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倚翠楼迎风宴后,谢倾玉未再见到李箴。

    见不到也好,起码不会让她想起从前在谢家村的一切。

    只是这一日,监察御史楚天槐突然临门。

    谢倾玉的府邸不算精致华美,气派敞亮,但五脏俱全,谢府是陛下临时赐下的,春节后,陛下说要给她另起府邸,但谢倾玉拒绝了,这里虽小,但住着舒心,若是太华丽了,她住着还不惯。

    两个人坐在花厅内品茶,楚天槐是她同窗,这么些年走过来,两人情深意厚,楚天槐此来,一是告别,二是来告诉她一件事。

    “沁王与相府千金已订下婚期,就在八月中旬,冠礼和成婚大典同时进行,礼部已经开始着手准备了。”

    楚天槐仔细观察着她的神情,欲言又止道:“你和他...”

    谢倾玉端着茶,望着杯中漂浮的茶叶,轻飘飘一吹,道:“已无甚关系,你大可不必担忧。”

    “那就好。”

    楚天槐放下心来点点头:“沁王殿下流落谢家村一事,说来不大也不小,你二人的事无人知晓最好,若是叫人知道了,难免会在其中大做文章,宫中多耳目,如今你们两个既已分开,你也要做好自己的本分,免得遭人惦记,知道吗?”

    楚天槐说时,递给了她一块玉佩,谢倾玉接过,心中大吃一惊,她的玉佩几时落在了楚天槐手里?

    “宫人在倚翠楼后苑花圃中发现的,不知你在哪里做了什么,里面的花都压倒了一片,幸好席宴散尽之时,我恰遇了这名宫人拿着玉佩正欲上报李公公寻找玉佩主人,我把玉要了过来,没说是你的。”

    楚天槐继续说道:“我马上就要回淮南,日后你在宫中,可就要靠自己了,切莫再如此大意了。”

    “我知道了。”谢倾玉将玉佩收回包里,仔细想想,或许是在和李箴拉扯时弄掉的。

    按下此事不表,谢倾玉从中掏出几锭银子递给楚天槐,道:“你去淮南,可否回谢家村帮我看看我私塾中的那群小孩,给他们带些吃食,添几床被子,他们大都无父无母,孤苦无依,很是可怜,等我在京中站稳了脚跟,我想接他们入京。”

    “接他们入京?”楚天槐沉吟道:“我看这事还是从长计议的好。”

    “急不得。”他没有接银子,而是推还给他道:“京中不比村里,你如今做了官,处处都需要银子打点,你还是自己留着,学堂那边我搞得定。”

    “都说最美不过谢家郎,我看你不止人美,心也美。”楚天槐道:“入了京还不忘那帮小崽子。”

    谢倾玉道:“私塾毕竟是我一手建立起来的,我舍不得就这么丢了他们。”

    “嗯。”

    楚天槐不收钱,但谢倾玉最后还是给了他一锭银子,要他替她向孩子们问好。

    自入京后,已经三月有余,说不想回去看看是假的,但他已经落地京都,还有许多事未了,此时贸然接他们入京,必定会生闲言。

    送走楚天槐后,谢倾玉心下思量着,怎么和圣上提及在京中开办学堂的事,只是还未想出头绪来,楚天槐就已经折返,来时还被一个人拉扯着进来。

    “天槐兄怎地一声不吭就要走,倾玉,你也不拦一拦...”来人哀怨声起,像是在同人撒娇。

    “哦,谓之兄怎么来了?”谢倾玉打眼一瞧,原来是翰林院的江谓之,

    “恰逢今日休沐,我在绣春楼摆了宴,邀请大家去玩玩,一是给天槐践行,二是闲来无事,同大家叙叙家常。”

    江翰林神神秘秘道:“我给你们说啊,绣春楼新来了三个姑娘,我昨日同人去过一次,排场甚大,是扬州来的,内中有个月卿姑娘,长得那是一个得劲。”

    “额...”谢倾玉闻言便想拒绝,原来江翰林上门,是要邀请他们去喝花酒。

    谢倾玉想了想道:“谓之兄,我一介女流,向来不惯风月,去也是扫你们雅兴,我就不去了,你们吃好喝好就行。”

    “哎,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江谓之摆手道:“你来京中,还未同我们这一般子弟相处交流过,他们早就久仰你的风采,今日叫我一定要带你过去,你瞧,马车都在外面候着呢,你不去,倒是显得我们交情浅薄了,还请不动你这尊佛出山呢。”

    “我知你向来不爱交际,可整日缩在家里养花逗鸟也着实无聊,不如跟我们出去玩玩吧。京中乐趣多,你玩过了,就不会总想着你那些花花鸟鸟了,我们有更好的花儿给你玩,保证你乐不思蜀。”江谓之道。

    谢倾玉依旧不为所动,江谓之见状悄无声息扯扯楚天槐的胳膊,哀求地看着他。

    楚天槐见他一张脸可怜兮兮,也不好驳人面子,劝说道:“倾玉,一起去吧,况我还有些话没说完,我们去喝几杯,好吗?你此去只当踏青,我叫他们不拿人哄你便是。”

    楚天槐开了口劝,谢倾玉犹疑间就被二人架上了马车,连拒绝的话都没说出口。

    不多一刻,三人乘轿已到绣春楼。

    谢倾玉掀帘下轿,只见花街上彩旗绣楼林立,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绣春楼上花旗飘飘,谢倾玉被他们扯进一间房里坐下,房中整洁清雅,有小馆在弹琵琶,帘后还坐着几位青年正在把盏言欢,几人俱皆衣衫华贵,面貌雍容,向来不是官家子弟,也是豪门阔少。

    那几人一见谢倾玉,便轻盈盈笑起来。

    江谓之坐定后朝他一一介绍:“这位许少爷,是尚书府的公子;这位李少爷,是侍郎家的公子,也是我妹丈;那边坐的是我舍弟,新升的都老爷,皆是同科鼎甲。”

    “这位就是我们谢探花,御史台谢倾玉。”

    “原来这就是我们鼎鼎有名的谢探花啊,今日得见,果然风姿非凡,真是个璧人,我们这一班兄弟都要被你比下去了呢。”一男子拱手朝她问好。

    谢倾玉回以一礼,道:“李侍郎说笑了,我见侍郎也是难得的好相貌,在下鄙陋,如何能同各位相比。”

    官场上的你来我往,大家都是互相捧着说,谢倾玉早就学会了拿捏这一套。

    他们夸你未必是真,但你堆着笑去捧他们却不会出错。

    谢倾玉耳听一遍,便记下了席上几人姓名来处,大家说说笑笑一会儿,几杯酒下肚后,转瞬就称兄道弟起来了。

    不大一会儿,又听得门外有笑闹声传来,是江谓之引着先前所说的三位扬州姑娘进来了。

    “今儿三月十五,是个望日,月色团圆,我这三位妹妹,月盈,月静,月卿,恰合了月色,我带她们来,给众位兄弟闹闹团圆。”

    三位美女依次而入,见了房中客人,知道都是阔少,便格外巴结,一个个找着了自己的主儿,不是软绵绵坐于人家大腿,就是□□软贴,还有一个嘴里含着酒,要和人喝合苞酒的,几位青年也是经验丰富的,哚嘴的哚嘴,吻胸的吻胸,闹得席间好不热闹香艳。

    只有乡巴佬谢倾玉,眼见这一幕下巴都惊掉了,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江谓之一直紧紧盯着谢倾玉,瞧见她那副摸样,嘴边略过一抹不明笑意,又招手叫了几个姑娘进来。

    这下人手一个姑娘,楚天槐怀里也搂着一个风情万种的女人,那女人正给他唱小曲。

    楚天槐就抱着她,一边自饮自酌,一边凝神听曲,眼中倒不见淫邪,只是谢倾玉乍然望见他这副摸样,也是震惊的,因为平日里的楚天槐都是高冷正经,脱俗出尘谪仙一般的人物。

    很快有一美人抚上她的肩膀,谢倾玉一个激灵,手中酒杯一抖,酒都洒尽了。

    “不...你不必伺候我,你...”谢倾玉惊惶神色,摆手拒绝。

    “官人不要我,可是嫌弃奴家丑陋?”美人眼泪盈睫。

    “额...”谢倾玉有些词穷:“不是这样,不是这样的,你,你坐下吧。”

    席间莺歌嬉语不知何时停了,众人一双双眼睛俱盯着她。

    “我...”

    “谓之兄,天槐兄,各位吃好喝好,我先走一步。”谢倾玉蹭一下站起来,几乎落荒而逃。

    “嗳...”江谓之才刚出声留人,谢倾玉已不见了身影。

    绣春楼回廊曲折,谢倾玉弯弯绕绕行了好远,才终于找到出口,刚到门口,便见李箴拿着一把折扇,怀里楼着个女人,满面春风的踏了进来,与他同行的,还有一个男人,金装玉裹,面貌不俗,同李箴有一两分像。

    是天启二皇子,端王李完颜。

    谢倾玉大惊,急忙背过身,悄悄缩在人群中,企图借人群遮挡身子。

    她新官上任,可不想让人知道她来过花楼。

    “谢大人,荷包,你的荷包掉了!”

    谁料花楼上的江谓之竟然提着一个粉绿色荷包冲冲奔下楼来,边喊边跑:“谢大人,别急着走,你荷包掉了!”

    这一阵大喊,整个绣楼突然噤声,谢倾玉恨不得把头埋到地上去,心中万般祈求江谓之不要看到她。

    谁料这个江翰林不止嗓门大,眼睛也好使,瞬间就锁定了他的位置,跑下来将荷包塞进他腰带里,气喘吁吁道:“谢大人,你的荷包掉了,也是赶巧,幸被我瞧见了,不然被谁捡了去,那就不好了。”

    谢倾玉颤巍巍看向腰带中的荷包,又看向江谓之,见他一副天真摸样,也不知道他是故意的,还是脑子里就缺这么一根筋,傻的。

    还未说些什么,腰带里的荷包就被拿走,李箴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望着躺在手里的荷包,言语平静却又暗含嘲讽:“哦,我还不知,谢大人竟然也好这一口?”

    好这一口?

    好那一口?

    跟着一群粉面官员来绣春楼耍玩一事,已瞒他不住。

    李箴眼神平静无波,但谢倾玉却知,她的好日子要到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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