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樑上掛著一排樣式典雅的燈籠,漆白的牆上延邊裝飾著朱紅色的線條。

    長廊的右側是及腰的矮圍欄,位於二樓的青色圍欄可以向下看到整個一樓大廳。

    左側是整排的房門,紅檜木的門縈繞著特有的香氣,混合周圍各式的香水味,成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味道。

    門內傳來各式的人聲,女子的笑聲,男子的嬌聲,有輕聲暢談,有歡聲嬉戲。

    此時,門外有幾個戴著綠色帽子的女子,正各自站在門的側邊,靜默無聲的待命著。

    其中一名女子的身材矮小,相貌猶如男子,正咪眼打著哈欠。

    「喂,你小子還不提起精神,忘記前天才被訓了一頓啊?」一旁的女子說著,從腹側來一份肘擊。

    矮小的女子吃痛地叫了一聲,哀怨的看向一旁高她些許的罪魁禍首:「說話就說話,怎麼還打人呢…」

    「好心提醒妳還嫌?再散漫下去…」對方說到一半就閉上嘴,站的筆直地看向前方。

    「妳怎麼突然…」她不明所以的話才到一半,就透過矮圍欄和位於一樓櫃台的人對上了眼。

    站在櫃台後方的大嬸……大叔身著華麗的粉色衣裳正抬頭看著她,嘴角優雅的微笑,但眼神之兇惡銳利,讓她反射性的立正站好,回以笑容表示她有好好再做事。

    看她一副乖巧的樣子,櫃台的男子比了一個會盯緊她的手勢後,繼續做自己的事。

    「呵呵,你又被雲爹爹盯上啦,這次就不會這麼簡單放過你了,你長得這樣,說不定會被物人為小倌吊起來打呢。」一旁的女子維持站直的姿勢,小聲的嗤笑:「到時就別叫江玹了,改成江懸吊好了。」

    江玹也不亂動,斜眼看了一眼旁邊的混蛋,這幾天她都不知道被調侃幾次了,忍不住小聲回嘴:「那你也別叫車欣了,叫居心叵測算了。」

    「甚麼意思啊?」車欣不解地問。

    江玹收回視線,鬱悶的呼口氣,自己真的蠻不擅長諷刺人的,對方聽不懂還有甚麼用?

    「嘆氣啥,問你甚麼意思啊?」

    「你說得很好的意思。」她實在懶得解釋,隨口胡說。

    不理會一旁滿意點頭的傢伙,她看著眼前的裝潢,依舊古色古香的,看不到一絲現在的色彩。

    這裡的裝潢比之前住的客棧及俞家都華麗了些許,只是她睏都睏死了,哪裡有心情欣賞啊。

    算起來,她到這一週左右了,就不知道公子他們後來麼樣?

    那天俞然無預警的越過她跑出去後,最快反應過來的緋荷立刻追了出去。

    她楞神看著手上的簪子僅數秒,轉身看去已無她的蹤影。

    「公子怎麼突然跑了?」

    「不知道……」

    被留下的人面面相覷片刻,才隨著他們離開的方向前去。

    江玹將簪子插在腰間,滿臉問號的乖乖跟在他們身後,要知道這裡沒有手機,連報走失孩童的櫃台都沒有啊。

    「往那邊,有聽到緋荷的聲音。」緋風指著人群前進的方向說道。

    江玹有些佩服緋風,在這麼吵的地方還能聽出來,她只聽得到一旁路人的笑聲而已。

    他們跟著人群盡量往前擠,但幾個人一起行動沒辦法像隻身一人這麼容易找空隙攥,速度實在快不了。

    而他們走不多時到了叉路集結成一條路的地方,更是寸步難行。

    「哇阿…」側邊一振推擠,她反射性的叫出聲。

    江玹就這樣被另外一條路的人群擠的倒退了好幾步,等站穩腳步的時候,眼前哪裡還有同行的人。

    「不會吧…」她左顧右盼的看,但就是沒有認識的身影。

    她想去找人,但這裡推擠的程度讓人喘不過氣,能做的就是隨著人潮前行。

    她順著人群往前走,沒多久就聽到碰的一聲響起,夜空中綻放出一個個的火點綻放成的花。

    「獻給天上的燈原來是煙火啊……」江玹喃喃道,她原本還以為是天燈呢。

    煙花綻放時,後方推擠的更加的猛烈,可能想趕快前往點燈的地方吧,讓她完全沒辦法好好欣賞煙火。

    在一陣陣混亂的推擠下,她到了一大片空曠的地方,但人潮洶湧的程度,就像是前方有跨年晚會的舞台,當紅的明星在上方唱跳一樣誇張。

    之前高中和朋友去參加了一次跨年活動,那時人擠人的慘狀和現在有過猶不及,加上她飲料喝太多,憋尿到一個極致,只能以一個慘字來說。

    現在該怎麼辦?雖然找人要緊,但…真的有必要找嗎?

    不行,現在想這麼多也沒用,只是這茫茫人海要她怎麼找啊?

    這時她不得不感嘆現代科技的便利,可以打電話聯絡,可以定位追蹤。

    現在除了用喊的,她好像想不到其他更好的方法了。

    「緋風~青依~青寧~你們在哪啊~」江玹試著拉開嗓子,在人群中喊道:「公子……不對,俞然公子~緋荷~」

    她喊了好幾次,但聲音明顯被周遭的喧鬧聲給淹沒。

    她想著再喊幾聲試試,指不定他們就在附近:「緋風~青……」

    「吵死了,別在我耳邊大聲嚷嚷啊!要叫去其他地方叫啊!」一旁的阿姨捂著耳,瞪著她說。

    「抱歉……」本來大聲喊叫就讓她不習慣了,被這麼一說,她尷尬的趕緊閉上嘴。

    看來得走遠點再喊喊看了…

    「這位大姐妳會不會太過分啦,人家只是和朋友走散了,喊一下怎麼了?」說話的人是個身穿深色布衣,看起來約有二十幾歲的男子,正不滿的看著方才抱怨的阿姨:「嫌吵妳來這做什麼?怎麼不回家睡妳的大頭覺啊!」

    「啊?你這小子是欠修理是不是?」那個阿姨被說的火氣上來,捲起袖子靠近。

    「妳敢!敢亂來我就要叫了喔!」男子也不甘示弱的挺起平坦的胸上前站了一步。

    不是……要吵就吵,為何要把她夾在中間吵啊?

    雖然男子貌似在幫她說話,但這不擺明了自找麻煩嗎?她是要找人,又不是找麻煩……

    她眼睛轉動左右看看兩個人,微微的退後一步,想要逃離這個爭吵的場合

    在她挪移第二步的時候,男子突然高聲喊道:「救命啊!有人要殺人啊!」

    聽著男子淒厲的喊叫聲,江玹身體一顫,瞬間忘了動作,不知道的人還以為男子被人怎麼樣了呢。

    連那個阿姨也驚的張大了嘴,舉起的手定在空中,許是沒想到會這樣。

    周遭的人聽到聲音開始躁動,混亂的推擠,男子抓住江玹的手腕,朝她眨眨眼:「快點,我們乘機逃跑吧。」

    「逃什麼……」江玹懵逼。

    「剛剛那個大姐可不是好惹的,我們先走,等等再跟你解釋。」男子說著就拉著她穿過人群中的縫隙。

    江玹不明所以的被拉著走,對方很擅長在人群中穿梭,一下彎腰,一下側身的,不久就被拉到人潮鬆散的地方。

    不用在和人前胸貼屁股,讓她鬆了口氣,但對方拉著她的手沒放,反倒墊腳看看後方,慌張的看著她:「完蛋了,那人好像帶上一些人往這邊來了!被抓到就完了,我們趕快走吧!」

    「你在說甚麼…」

    江玹不明所以的轉身看,還真有幾個凶神惡煞的大媽撥開人群,在看到他們的時候,還指著他們喊道:「看到了,在那裡!」

    大…大媽呀,都是甚麼是啊!?

    江玹整個驚呆,一片空白的腦袋只浮現幾個大字——完蛋了。

    無法思考的她任由男子拉著跑,腳不敢鬆懈的跨著步伐。

    …不是啊,她不就是在人群中喊人,為何要逃跑啊?

    剛剛那些人真的是在追她嗎?怎麼覺得怪怪的…

    她冷靜下來,發覺整件事極其不對勁的時候,已經身在一個杳無人的地方。

    而且現在拉著她的人到底是誰?

    莫名的感到恐懼,她趕緊甩開對方的手,腳步不穩的跌坐在地上。

    方才不間斷地奔跑讓她腹部發疼,腳也痠得沒了知覺,腦袋更是缺氧的發昏。

    「你到底……到底想做……什麼?」

    男子也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撐著膝蓋喘了幾下,緩過氣才轉頭看向她,道:「雖然我跟你無冤無仇……先跟你說聲抱歉了,我也是迫於無奈。」

    這話怎麼這麼耳熟……

    江玹還未細想,身後便傳來由遠而近的腳步聲。

    背光的人影一片漆黑,恐懼攀上全身,只見棍棒高舉,她縮著身體不敢直面接下來的動作。

    接著頭部迎來劇烈的鈍痛,便失去了知覺。

    江玹再醒來的時候臉面於牆,手腳都被綁在後面,嘴巴也被塞了東西。

    頭頂傳來一陣陣的疼痛,讓她極為不適,想必腫了個大包包。

    江玹扭動身體掙扎了一番,綁繩沒有鬆動的跡象,頭還鏘到硬梆梆的東西,痛得她眼角飆淚,頓時沒了動作。

    待她緩和過來才發現撞到了木頭枕,眼角瞄到腳下方有一是棉被的東西,看來自己正倒在某個硬床板上。

    而且衣服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換了,若沒記錯,這和那個陌生男子衣服是同個顏色。

    那個人說跟她無冤無仇又迫於無奈甚麼的…她是被陷害了?

    怎麼這麼倒楣啊,燈會人潮這麼多,偏偏找上她。

    雖然那時跟著陌生人走是她的錯,但在”這裡”豈有真的熟的人?

    公子他們對她而言是恩人,是無賞給飯吃得好人,也是這個莫名其妙的旅程同伴。

    她很感謝他們,但對他們而言,她是甚麼呢?

    她沉默地看牆壁,直至身後傳來開門的聲音。

    幾道腳步聲漸漸靠近,感覺有人坐到她的旁邊,接著身體被人翻了過去。

    床邊站著一個衣服華麗的終老年男子,和三個戴著綠帽子的青年女子。

    如老婦般的男子向女子們吩咐:「把他解了,我要驗身。」

    燕聲?哪個自哪個詞啊?

    江玹不明所以的看著他們解開她伸手的繩子,取出口中的布,男子抓著她的臉左右看,道:「嗯……長得還行,就是普通了點。」

    長得普通還真抱歉……

    她心裡吐槽到一半,就看到對方利落的抽開她的腰帶,嚇得整個人跳了起來,腳步混亂的踩到木枕跌坐到床板上,一振亂踢的縮到床的角落,緊抓著衣服驚恐地看著他們,慘叫:「啊啊啊啊啊!!你你你這個老變態!不要過來啊!」

    在她慘叫後的十秒,整個人被女子們壓制住,完全就像是手術台上任人宰割的模樣。

    「一開始乖乖聽話不就……」男子掀開她的衣服後噤聲,室內瞬間安靜無聲,一旁的女子有驚訝的,有汗顏的。

    江玹淚流滿面的糊了視線,沒注意到周遭的變化,沒從被人看光的羞恥及被人牆破的恐懼中出來,倒是被下一刻的怒罵聲嚇一個回神。

    只見老男子指著她的身體,表情兇惡的質問女子:「這是怎麼回事!?妳們是眼瞎了不成,沒把夕花找回來就算了,怎麼抓了個女子回來了!?」

    「雲爹爹,我們真的不知道啊,這人看著就是個男的…誰知道是…」女子一說。

    「是啊雲爹爹,這人穿著男子的衣服,外型和男子般瘦小,分明就是想害我們啊。 」女子二道。

    「妳們是不會確認一下啊?」被稱為雲爹爹的男子臉色陰沉的問。

    「雲爹爹啊,我們這不是怕亂碰商品,惹您發怒啊。」

    「是啊是啊,您看看她,除了性別不對,分毫不差…」女子三說到一半,就被老男子扇了一巴掌。

    「性別不對就大錯特錯啦!」雲爹爹氣得說道,瞪向床上坦胸露腹的傢伙,道:「再來就是妳,一個女子沒事穿甚麼男子的衣服,還哭成這副德性,一副怕被非禮似的惹人誤會!」

    都被看光了,怎麼還罵她啊…

    被莫名其妙的抓過來扒光,居然還因為奇怪的原因駡了一通,江玹委屈的再次大哭起來。

    雲爹爹因為她們抓錯人,甚至抓成女子已經夠鬱悶,聽到江玹又開始哭哭啼啼,哭得這麼醜,聲音還刺耳,整個人都火大起來。

    「還不給我安靜!」見話語不奏效,他怒極反笑的說:「你再哭,我就把你賣給收遊女的館子!」

    以現在被扒光的情況……是她知道的那個嗎?

    她驚的一個沒了哭聲,瞪圓著眼睛看著雲爹爹:「那…那是?」

    「妳不知道?為了迎合有些好女色之徒,有些館子私底下也在做這筆生意呢。」雲爹爹打量她的身子,面色不善的笑:「身材是差了點,但想必有人喜歡這種長不齊的。」

    江玹危機的警鈴大響,腦袋轉得異常快速。

    這是甚麼狀況?

    他說要把她賣做遊女,就代表這裡不是遊女的店,那這裡是什麼?

    但這種會把人強制壓住查看身體狀況,擺明不是甚麼正常地方…

    等等,剛剛是不是說了怎麼不是男子之類的,還說性別不對是大問題,也就是說這裡不需要身為女性的她……

    「所以這裡沒有遊女?」江玹一反常態的冷靜詢問。

    「我這才不做那種偏門的呢。」

    「那……可以放我離開嗎?」她不確定的問。

    「妳說呢?」雲爹爹眼神銳利的反問。

    看來不行……

    但在這的話,至少不用去當遊女吧?

    江玹像是腎上腺素爆發般,掙脫了女子們的手,撲身在地抱住雲爹爹的大腿,淒厲的哭喊:「你讓我做牛做馬我都願意,拜託不要把我賣去當遊女啊!」

    男子看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鼻涕還粘在他的衣服上,一臉嫌棄的叫:「還不給我離遠點!」

    「拜託你啊,我活到現在還沒交過男友呢!不對…就算交了我也不要要啊!才不要當什麼遊女呢!」江玹更用力的抓住不放,臉不斷往對方身上蹭。

    「妳們還不快把她拉開!」他瞪向一旁的女子,高聲怒吼,聲音響遍了整棟建築。

    就這樣,在江玹哭得死去活來加上死纏爛打後,雲爹爹一臉疲憊的放棄了把她賣去做妓女的打算。

    後來她才知道,雲爹爹打消念頭的主要原因是她哭完後的臉實在太醜,眼睛哭腫了不說,滿臉的鼻涕眼淚整個不能看。

    就這樣,她開始在這間名叫花月樓的地方,做起了打雜的工作。

    就以前看的漫畫來說,這裡就是古代的牛郎店,牛郎們會在琴棋書畫上表現自己,或是搔手弄姿的誘惑人。

    女人會到這裡聊天、喝酒、吟詩、聽曲,若有意則會進一步選擇內用,好享一夜春夢。

    而此時她正在內用區的門外待命,為了在客人有需要時立刻前去服務。

    她用力抿嘴,忍住打哈欠的衝動。

    還要多久才換班啊……

    房內傳來曖昧聲音,她的左耳進右耳出的沒有任何遐想。

    沒辦法,從凌晨工作到黑夜已久的現在,她除了想睡覺以外,實在沒辦法生出其他心思。

    咔噹,一道瓷器撞擊的聲音讓江玹回過神。

    她按按眼窩,提好手中的茶壺 ,向發出聲響的包房敲了兩聲,推開房門走入其中。

    這裡是人們尋歡作樂之所,

    是過客短暫的歇腳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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