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章明华下午去教授办公室，又听了一遍教授的意见，章明华有些忍不住了，“教授，我觉得我们要不就先投稿试试吧？”
“怎么，对自己这么有自信啊？着急毕业了？这么说吧，你现在写的东西，极大概率审稿人会毙掉。整篇文章，摘要和题目是一回事，前言自成一体，结果和讨论之间差着逻辑关系。我们已经反复沟通好几次了，我知道你也烦，你也累，好吧，但是你要知道，我比你更烦更累。这篇文章，不说逻辑和上下文关系，就说你写的段落之间的联系、结构，单独一个段落内的逻辑顺序，你觉得通畅么，是一回事么？已经写过好几次文章了，怎么还是，哎。随你，我的建议是，你再好好顺一下。研究内容讲那么大那么空，还是要落到实处一点上。不要写着写着开始假大空，恨不得把整个生物医疗界给圈进去。”何教授闭眼用手揉着头皮，咬牙切齿的说到。
“教授，我的意思是，嗯，不如投了看看审稿人的意见？和以前一样，就是到了一种瓶颈了，基本上把能写的故事类型都试过了，我们可能觉得麻木了，现在需要一些新意见？”章明华试探的问道。
“嗯，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哎，算了，国内那几个组文章一发，哎，我是不好找人看了。这样，你自己找人帮你看看，提点意见？你自己看着找吧，我不管了，你改完也不用发我了，直接投稿吧，就投那个XXX Neuroscience，一区的四十几分，不错了，要是能中你毕业肯定没问题。哎，要是早点发，兴许能成，现在发，估计，悬喽，试试吧。”何教授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说到。
章明华点点头，没敢这个时候问毕业论文的事情，就出去了。
回到办公室，章明华坐在位置上叹了口气。
“咦，师兄，咋啦？又叹气，文章，教书说什么了？”刘净从章明华一进门，就一直目光追随着，一看师兄又开始不自觉地叹气，他赶紧凑过去。
“师兄，别这样啊，这实验室一大家子还等着你带呢，你这样，师弟我很慌啊，要不我明年不转博了，太可怕了吧。”刘净半是忧心半是打趣的说到。
“可别，你这话传出去，我可担不起，杨博才是管着大家的。你要是不读博，可别拉上我做挡箭牌，我这都延期老狗够艰难了，你这是要玩死我啊。”章明华笑呵呵的一巴掌使劲拍到刘净背上，啪啪作响。
“好好好，师兄师兄，我错了我错了，开玩笑呢”，刘净赶紧讨饶。“不过，师兄，你这文章很难么？咱们不是很有亮点的么？毕竟用的东西不一样，算法啊数据库啥的也有区别，难道还发不了顶刊？”
看着刘净伸着大拇指头，章明华皱眉，“都是命啊，玄学啊玄学。不是说你做的好，做的先进就行了，还是看命啊。你说，达尔文出版《进化论》，现在看很正确很先进，但当时也很多人批判嘲笑他。更不用说，还有那哥白尼日心说之类的，人都架上烧了。”
章明华看着刘净听进去了，忍不住多说了些，“按说不该跟你说这个，不过现在办公室没什么人，你也马上要读博了，以后大概率也是想进高校院所当教授的，我这话还是毕业的师兄和教授喝酒聊天时听到的，听了以后简直，哎，你师兄我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又恶心又明白了。”
看着刘净催促的推着，章明华叹口气，“哪怕是做学问，也和做人一样，要顺应时代，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少一样都不行。古往今来，太过超前、标新立异的，都是个死，庸庸碌碌的大概率都混个不错。比如说，这话也就私下聊聊，比如说A国吧，A国在联合国上提出个议题，说要减少碳排放，每个国家定量，拿出来了一份报告，说是自己国家科学家研究出来的目前现状和可行计划，你觉得，这份报告，如果和实际检测差那么一点，他们支持的、投资的科学家团队，会怎么做呢？就算有人脖子硬，不管不顾，只追求真理，你看这种人的言论和文章能发出来么？就算发出来，你觉得谁会信？就算有人信，你猜发表的这个人会是个什么后果？功成名就？还是？”
看着刘净呆愣的表情，章明华反而轻松的笑了，“小心下巴掉下来，赶紧的往上按按，别掉了。”
刘净配合的用手托着下巴往上动了动。
“师兄，你这话说的，有点，有点，太厚黑了。这，这简直到处是声音啊。我感觉我有些明白那句话了，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刘净说完，陷入沉思。
章明华一看，使劲又拍了刘净后背一下，“别想了，想太多没用，容易误入歧途，知道了就好，这样才不会做不合时宜，坑死自己的事情。很多事情，都是在不言中的。有时候师兄也觉得难受。这也是阶级的问题了。比如杨博，首都的孩子，家里有教师有公务员，你看看他说话办事，大事心里有谱，小事兜的住，最懂老师，咱们实验室全靠他维系着。比如，你看你黄婷师姐，从入学到现在，就是有底气，家里有资源，老师说话都和风细雨的，她也会做人做事。你再看看你和张静师妹，你俩就成天傻乎乎的，乐也好苦也好，全写脸上和朋友圈里。不是说这样不好，哎，我也说不明白，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做才好，毕竟都是普通人家，谁能懂那些玩意啊，祖上三代没饿死都是极其感谢祖宗保佑了。”
说着说着，章明华觉得自己说多了，不该给刘净灌输这些思想。还是小孩子，还对科学、学术抱有美好的幻想，对同门和老师都还有着一些滤镜，何必点破呢？兴许，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傻人有傻福？
章明华赶紧找补，“师兄说多了，你也别都听我说的，兴许偏颇了。我这也是最近让文章和论文整的，没脾气了。哎，不多说了，今天我是没心情了。走吧，吃饭去吧？我看时间也差不多了，早一会儿晚一会儿也没什么。”
刘净赶紧应和，两人一起去吃了晚饭。路上，刘净还想说些什么，可是章明华已经后悔了，赶紧岔开话题，问起来刘净最近的情况。
饭后，章明华难得的不打算回办公室了。
“我去操场转转回去补交了，你忙你的吧。”章明华跟刘净在食堂告别后，慢悠悠的去操场转了两圈，回到楼下超市买了点橙子橘子之类的，又买了一些日用品，想了想，买了两听便宜的啤酒，晃悠悠的回到宿舍。
难得，宿舍里面没人，看来要转博还是有些压力的，舍友也得熬了，不能像以前那么轻松了。
章明华把东西手上的东西往地上一放，打开阳台窗户，把椅子搬到阳台，又从塑料袋里扒出来啤酒，坐着慢慢的喝起来。
今天一不小心跟师弟说了这么多，勾引起来章明华的复杂心思来。
那些隐秘的羡慕、嫉妒，无力改变的现实，被打击被压迫的痛苦，以及对自己承受力差、觉得自己矫情的批判，都涌上心口和脑子。
看着路灯的灯光污染下不再漆黑的天空，章明华放纵的享受着这一刻的时间。在这一刻，他允许自己去想、去思考、去感受，不去计较现实的进度。
喝完一瓶半，剩下的半瓶倒掉，章明华起身掏出来手机看了看，时间还早，才十一点多点。
他想了想，洗把脸刷牙后，又回到了办公室。
办公楼灯火通明，一眼就能看到教授的办公室还亮着灯，学生办公室也亮着灯。
章明华回到办公室，杨博在敲击着键盘，张静师妹正准备收拾东西走，黄婷师妹不在但办公桌上没有电脑，刘净师弟还在看着什么东西。
跟张静师妹告别，又笑着冲刘净师弟无奈的摊摊手，章明华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打开电脑。
一打开，自动登录的聊天界面上就弹出来刘净师弟的问候，“？师兄？你不是今天要放松下么？”
“嗨，别提了，我突然想起来有事情要尽快弄。”章明华回复完，收到师弟的表情包，笑了笑。
章明华想到的是李明明师兄，现在这个时间，他那里正好是中午了，大概率可以和师兄及时用Xchat联系。
“怎么，对自己这么有自信啊？着急毕业了？这么说吧，你现在写的东西，极大概率审稿人会毙掉。整篇文章，摘要和题目是一回事，前言自成一体，结果和讨论之间差着逻辑关系。我们已经反复沟通好几次了，我知道你也烦，你也累，好吧，但是你要知道，我比你更烦更累。这篇文章，不说逻辑和上下文关系，就说你写的段落之间的联系、结构，单独一个段落内的逻辑顺序，你觉得通畅么，是一回事么？已经写过好几次文章了，怎么还是，哎。随你，我的建议是，你再好好顺一下。研究内容讲那么大那么空，还是要落到实处一点上。不要写着写着开始假大空，恨不得把整个生物医疗界给圈进去。”何教授闭眼用手揉着头皮，咬牙切齿的说到。
“教授，我的意思是，嗯，不如投了看看审稿人的意见？和以前一样，就是到了一种瓶颈了，基本上把能写的故事类型都试过了，我们可能觉得麻木了，现在需要一些新意见？”章明华试探的问道。
“嗯，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哎，算了，国内那几个组文章一发，哎，我是不好找人看了。这样，你自己找人帮你看看，提点意见？你自己看着找吧，我不管了，你改完也不用发我了，直接投稿吧，就投那个XXX Neuroscience，一区的四十几分，不错了，要是能中你毕业肯定没问题。哎，要是早点发，兴许能成，现在发，估计，悬喽，试试吧。”何教授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说到。
章明华点点头，没敢这个时候问毕业论文的事情，就出去了。
回到办公室，章明华坐在位置上叹了口气。
“咦，师兄，咋啦？又叹气，文章，教书说什么了？”刘净从章明华一进门，就一直目光追随着，一看师兄又开始不自觉地叹气，他赶紧凑过去。
“师兄，别这样啊，这实验室一大家子还等着你带呢，你这样，师弟我很慌啊，要不我明年不转博了，太可怕了吧。”刘净半是忧心半是打趣的说到。
“可别，你这话传出去，我可担不起，杨博才是管着大家的。你要是不读博，可别拉上我做挡箭牌，我这都延期老狗够艰难了，你这是要玩死我啊。”章明华笑呵呵的一巴掌使劲拍到刘净背上，啪啪作响。
“好好好，师兄师兄，我错了我错了，开玩笑呢”，刘净赶紧讨饶。“不过，师兄，你这文章很难么？咱们不是很有亮点的么？毕竟用的东西不一样，算法啊数据库啥的也有区别，难道还发不了顶刊？”
看着刘净伸着大拇指头，章明华皱眉，“都是命啊，玄学啊玄学。不是说你做的好，做的先进就行了，还是看命啊。你说，达尔文出版《进化论》，现在看很正确很先进，但当时也很多人批判嘲笑他。更不用说，还有那哥白尼日心说之类的，人都架上烧了。”
章明华看着刘净听进去了，忍不住多说了些，“按说不该跟你说这个，不过现在办公室没什么人，你也马上要读博了，以后大概率也是想进高校院所当教授的，我这话还是毕业的师兄和教授喝酒聊天时听到的，听了以后简直，哎，你师兄我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又恶心又明白了。”
看着刘净催促的推着，章明华叹口气，“哪怕是做学问，也和做人一样，要顺应时代，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少一样都不行。古往今来，太过超前、标新立异的，都是个死，庸庸碌碌的大概率都混个不错。比如说，这话也就私下聊聊，比如说A国吧，A国在联合国上提出个议题，说要减少碳排放，每个国家定量，拿出来了一份报告，说是自己国家科学家研究出来的目前现状和可行计划，你觉得，这份报告，如果和实际检测差那么一点，他们支持的、投资的科学家团队，会怎么做呢？就算有人脖子硬，不管不顾，只追求真理，你看这种人的言论和文章能发出来么？就算发出来，你觉得谁会信？就算有人信，你猜发表的这个人会是个什么后果？功成名就？还是？”
看着刘净呆愣的表情，章明华反而轻松的笑了，“小心下巴掉下来，赶紧的往上按按，别掉了。”
刘净配合的用手托着下巴往上动了动。
“师兄，你这话说的，有点，有点，太厚黑了。这，这简直到处是声音啊。我感觉我有些明白那句话了，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刘净说完，陷入沉思。
章明华一看，使劲又拍了刘净后背一下，“别想了，想太多没用，容易误入歧途，知道了就好，这样才不会做不合时宜，坑死自己的事情。很多事情，都是在不言中的。有时候师兄也觉得难受。这也是阶级的问题了。比如杨博，首都的孩子，家里有教师有公务员，你看看他说话办事，大事心里有谱，小事兜的住，最懂老师，咱们实验室全靠他维系着。比如，你看你黄婷师姐，从入学到现在，就是有底气，家里有资源，老师说话都和风细雨的，她也会做人做事。你再看看你和张静师妹，你俩就成天傻乎乎的，乐也好苦也好，全写脸上和朋友圈里。不是说这样不好，哎，我也说不明白，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做才好，毕竟都是普通人家，谁能懂那些玩意啊，祖上三代没饿死都是极其感谢祖宗保佑了。”
说着说着，章明华觉得自己说多了，不该给刘净灌输这些思想。还是小孩子，还对科学、学术抱有美好的幻想，对同门和老师都还有着一些滤镜，何必点破呢？兴许，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傻人有傻福？
章明华赶紧找补，“师兄说多了，你也别都听我说的，兴许偏颇了。我这也是最近让文章和论文整的，没脾气了。哎，不多说了，今天我是没心情了。走吧，吃饭去吧？我看时间也差不多了，早一会儿晚一会儿也没什么。”
刘净赶紧应和，两人一起去吃了晚饭。路上，刘净还想说些什么，可是章明华已经后悔了，赶紧岔开话题，问起来刘净最近的情况。
饭后，章明华难得的不打算回办公室了。
“我去操场转转回去补交了，你忙你的吧。”章明华跟刘净在食堂告别后，慢悠悠的去操场转了两圈，回到楼下超市买了点橙子橘子之类的，又买了一些日用品，想了想，买了两听便宜的啤酒，晃悠悠的回到宿舍。
难得，宿舍里面没人，看来要转博还是有些压力的，舍友也得熬了，不能像以前那么轻松了。
章明华把东西手上的东西往地上一放，打开阳台窗户，把椅子搬到阳台，又从塑料袋里扒出来啤酒，坐着慢慢的喝起来。
今天一不小心跟师弟说了这么多，勾引起来章明华的复杂心思来。
那些隐秘的羡慕、嫉妒，无力改变的现实，被打击被压迫的痛苦，以及对自己承受力差、觉得自己矫情的批判，都涌上心口和脑子。
看着路灯的灯光污染下不再漆黑的天空，章明华放纵的享受着这一刻的时间。在这一刻，他允许自己去想、去思考、去感受，不去计较现实的进度。
喝完一瓶半，剩下的半瓶倒掉，章明华起身掏出来手机看了看，时间还早，才十一点多点。
他想了想，洗把脸刷牙后，又回到了办公室。
办公楼灯火通明，一眼就能看到教授的办公室还亮着灯，学生办公室也亮着灯。
章明华回到办公室，杨博在敲击着键盘，张静师妹正准备收拾东西走，黄婷师妹不在但办公桌上没有电脑，刘净师弟还在看着什么东西。
跟张静师妹告别，又笑着冲刘净师弟无奈的摊摊手，章明华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打开电脑。
一打开，自动登录的聊天界面上就弹出来刘净师弟的问候，“？师兄？你不是今天要放松下么？”
“嗨，别提了，我突然想起来有事情要尽快弄。”章明华回复完，收到师弟的表情包，笑了笑。
章明华想到的是李明明师兄，现在这个时间，他那里正好是中午了，大概率可以和师兄及时用Xchat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