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隔天回到 Amorita。

    电梯上行,贺谨池的房间在五楼,他在五楼和茉莉分开,电梯门刚合上,茉莉意识到自己裤兜里还保管着他的手机,她在想是现在下去还,还是等会儿遇到了再还。

    没等她做决定,电梯在六楼停下来。

    茉莉的房间在七楼,她在原地没动,和靳执对视的那一刻,就像小狮子看到猎物,心跳加快,肾上腺素飙升,她惊讶于自己对他的征服欲,这些年很少有过了,上一次还是初遇梁逐。

    茉莉很少剖析自己,她是那种根本不会写日记的人,坚信过度反思无异于慢性自-杀,她只乐意孜孜不倦去探寻自我以外的世界。

    但她这一瞬间想,也许这种征服欲只是内心深处里,她是如此眷恋当年那个极其幼稚的、穿泰迪熊花边裙子的、无畏又生猛的少女。

    她是太恋旧了,连爱情都是回望自己。

    这样很浪漫,像对许多年前的自己深情地说“我很想你”,这当然是和年轻男孩相处的乐趣,否则凭她这样精神上高度的自满自足,如果不是无聊的话,是懒得与任何男性周旋的。

    不该想这样多,解析自己是个太危险的事。

    茉莉就此打住。

    靳执看见她,没多惊讶,抬起胳膊撑在电梯口,面无表情问:“你看到贺谨池了吗?”

    他穿的很简单,宽松灰色 T恤,但腰身实在太利落了,那灰在他身上就是刀锋的灰,多亏这件 T恤的面料柔软,茉莉能精准找到他胸中缝的位置,那道缝隙特别适合容纳一个人的指尖。

    轻轻划下去的时候,他会发颤。

    茉莉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怎么两天不见,你又黑了。”

    靳执注意到她并不掩饰的、像审视橱柜里商品的目光,轻轻皱了下眉,“我问你贺谨池在哪。”

    茉莉:“你去浮潜了?去看沙丁鱼风暴了吗?那个很美。”

    他顿了顿,放弃和她沟通,把手拿开,不准备进电梯了,茉莉这才不紧不慢:“贺谨池啊,好像看到过,怎么,你联系不上他了?”

    靳执:“哪里?”

    “要不我带你去。”

    她就是不直接告诉他,眼里笑意很明显,话里的诱拐意味也浓。去哪呢?反正薄荷岛哪里她都熟悉,这是她的主场。

    靳执盯了茉莉两秒,只看到她脸上写了几个大字——危险的坏女人。

    “不用了。”

    他冷声回绝,垂下眼,睫毛落下一小片冷淡的阴影。

    紧急避险。

    茉莉笑了,她觉着挺好的,好在靳执潜意识里有点害怕她。人对自己不熟悉的东西总是要更多顾虑的。他不熟悉的是爱情,尽管看起来极度不可能,但依旧有百分之零点零一的可能,他们之间会发生的爱情。

    食物在盘子里放着,烫嘴,也不必急于一时。

    她没太留恋,按下电梯的关门键,视线慢慢变窄的时候,茉莉随口说:“你穿灰色挺好看的。”

    本来只打算睡午觉,但可能是体内残存的酒精,醒的时候已经是晚饭时间,手机里两条未读的消息,梁逐问她在干什么,没得到回答,过了两个小时又发:晚上什么安排?我找到一家很好吃的餐厅。

    梁逐这么严苛的胃都说好吃的餐厅。

    茉莉立刻回:带我去。

    她回完才注意到有个新好友申请,是那位仍不死心的前男友,灰色的申请小方框里有个问句:“是不是真的要我把命给你?”

    多大了还搞这些虚假的青春疼痛。茉莉被逗笑,点下删除。

    她想,你命又不好。

    再见到靳执的时候,他没穿灰色了。

    酒店大厅角落里有一颗很漂亮的白水木,远看像有一堆青绿色的小鸟张扬着翅膀,靳执靠在旁边的墙上,半边身影被模糊掉了,看不清。

    “犹抱琵琶半遮面”。

    茉莉自觉把这诗套进去,她不在乎靳执实际上有多冷硬的气质。她甚至想,他说不定是在讨好我,不然他为什么不穿灰色了呢?年轻男孩子是这样别扭的,他们像把叶子紧紧蜷缩起来的含羞草,别人想要掰开来看,只会把自己缩得更紧。

    她笔直地走向他,伸手戳了一下他的肩,靳执应该以为是贺谨池,很快转过身,身前的人又刚好更凑近,撞上他胸膛,低头那一刻,他没有看见她的脸,先闻到茉莉的气味。

    怎么能一下就知道是她的味道呢?

    不是任何香水之类的东西,没有任何标志性的提醒。只是女性的味道,女孩子的香气,没什么花香,没什么很浓的甜味,如果非要说,更像金黄的杏子,没剥皮,闻起来毛茸茸的,心脏有被爪子挠的那种毛茸茸。

    茉莉是崭新的。靳执拼命说服自己,他不是害羞,只是一个见识浅短的人对于崭新的局促。

    但是她到底为什么要把手放在……?

    “你——”

    靳执拽住胸前她的手腕。

    茉莉没什么心虚的表情,她摸了摸他指尖无名指和中指上的茧,很粗糙的质感,“原来你玩贝斯吗?还是说,电吉他?”

    “别再碰我了。”靳执手抖了一下,几乎要吼出来,他猛地朝后退了一大步。

    “是贝斯吧。”茉莉笑了笑,“贝斯的感觉更适合你。”

    她竟然猜中了,大多数人连电吉他和贝斯谁是谁都分不清,有的人会问他,他的贝斯为什么只有四根弦,还有的人听完乐队演出会问他,为什么他的乐器没有声音。

    靳执顿了顿,犹豫中问出来:“什么感觉?”

    茉莉盯着他的眼睛思考了一小会儿。

    “因为总是甘愿把自己藏起来,所以只有和你一样低频的人,非常用心,集中精力去听,才能听得见的声音?”

    “……”

    靳执蜷起自己的指尖,他把手攥紧,类似一种咬住自己的壳的贝类动物,他认为自己应该反驳或转身,说她对他而言只是个自以为是的陌生人,但是他最后没能做出任何反应。

    茉莉像是没察觉,她继续说:“虽然贝斯手很重要,但是大部分的灯光都会给到鼓手和主唱诶,而且不仅是灯光,还有……”

    “女孩子们的情书?”

    她眨了眨眼,“是这样吗?有人向你告白吗?”

    靳执垂下眼睫,“我又不是为了那些——”

    “所以我是第一个咯?”茉莉快速凑到他面前。

    靳执反应过来之后耳朵发烫,他脑袋嗡嗡的,朝后躲,“你是不是疯了?贺谨池很喜欢你!”

    “我当然知道他很喜欢我。”茉莉勾起唇,追过去,“不止是他,很多人都喜欢我。”

    靳执已经无处可退,紧紧靠在墙边。“那些和我有什么关系?”他努力沉下声,显得更加疏离一些。

    茉莉做出委屈的表情,“当然有关系,都怪你,我现在也不在乎他们了,只想要你。”

    “不要再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了,我绝对不可能——”靳执的声音被腰斩。

    茉莉在他的颈侧低下头,她的气息湿热,声音小小的。

    “……你很好闻。”

    “闻起来像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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