡上一觉,明天还有明天的活等着她去干。

    她点开那个有好一段时间没联系的头像。

    “黎叔,我家楼下,速来,遇上麻烦。”

    这边,这一男一女还在喋喋不休:“小姑娘,我看你这年纪轻轻的样子,心肠也是够狠,怎么能挣这门子亏心钱呢。’’ 男的附和着这刻薄的话语:“你们做老板的平日里吃香的喝辣的,我们干工地的都挣的是辛苦钱,给你们干活,一分工钱都不结,你们还算是个人吗?’’

    鼓膜一抽一抽地跳动,脑袋跟裂开似地发胀,罗伊一遍遍地点开微信,终于等到了回复:“马上,正好在附近。” 心安了下来,今晚的时间应该还够她睡上一觉。任由对方在那你一言我一语地歪曲事实,罗伊麻木地站在边上,至于他们在说什么,她像是能抽离开去一样,听不见了。

    她在数时间。

    和黎叔的情谊,说来也是奇妙,他也曾是要债人之一。

    纠纷之所以成为纠纷,大致都是因为在利益面前,人都倾向于站在自己的立场,想要将自己的利益最大化,损失最小化。各有各的理,各自不让步的时候,那就纠缠起来了。罗伊并不是这样的人,她尊重客观事实,该是怎样就怎样,钱是挣不完的,但人的发心要正,这是她的原则。

    黎叔和他俩之间的纠纷,其实也不复杂,说到底,还是三角纠纷,他人甩锅。

    徐振昊和罗伊两个人在一起也有好几个年头,两个人的习性是有相似之处的,徐振昊有野心,但他不黑心,昧良心的事他不会做,只是在野心勃勃的时候,遇到一些居心叵测的人,把他们卷入了这些算盘里。

    当初黎叔找到罗伊,是因为再联系不上徐振昊了,他也不愿意祸及家人,冤有头债有主。徐振昊走前,单独给她留信道明了很多生意上的事,所以后来找到她的人,她能熟知其中纠纷的原委。该承担的她都允诺并按照约定还款了。

    徐振昊跟黎叔之间的问题,在他找上门的那一天,罗伊就坐下来给他捋的清清楚楚。他也知道徐振昊爆了雷,几乎是一夜之间,变得一无所有,还有一堆的债务问题待解决,没多久人也联系不上了。

    一个圈子的人,都知道罗伊和他是什么关系,找不到徐振昊就找她。

    鲜有的几次碰面,在黎叔的印象里,罗伊更像一个花瓶形象,光鲜亮丽的打扮,不多话,只是坐在一边听他们谈论。后来找到罗伊的时候,罗伊几乎是大变样的,不再是打理过的盘发,也没有了精致的妆容,没有首饰包包的加持,穿着简简单单,面容也显得憔悴。

    这么大的变故,原以为这个年轻人自身难保,自然不会有多大的担当,却恰恰相反,该承担的责任,罗伊并不推卸,这一年来,也是尽了最大的努力在解决这些问题。听闻的,自己亲历的也好,黎叔佩服于罗伊的处世能力。

    几次接触下来,竟然像忘年之交一样交流,互帮互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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