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越洋皱了下眉，刚要说话，陆佩抢着回答道：“既然你同意了就去跟老戴说吧。”
她看着在贺越洋身露出半张脸的夏文宁，语带讽刺地说：“好学生，这可是你主动要求的，可别跟老戴告我的状啊，谁影响我毕业，我可饶不了她。”
贺越洋马上警告似的看了陆佩一眼，陆佩双手一摊，表情很无辜，“我只是提醒她。”
“你放心，我不会跟戴老师告状的。”夏文宁很快答应下来。
晚上放学后，夏文宁背着书包去了戴民的办公室，
夏文宁反复保证没人欺负她，她只想换个座位，而且她不想去前面，想在后排找个位置。
“只要安静就行。”夏文宁对戴民说。
戴民本身是个惜才的老师，是因为在复兴高中这样的地方才选择混日子，戴民对她的态度还是不错的，毕竟夏文宁是他在复兴高中这么多年，唯一一个能考上好大学的苗子，虽然夏文宁的学籍不在这里，但戴民好歹也能吹嘘一句，“夏文宁是我学生”为自己暗淡的教育生涯增色不少。
戴民想了想，同意了。两人又聊了两句夏文宁的学习。
夏文宁说声谢谢就要离开办公室，戴民又把她叫住，犹豫了一会才开口，“你这两天跟贺越洋一个考场？”
不知道戴民为什么提起他，夏文宁点头，“是的。”
“那你有没有注意到，他在考试时……”
“他考试时怎么了？”夏文宁不明白戴民的意思。
戴民觉得一个老师恶意揣测学生挺不应该的，但监考老师那里又什么都问不出来，面对夏文宁单纯的眼神，他只能直说：“你有没有注意到贺越洋在考试的时候什么不寻常的举动？”
夏文宁只是心性单纯，又不是反映出迟钝，她马上明白戴民的言外之意，她非常吃惊，赶紧走回到戴民的办公桌前，急切道：“老师您在怀疑贺越洋作弊？我可以跟您保证他没有，不管您从哪里听到了什么，肯定都不是真的，他没有作弊。”
她笃定的语气倒是让戴民非常惊讶，“你就这么肯定？”
夏文宁重重点头，“戴老师，你要相信我，他绝对没作弊，贺越洋他不是那种人。”
夏文宁来五班快两月了，戴民都从没见她这么流利地说过这么多话，他被她的连珠炮逗笑了，摆摆手，“没人说他作弊，是你们考试的成绩出来了，正在进行最后的检查汇总，我看到贺越洋的成绩进步特别快，有点不敢相信，就想私下问问你。”
“真的吗？”夏文宁眼睛马上弯了，“戴老师你没骗我？”
“我骗你这个干什么？”戴民觉得夏文宁有点莫名其妙，但也被她的情绪感染，感慨道：“他这次总分能到550左右，比上多太多了，如果他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全凭自己考的，那这小子确实有两下子，只要保持这个尽头，高考肯定能考个好本科。”
夏文宁激动得心脏直跳，这戴民刚才告诉她第一次过了700分还要高兴。
“这都是贺越洋努力的结果，希望老师您在发成绩时可以多表扬他一下，这样他会更有动力。”
戴民当了十几年班主任了，他先是狐疑地看了夏文宁一眼，马上从她的语气和神态中看出了什么，不过眼看高考在即，现在一切以学习为主，他面色不显，笑着让夏文宁走了。
夏文宁脚步轻快地走出办公楼，一眼就看见前面柱子边靠着个修长的身影，那人身边有淡淡的烟雾飘过去。
她小兔一样跳过去，声音雀跃，“我不是发微信让你先走吗，等了很久了吧。”
贺越洋见她过来，伸手掐了烟，“老戴不是个啰嗦的人，也没等很久。”
“嘿嘿。”夏文宁笑了两声，跟贺越洋并肩往校外走，路灯下，他们长长的影子逐渐缠在一起，渐渐分不清彼此。
夏文宁本来想把秘密留到出成绩的那天，给他个惊喜，但她又真的很想当那个看到贺越洋知道自己取得重大进步时表情的唯一一人。
从贺越洋的左边换到右边，夏文宁终于被贺越洋叫住，“你到底怎么了？”
“我没怎么。”夏文宁自以为天衣无缝，赶紧辩解。
“是人都能看出你一脸纠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嘿嘿。”夏文宁自己先笑了，接着把好消息说给贺越洋听，与她想象中的不同，贺越洋并没有太多喜悦的情绪，他的反应甚至可以算得上很冷淡了。
“你进步这么快，都不高兴的吗？”夏文宁很意外。
贺越洋暗地里就着夏文宁的步子，“考完我心里已经有数了。”
这个夏文宁是信的，因为她就是这样，每次考完会得多少分都差不多能估算出来。
“那也多少笑一笑，表现得高兴一点啊。”夏文宁小声嘀咕。
“你说什么？”
“没什么。”
贺越洋往前走了两步，突然回头，看着夏文宁，张开嘴，哈哈了两声，“这样行了吗？”
夏文宁一愣，马上反应过来他这是附和刚说的为什么不表现得开心一点。
女生轻轻地哎呀一声，“贺越洋你吓我一跳。”没什么力度，听起来也是没生气的状态，随后两人都笑了。
贺越洋很少笑，更很少像现在这样笑得这么开，嘴角完全勾起，浮现淡淡的纹路，眼神中少了冷淡和暴戾，换上淡淡的柔和。
初夏的风轻轻吹起夏文宁的衣角，她能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回到老贺面馆，夏文宁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告诉给贺忠生，贺忠生特别高兴，问夏文宁好几遍，550分能上什么大学。夏文宁告诉他，这或许不是贺越洋的终点呢，贺忠生乐得眼角皱纹都挤在一起，恨不得一把抱住贺越洋。
当然被贺越洋躲开了。
夏文宁和贺忠生在后厨嘀嘀咕咕了半天，等夏文宁终于进到里面那个小房间，刚进门，她就看到之前堆放在墙角的那些杂乱的面粉袋子都消失了，整个房间都被收拾过，干净整洁。
夏文宁把书包放到桌子上，习惯性地晃一下桌子，桌子纹丝不动，夏文宁低头看桌腿上新加的螺丝钉，抿着嘴角笑了。
她回头对着门，声音清脆，“贺越洋你把桌子腿修好了？”
贺越洋穿着系着围裙，端着碗，站在门口，“那天顺手修的。”
夏文宁难得声音大了点，“谢谢你哦。”
贺越洋从胸腔发出一声哼，“我给自己修的。”
“那我也谢谢你。”夏文宁从善如流，贺越洋笑了下，又去忙了。
等外面的客人走得差不多了，贺忠生叫两个正在学习的高三生出来吃饭，像所有孩子考了好成绩的家长一样，贺忠生的喜悦溢于言表，今晚炒了好几个菜，说要好好庆祝一下。
饭桌上，贺忠生还给夏文宁和贺越洋拿了饮料，恭喜他们取得好成绩，一定要和他们喝一个。
贺越洋晃晃手中的可乐，“那给我拿瓶酒吧。”
贺忠生“啧”一声，“喝什么酒，喝酒损伤记忆力，从今天开始，你就是要考大学的人，以后不许喝酒了。”
夏文宁也在旁边帮腔，贺越洋看了她一眼，她就露出“反正贺叔叔也不让你喝”的表情。
三个可乐杯轻轻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席间他们三个边吃边聊，从两个高山生的复习计划，到老贺最近面馆的营业额，气氛其乐融融。
狭小的后厨，普通却美味的家常菜，三人脸上的笑容，琐碎的生活话题，无不符合夏文宁对家庭的描绘。
她捏着筷子，静静地听贺越洋和贺忠生说话，嘴角一直笑着，恨不得时光就此停留在这一刻。
“你们三个倒是挺像一家人的。”身后突然传来冷冷的一声。
夏文宁顿时觉得后背的毛孔都张开了，她赶紧回头，周尚娟披散着波浪长发，抱着双臂靠在后厨的门上。
“妈！”
周尚娟白了她一眼，语气不冷不热的，”你还知道自己有个妈？”
贺忠生赶紧站起来，招呼周尚娟，“你什么时候来的？一起吃饭吧。”
“我吃过了。”周尚娟看了夏文宁一眼，“还愣着干什么？快点起来跟我回家。”
“哦，好。”夏文宁忙不迭地站起来，走到里间去收拾东西。
正好外面有人喊老板结账，贺越洋站起来，走到周尚娟身边，他叫了声周阿姨，不知道周尚娟是没听到还是不想理他，她没说话。
周尚娟探头看夏文宁，一张桌子，两张椅子，两个书包。她扯着嘴角：“怎么，你儿子也开始学习了？”
贺忠生搓搓手，激动得脸色发红，“这小子还算有点天赋，这回模考总分能考到550呢。”
“550？”周尚娟重复一遍，装作不经意的，“夏文宁这回总分超过700了。”
贺忠生笑容收了收，讪讪的，“文宁那么优秀，我们阿洋跟她没法比。”
周尚娟笑了下，“那倒是。”
贺忠生很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张了张嘴，最后什么都没说，只尴尬地扯了下嘴角。
夏文宁收拾东西的手顿了下，随后赶紧把杂七杂八的东西都塞进去，背上书包，走到贺忠生面前。
周尚娟今天穿了条黑色的蕾丝长裙，风姿妖娆，此时她笑着看贺忠生，“我都不知道文宁一直在打扰你，让你费心了。”
贺忠生的眼神躲闪，赶紧摆手，“我们是同学，不用跟我客气，文宁这孩子我很喜欢，她来我这里还能带动阿洋一起学习，我求之不得的。”
周尚娟跟他笑了笑，转身往外走。
夏文宁看了周尚娟一眼，眼神怯怯的回头，“贺叔叔，我先走了。”
贺忠生笑着点头，“路上小心，有空来店里玩。”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后厨，贺越洋正在收拾桌子，周尚娟目不斜视地走出去，夏文宁看看她的背影，小步凑到贺越洋身边，扯扯他的衣袖，小声说：“我先走了。”
贺越洋点头，目送她离开。
夏文宁的个子已经高过周尚娟，却还是跟在她身后，低着头，亦步亦趋，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
周尚娟走得很快，夏文宁在后面跟，好几次主动跟她说话，都没得到回应。
进了家门，周尚娟把包往沙发上一摔，发出嘭的一声。
夏文宁脖子一缩，她放下书包，小心翼翼地走过去，迟疑地开口， “妈，你跟、我爸的事怎么样了？”
“你还知道问啊？”周尚娟声音高八度，她叉着腰，手指点着夏文宁的脑门，“我还以为你去给贺忠生当女儿去了！”
“怎么会，我当然是你的女儿。”夏文宁后退了一步，陪着笑脸。
“协议不成，你那个好爸爸起诉我了！”周尚娟气得胸口起伏，“没见过他这么混蛋的男人，一点情分都不留，王八蛋夏国强！”
咒骂声不绝于耳，夏文宁弓着后背，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她怕引火烧身。
周尚娟骂完了夏国强，看着拥有夏国强一半基因的夏文宁不顺眼，狠狠地白了她一眼，“我跟你说没说过，离那些没用的人远一点，我没给你吃饭钱吗？非要去贺忠生那里吃饭？他就是个开面馆的，他儿子就是个小混混，跟他们走那么近，对你有什么好处？”
果然还是把气撒到她身上，夏文宁心中苦笑，果然一次都逃不过。
“我不图他们能对我有什么好处，跟贺叔叔还有贺越洋一起吃饭也好复习也好，我挺开心的。”夏文宁低头，小声为贺家父子辩解，“他们都是很好的人，你别再这么说他们了。”
“夏文宁！”周尚娟尖锐的嗓子差点划破她的鼓膜，她怒不可遏，快步过来一把揪住夏文宁的头发，“你的意思是我虐待你了？我不陪你吃饭，我不是个好妈妈？”
夏文宁皱着眉，头被迫往后仰，她下意识地伸手握着马尾辫的上半部分，来减轻头皮的刺痛感，“妈，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我只是……”
夏文宁鼻子一酸，眼泪掉下来，“我只是太孤单了，每天回到家里，到处空荡荡的，给你打电话你都不接，要不就说自己在忙，我太孤单了。”
“贺叔叔是个很好的人，他对我很好，贺越洋也不像你想的那样，他很聪明的，我把他当成、很好的朋友。你不要误会他们好不好？”
夏文宁的眼泪一滴滴地掉，看着女儿发红的眼眶，周尚娟怔住，过了几秒，她松开手，冷笑一声， “贺忠生好？他是很好，可惜我不需要一个好人。”她的声音低下去，像是陷入回忆，“我当年就知道他不会有出息的，城西的孩子怎么可能出人头地？不然我也不会离……”说到这里，周尚娟停住话头，转头看夏文宁，恨铁不成钢，“我跟你说过，要和对自己有用的人在一起，你怎么就不信呢。”
夏文宁哭得眼睛鼻头发红，她拢了把被扯乱的头发，淡淡道：“我和你的想不一样，我不想做那么功利的的人。”
周尚娟还有很多话想说，可看着已经哭红眼的女儿，她最终还是不忍心，叹了口气，生平第一次对夏文宁妥协，“随你的便吧，反正他们这些人，等你上了大学，想接触都接触不到了。”
夏文宁楞了下，随后默不作声地回到房间。
她看着在贺越洋身露出半张脸的夏文宁，语带讽刺地说：“好学生，这可是你主动要求的，可别跟老戴告我的状啊，谁影响我毕业，我可饶不了她。”
贺越洋马上警告似的看了陆佩一眼，陆佩双手一摊，表情很无辜，“我只是提醒她。”
“你放心，我不会跟戴老师告状的。”夏文宁很快答应下来。
晚上放学后，夏文宁背着书包去了戴民的办公室，
夏文宁反复保证没人欺负她，她只想换个座位，而且她不想去前面，想在后排找个位置。
“只要安静就行。”夏文宁对戴民说。
戴民本身是个惜才的老师，是因为在复兴高中这样的地方才选择混日子，戴民对她的态度还是不错的，毕竟夏文宁是他在复兴高中这么多年，唯一一个能考上好大学的苗子，虽然夏文宁的学籍不在这里，但戴民好歹也能吹嘘一句，“夏文宁是我学生”为自己暗淡的教育生涯增色不少。
戴民想了想，同意了。两人又聊了两句夏文宁的学习。
夏文宁说声谢谢就要离开办公室，戴民又把她叫住，犹豫了一会才开口，“你这两天跟贺越洋一个考场？”
不知道戴民为什么提起他，夏文宁点头，“是的。”
“那你有没有注意到，他在考试时……”
“他考试时怎么了？”夏文宁不明白戴民的意思。
戴民觉得一个老师恶意揣测学生挺不应该的，但监考老师那里又什么都问不出来，面对夏文宁单纯的眼神，他只能直说：“你有没有注意到贺越洋在考试的时候什么不寻常的举动？”
夏文宁只是心性单纯，又不是反映出迟钝，她马上明白戴民的言外之意，她非常吃惊，赶紧走回到戴民的办公桌前，急切道：“老师您在怀疑贺越洋作弊？我可以跟您保证他没有，不管您从哪里听到了什么，肯定都不是真的，他没有作弊。”
她笃定的语气倒是让戴民非常惊讶，“你就这么肯定？”
夏文宁重重点头，“戴老师，你要相信我，他绝对没作弊，贺越洋他不是那种人。”
夏文宁来五班快两月了，戴民都从没见她这么流利地说过这么多话，他被她的连珠炮逗笑了，摆摆手，“没人说他作弊，是你们考试的成绩出来了，正在进行最后的检查汇总，我看到贺越洋的成绩进步特别快，有点不敢相信，就想私下问问你。”
“真的吗？”夏文宁眼睛马上弯了，“戴老师你没骗我？”
“我骗你这个干什么？”戴民觉得夏文宁有点莫名其妙，但也被她的情绪感染，感慨道：“他这次总分能到550左右，比上多太多了，如果他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全凭自己考的，那这小子确实有两下子，只要保持这个尽头，高考肯定能考个好本科。”
夏文宁激动得心脏直跳，这戴民刚才告诉她第一次过了700分还要高兴。
“这都是贺越洋努力的结果，希望老师您在发成绩时可以多表扬他一下，这样他会更有动力。”
戴民当了十几年班主任了，他先是狐疑地看了夏文宁一眼，马上从她的语气和神态中看出了什么，不过眼看高考在即，现在一切以学习为主，他面色不显，笑着让夏文宁走了。
夏文宁脚步轻快地走出办公楼，一眼就看见前面柱子边靠着个修长的身影，那人身边有淡淡的烟雾飘过去。
她小兔一样跳过去，声音雀跃，“我不是发微信让你先走吗，等了很久了吧。”
贺越洋见她过来，伸手掐了烟，“老戴不是个啰嗦的人，也没等很久。”
“嘿嘿。”夏文宁笑了两声，跟贺越洋并肩往校外走，路灯下，他们长长的影子逐渐缠在一起，渐渐分不清彼此。
夏文宁本来想把秘密留到出成绩的那天，给他个惊喜，但她又真的很想当那个看到贺越洋知道自己取得重大进步时表情的唯一一人。
从贺越洋的左边换到右边，夏文宁终于被贺越洋叫住，“你到底怎么了？”
“我没怎么。”夏文宁自以为天衣无缝，赶紧辩解。
“是人都能看出你一脸纠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嘿嘿。”夏文宁自己先笑了，接着把好消息说给贺越洋听，与她想象中的不同，贺越洋并没有太多喜悦的情绪，他的反应甚至可以算得上很冷淡了。
“你进步这么快，都不高兴的吗？”夏文宁很意外。
贺越洋暗地里就着夏文宁的步子，“考完我心里已经有数了。”
这个夏文宁是信的，因为她就是这样，每次考完会得多少分都差不多能估算出来。
“那也多少笑一笑，表现得高兴一点啊。”夏文宁小声嘀咕。
“你说什么？”
“没什么。”
贺越洋往前走了两步，突然回头，看着夏文宁，张开嘴，哈哈了两声，“这样行了吗？”
夏文宁一愣，马上反应过来他这是附和刚说的为什么不表现得开心一点。
女生轻轻地哎呀一声，“贺越洋你吓我一跳。”没什么力度，听起来也是没生气的状态，随后两人都笑了。
贺越洋很少笑，更很少像现在这样笑得这么开，嘴角完全勾起，浮现淡淡的纹路，眼神中少了冷淡和暴戾，换上淡淡的柔和。
初夏的风轻轻吹起夏文宁的衣角，她能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回到老贺面馆，夏文宁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告诉给贺忠生，贺忠生特别高兴，问夏文宁好几遍，550分能上什么大学。夏文宁告诉他，这或许不是贺越洋的终点呢，贺忠生乐得眼角皱纹都挤在一起，恨不得一把抱住贺越洋。
当然被贺越洋躲开了。
夏文宁和贺忠生在后厨嘀嘀咕咕了半天，等夏文宁终于进到里面那个小房间，刚进门，她就看到之前堆放在墙角的那些杂乱的面粉袋子都消失了，整个房间都被收拾过，干净整洁。
夏文宁把书包放到桌子上，习惯性地晃一下桌子，桌子纹丝不动，夏文宁低头看桌腿上新加的螺丝钉，抿着嘴角笑了。
她回头对着门，声音清脆，“贺越洋你把桌子腿修好了？”
贺越洋穿着系着围裙，端着碗，站在门口，“那天顺手修的。”
夏文宁难得声音大了点，“谢谢你哦。”
贺越洋从胸腔发出一声哼，“我给自己修的。”
“那我也谢谢你。”夏文宁从善如流，贺越洋笑了下，又去忙了。
等外面的客人走得差不多了，贺忠生叫两个正在学习的高三生出来吃饭，像所有孩子考了好成绩的家长一样，贺忠生的喜悦溢于言表，今晚炒了好几个菜，说要好好庆祝一下。
饭桌上，贺忠生还给夏文宁和贺越洋拿了饮料，恭喜他们取得好成绩，一定要和他们喝一个。
贺越洋晃晃手中的可乐，“那给我拿瓶酒吧。”
贺忠生“啧”一声，“喝什么酒，喝酒损伤记忆力，从今天开始，你就是要考大学的人，以后不许喝酒了。”
夏文宁也在旁边帮腔，贺越洋看了她一眼，她就露出“反正贺叔叔也不让你喝”的表情。
三个可乐杯轻轻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席间他们三个边吃边聊，从两个高山生的复习计划，到老贺最近面馆的营业额，气氛其乐融融。
狭小的后厨，普通却美味的家常菜，三人脸上的笑容，琐碎的生活话题，无不符合夏文宁对家庭的描绘。
她捏着筷子，静静地听贺越洋和贺忠生说话，嘴角一直笑着，恨不得时光就此停留在这一刻。
“你们三个倒是挺像一家人的。”身后突然传来冷冷的一声。
夏文宁顿时觉得后背的毛孔都张开了，她赶紧回头，周尚娟披散着波浪长发，抱着双臂靠在后厨的门上。
“妈！”
周尚娟白了她一眼，语气不冷不热的，”你还知道自己有个妈？”
贺忠生赶紧站起来，招呼周尚娟，“你什么时候来的？一起吃饭吧。”
“我吃过了。”周尚娟看了夏文宁一眼，“还愣着干什么？快点起来跟我回家。”
“哦，好。”夏文宁忙不迭地站起来，走到里间去收拾东西。
正好外面有人喊老板结账，贺越洋站起来，走到周尚娟身边，他叫了声周阿姨，不知道周尚娟是没听到还是不想理他，她没说话。
周尚娟探头看夏文宁，一张桌子，两张椅子，两个书包。她扯着嘴角：“怎么，你儿子也开始学习了？”
贺忠生搓搓手，激动得脸色发红，“这小子还算有点天赋，这回模考总分能考到550呢。”
“550？”周尚娟重复一遍，装作不经意的，“夏文宁这回总分超过700了。”
贺忠生笑容收了收，讪讪的，“文宁那么优秀，我们阿洋跟她没法比。”
周尚娟笑了下，“那倒是。”
贺忠生很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张了张嘴，最后什么都没说，只尴尬地扯了下嘴角。
夏文宁收拾东西的手顿了下，随后赶紧把杂七杂八的东西都塞进去，背上书包，走到贺忠生面前。
周尚娟今天穿了条黑色的蕾丝长裙，风姿妖娆，此时她笑着看贺忠生，“我都不知道文宁一直在打扰你，让你费心了。”
贺忠生的眼神躲闪，赶紧摆手，“我们是同学，不用跟我客气，文宁这孩子我很喜欢，她来我这里还能带动阿洋一起学习，我求之不得的。”
周尚娟跟他笑了笑，转身往外走。
夏文宁看了周尚娟一眼，眼神怯怯的回头，“贺叔叔，我先走了。”
贺忠生笑着点头，“路上小心，有空来店里玩。”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后厨，贺越洋正在收拾桌子，周尚娟目不斜视地走出去，夏文宁看看她的背影，小步凑到贺越洋身边，扯扯他的衣袖，小声说：“我先走了。”
贺越洋点头，目送她离开。
夏文宁的个子已经高过周尚娟，却还是跟在她身后，低着头，亦步亦趋，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
周尚娟走得很快，夏文宁在后面跟，好几次主动跟她说话，都没得到回应。
进了家门，周尚娟把包往沙发上一摔，发出嘭的一声。
夏文宁脖子一缩，她放下书包，小心翼翼地走过去，迟疑地开口， “妈，你跟、我爸的事怎么样了？”
“你还知道问啊？”周尚娟声音高八度，她叉着腰，手指点着夏文宁的脑门，“我还以为你去给贺忠生当女儿去了！”
“怎么会，我当然是你的女儿。”夏文宁后退了一步，陪着笑脸。
“协议不成，你那个好爸爸起诉我了！”周尚娟气得胸口起伏，“没见过他这么混蛋的男人，一点情分都不留，王八蛋夏国强！”
咒骂声不绝于耳，夏文宁弓着后背，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她怕引火烧身。
周尚娟骂完了夏国强，看着拥有夏国强一半基因的夏文宁不顺眼，狠狠地白了她一眼，“我跟你说没说过，离那些没用的人远一点，我没给你吃饭钱吗？非要去贺忠生那里吃饭？他就是个开面馆的，他儿子就是个小混混，跟他们走那么近，对你有什么好处？”
果然还是把气撒到她身上，夏文宁心中苦笑，果然一次都逃不过。
“我不图他们能对我有什么好处，跟贺叔叔还有贺越洋一起吃饭也好复习也好，我挺开心的。”夏文宁低头，小声为贺家父子辩解，“他们都是很好的人，你别再这么说他们了。”
“夏文宁！”周尚娟尖锐的嗓子差点划破她的鼓膜，她怒不可遏，快步过来一把揪住夏文宁的头发，“你的意思是我虐待你了？我不陪你吃饭，我不是个好妈妈？”
夏文宁皱着眉，头被迫往后仰，她下意识地伸手握着马尾辫的上半部分，来减轻头皮的刺痛感，“妈，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我只是……”
夏文宁鼻子一酸，眼泪掉下来，“我只是太孤单了，每天回到家里，到处空荡荡的，给你打电话你都不接，要不就说自己在忙，我太孤单了。”
“贺叔叔是个很好的人，他对我很好，贺越洋也不像你想的那样，他很聪明的，我把他当成、很好的朋友。你不要误会他们好不好？”
夏文宁的眼泪一滴滴地掉，看着女儿发红的眼眶，周尚娟怔住，过了几秒，她松开手，冷笑一声， “贺忠生好？他是很好，可惜我不需要一个好人。”她的声音低下去，像是陷入回忆，“我当年就知道他不会有出息的，城西的孩子怎么可能出人头地？不然我也不会离……”说到这里，周尚娟停住话头，转头看夏文宁，恨铁不成钢，“我跟你说过，要和对自己有用的人在一起，你怎么就不信呢。”
夏文宁哭得眼睛鼻头发红，她拢了把被扯乱的头发，淡淡道：“我和你的想不一样，我不想做那么功利的的人。”
周尚娟还有很多话想说，可看着已经哭红眼的女儿，她最终还是不忍心，叹了口气，生平第一次对夏文宁妥协，“随你的便吧，反正他们这些人，等你上了大学，想接触都接触不到了。”
夏文宁楞了下，随后默不作声地回到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