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

    伴随着早读结束的铃声,姚苡落气喘吁吁,紧赶慢赶总算到了教室,她站在门口,上气不接下气。

    黄晓仁双手交叉在身前,板着一张肥肉横生的脸站在讲台旁边,身形矮胖的她并没有比讲台高出多少。

    她偏过头,眼神难掩厌恶地睨了一眼迟到的姚苡落,阴阳怪气地开口:“连新人样都懒得装,也不知道千里迢迢来干嘛的。”

    话音刚落,姚苡落清晰地感觉到从教室里齐刷刷投来的异样眼光,她不自觉地往班里看过去,只一瞬间,脸猛然涨红,心中羞愧难当,连忙深深低下头,咬紧了因为奔跑而有些失了血色的嘴唇,喉咙干涩得每吞咽一次都像被刀片划过,手指紧紧地捏着校服。

    显然她的反应黄晓仁很满意,她微微昂着头,一副胜利者的姿态走向她,却始终不看她,只在路过她身旁的时候言语冰凉地丢下一句“跟上”。

    转学第二天就被叫去办公室“喝茶”,姚苡落止不住在心中苦笑自嘲:可真有出息。

    命运总爱抓弄人,当你陷入窘迫之境,越不希望谁看到,它越喜欢反其道而行,像个叛逆的孩子偏不遂你愿。这是一个魔咒,谁也逃不过的魔咒,包括姚苡落。

    刚转过身,傅云琛迎面走来,才将头抬起来的姚苡落又像只鸵鸟一样重新将脑袋埋了下去,生怕被他瞧见。

    怀着忐忑的心情,姚苡落老老实实地跟在黄晓仁身后,只当没看到傅云琛。

    待余光看到那双同她脚上的小白鞋一样干净得像新的另一双白鞋路过,悬着的一颗心才算安稳落地。虽然她很想回头,可她没有,怕对方刚好也回头。

    办公室里,姚苡落依旧低着头,呼吸还有些急促。

    “怎么才来上学,家里没有表吗?这都几点了?如果你大费周章从县城转学过来不是为了更好地学习,那你何必浪费你父母的钱,浪费学校资源,你知道有多少人挤破脑袋想进这所学校进不来吗?你倒好,这才第二天,你就开始露出本性了?这是市区重点学校,不是你们小县城,容不得你散漫。”

    姚苡落没有说话,班主任的数落她照单全收,只是半个字都没听进去。

    他有看到我吗?刚刚眼神是对上了吧?好像是……他会不会觉得我是个品行不端的人,才第二天就被老师叫去办公室批评……

    这样的猜想简直叫她抓心挠肝。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黄晓仁大声呵斥。

    这一吼,别说是神游太空,姚苡落魂都差点吓没了,心虚地“嗯”了一声。

    显然,黄晓仁并不满意她这样的反应,甚至有些被她的敷衍激怒,觉得她表现得太过无所谓,大有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意思。

    她再次低声怒吼:“嗯什么!有就说有没有就说没有,我是在对牛弹琴吗?你以前在县城是什么样子我不管,但是,到了这里,进了我的班级,你就得遵守我的规矩,如果你是这样的态度,不如尽早哪里来回哪里去,我的班级不收人品欠佳的学生,别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拉低班级排名,坏了班级名声。”

    姚苡落很是无奈,不过是迟到,竟被上升到人品有问题了,黄晓仁是故意借题发挥给自己下马威吧,她又不是故意的。当然,她没有说出来,只在心中编排。

    “我没找到教室。”因为一直跑,此刻她的喉咙干得像久旱的大地,声音都变得有些沙哑,话刚说完更是一直咳嗽。

    黄晓仁背靠着椅子,双手依旧交叉在胸前,冷眼看着她,这次轮到她好一会都不开口,就像在等她停止咳嗽。

    周围陷入了诡异的安静,只有她一声接一声地咳着,好不容易才缓下来,眼底早已湿润一片。

    姚苡落偷偷看了黄晓仁一眼,她脸大如盆,五官因脸上的横肉被挤压得几乎无落脚之处,身形如蛹,满身的赘肉让坐在椅子上的她看着像是一只过度充气的气球,看着她翘起的二郎腿,小腿上堆积的脂肪像随时会因不堪重负而炸开,甚至因为腿短而高高翘起,真是毫无美感可言,简直叫人不忍直视。

    “收起你廉价的眼泪,别装可怜,我不吃这一套。要是不认识路,放学就别急着回家,你回家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也不像贫困地方的留守儿童一样,还得赶着回家做饭,你就让同学带着你多走几遍,熟悉下学校的环境,你看,今天早读就被你浪费了,好在今天的早读只是读课文,如果被别的老师借用去教什么知识点,那你是不是就落下功课了,损失的是你自己,甚至因为你个人的原因还有可能拖累到整个班级,再说,如果跟别人说你因为不认识教室而迟到,你自己不觉得害臊吗?”

    黄晓仁始终保持着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喋喋不休,她还想再继续训话,奈何姚苡落至始至终半句不还嘴,拳头打在棉花上,她也拿她没了办法。

    她妥协一样叹了口气,声音稍微有所缓和:“行了,你也不用一副委屈的样子,擦干你的眼泪,你要是不犯错,我也不会批评你,老师也是为了你好,调整好情绪,回去上课吧。”

    姚苡落低垂着双眼,盯着自己微微冒汗的鼻尖,再次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走出办公室。

    陈穆妍一直等在办公室门外,见姚苡落走出来立马挽着她的手,担忧又心疼地问她:“哭了?”

    姚苡落摇摇头,哭笑不得:“咳的。”

    “这老巫婆就是小题大做,你才转过来第二天,不清楚教室在哪里不是很正常吗,她就是更年期提前了!她自己布置的作业有多少她心里没点B数啊?还回家又没有什么事,写得我差点都要猝死,甚至还有其他科的作业。还别的老师,明明就她自己总是霸占早读时间,她是不是被G上身了啊竟然好意思说出这样的话,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陈穆妍愤愤不平,一一反驳着刚刚听到的话。

    姚苡落脸上始终挂着一个淡淡的笑,静静听着她吐槽,好像刚才被训话的不是她。

    “你怎么回事落落,现在不应该是我们同仇敌忾的时候吗?你怎么跟个局外人一样。”

    “我确实迟到了。”

    陈穆妍咋舌,拍手感叹她心态真好,被为难那么久居然还能一句不抱怨,甚至承认错误。

    往后的几天,陈穆妍都等在那个三岔路口,远远看到款款而来的姚苡落,总是咧着嘴露出一口不算很白的整齐牙齿,兴奋地冲她用力挥舞着手臂。

    好在有她,姚苡落没再因为找不到教室而迟到过。

    课间休息的时候姚苡落几乎没有离开过教室,除非陈穆妍死缠烂打她才陪她去走廊站一会,要是走廊站着比较多人,陈穆妍再如何苦苦哀求,姚苡落也雷打不动地坐在座位上。

    每当这时候,陈穆妍总会抱怨上这么一句:“落落,是有人在你的屁股上粘了502吗?你简直比诸葛亮还难请。”

    自从姚苡落转到这个班级,教室外变得热闹了许多。连着好一阵子,一到下课时间,教室外总站满了人,乌泱泱一片,喧嚷纷杂。当然,男生居多,有别的班级的,也有别的年级的。

    突然,走廊上一个男生将一团纸从窗户丢到姚苡落的课桌上,之后逃也似地跑了,姚苡落都没来得及看清那人的长相,只看到那一闪而过的影子。

    这就是座位在走廊窗边的弊端啊。

    这不是第一次,当然,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陈穆妍露出看戏的笑容,很是自然地拿走被姚苡落直接无视的可怜小纸条,显然这几天她都是这么干的。

    很快她便看完了上面的内容,附在姚苡落耳边轻声嫌弃道:“瞧瞧那群肤浅的男人,都在垂涎你的美色,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家里没有水难道还没有尿吗,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就敢来表白,字还那么丑。”她将纸条平铺在她眼前,肉乎乎的小手指了指纸上的一处地方,鄙夷道:“喏,居然还有错别字。”

    姚苡落微微蹙眉,显然不感兴趣。

    此后陈穆妍便不再跟她说信的内容了,但每每再有小纸团丢进来,她还是会看完。

    这就是“转校生”这个特殊身份给她带来的特殊待遇,姚苡落并不喜欢,总感觉被人围观的自己跟马戏团里被迫表演的动物无差。

    偶尔也有女生多的时候,姚苡落知道,这自然不是因为她,她自认为自己长相平平,实在没有这么大的魅力引起这么多的女生的躁动,而且她向来女生缘不算好。

    事实证明,那群女生确实不是为她而来,因为她们嘴里不时会发出花痴一样的低声惊呼:“啊!傅云琛!好帅啊!”“啊!他看过来了,他是不是在看我?”

    陈穆妍鄙夷不屑地“啧”了一声,然后对着姚苡落说:“看看,你的傅学长,真是个现世楚留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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