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晏江优另眼相待的也不止陈檐。

    也许是金昊树敌太多,名声太臭,敢于拒绝他的人也在男生堆里出了名。

    青春期无处安放的荷尔蒙,总会催生出一些日后难以理解的荒唐举动。少年们开始将这个谜一样的转学生视为一处“精神地标”。

    不少人跟风向她表白,只为证明自己也很勇敢。

    虽然前人均以失败告终,后人却跃跃欲试,陈檐就是其中一个。

    他没追过女生,仗着有张好脸,以为张嘴就可以。

    周三下午的体育课,两个班一起上。

    队伍解散后,晏江优为图清净,坐在离球场最远的石凳上背单词。

    “喂!小心!”

    远处话音刚落,一个圆形物体就朝她迎面飞来,速度快得来不及反应。

    幸好它在一步之遥坠下,随后慢慢滚动。

    晏江优被声响惊住,抬眼只见一个满头大汗的男生跑过来,弯腰从她脚边捡起篮球。

    “对不起啊同学!我的我的!”

    怒气不好发作,她假装无事发生,又低头看单词本。

    imminent逼近的,即将来临的。

    “那个,”男生挠着头还不肯走,“要我教你打球吗?”

    “啊?”

    晏江优以为自己听错了,中考又不考篮球,他教什么?

    “额,没什么。”

    男生也觉得自己这话说得太蠢,红着脸跑回球场。

    夏天太炽烈,连吹的风都是热的。

    “可以啊你,够勇,她说什么了?”大家围过去问。

    男生岔开话题:“打球打球。”

    “吁——”

    狗哥轻撞陈檐的肩膀,“怎么说?敢不敢?”

    “这有什么不敢的?”

    陈檐莫名不爽。

    毕竟开学前两人就搭过话,总比其他人多点交情。

    于是临时起意,趁她去小卖部的空档,在楼梯拐角处蹲她,台词是早就想好的——

    “同学,我想和你谈恋爱。”

    他逆光站着,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

    晏江优的脸被阳光晒得微微发烫,右手还拎着瓶冒冷气的矿泉水。

    听到这句话,她猛地收回迈上台阶的右腿,目光一片茫然。

    “你说什么?”

    “我说,我想和你谈恋爱。”

    “我不和差生谈恋爱。”

    短短8个字,杀伤力极大。

    曾星洲和纪定康躲在墙角偷听,当场爆笑,笑声回荡在空旷的楼梯间,让人避无可避。

    意识到被戏弄,晏江优瞬间冷脸。

    擦肩而过的一瞬间,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补了一句:“你们男生都这么无聊吗?”

    眼神冷淡,语气鄙夷。

    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但能在同一个人身上栽倒两次。

    一次是帮忙被拒,一次是表白被拒。

    陈檐尊严扫地,闹了个大红脸。

    不幸中的万幸是他当时脑子短路了,没回怼一句“你的成绩又有多好”,不然回旋镖马上就到。

    即使在虹泽这种十八线小城,德全也算不上什么好学校,初中部的升学率不高,大部分人要么打工要么进职高。

    大家默认,转来这里的都是在其他学校混不下去的差生。

    但晏江优是个例外。

    第一次月考就考了年级第一,而且狂甩第二名一百多分,全校震惊。

    校长喜出望外,觉得中考状元莫过于此。不仅开会让各科老师重点培养她,还警告学校里的小混混们离她远点,要敢影响她学习的通通记大过。

    陈檐和狗哥都被反复点名。

    “成绩好了不起啊!”

    是挺了不起的。

    表白闹剧彻底落幕,从此再没人敢招惹她。

    即使不同班,但晏江优的名字、分数、学习态度,常被各科老师挂在嘴边,用来反衬其他学生是多么的资质平平。

    无形中她被推到所有人的对立面,拉了一大波仇恨。

    那天周五放学后,陈檐抱着篮球到9班找人,里面只剩后排几个熟面孔在讨论学校里女生们的长相。

    “你们坐这干嘛?不去打球?”他问。

    “你来得正好,聊聊呗。”狗哥轻拍两下桌子,示意陈檐速速加入审判。

    十几岁的男生为了撑面子总爱嘴贱。

    在听完几个激情点评后,他突然被点名:“那你觉得晏江优长得怎么样?你不是还跟她表过白。”

    他本来想说还行,话到嘴边却变成:“我对飞机场没兴趣。”

    那时候的陈檐骨骼已经拔节,快一米八的个子在球场上很显眼,给他表白的女生没少过,不免飘飘然。没想到会栽在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转学生手上。

    太丢脸,只能过过嘴瘾。

    “还有,那次表白也能当真?又不止我一个。你不是也说要去当面表白?”

    “说是说了,想想算了。”

    “切,纯纯懦夫。”

    “不是懦,是觉得她老用鼻孔看人,没意思。”

    “哈哈哈哈哈,是啊,我也不喜欢她,一副别人欠她钱的样子。”

    “装得很,觉得成绩好就能看不起人。”

    “我不和差生谈恋爱!”狗哥阴阳怪气地模仿她的语气,“差生招谁惹谁了?又没扣她的分。”

    “所以她没朋友啊。”

    “说不定当初转学就是因为人缘太差了,毕竟谁会喜欢校长的狗?”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聊得不亦乐乎。笑着笑着有人撞了撞陈檐的肩膀。

    “门口......”

    他顺着手指的方向抬头,只见晏江优孤零零地站着,眼圈通红。

    笑声戛然而止。

    本以为她会破口大骂,但她把抹布往讲台上一扔,扭头就走,只剩男生们干瞪眼。

    “卧槽,你怎么不说她还没走啊!”陈檐恼羞成怒。

    “哥我没注意......”曾星洲急得开始结巴。

    他不知道晏江优在门口站了多久,听到多少,只能确定自己嘴贱说的那句话她一定听全了。

    其他人也挺慌的,面面相觑道:“完了,她不会告状吧?”

    “怎么告?报告老师,陈檐说我是飞机场吗?”

    大家又笑得肚子疼,但看到他板着脸也不好再开玩笑。

    陈檐盯着空无一人的前门,莫名心慌,仿佛有什么不可控的事在等待着他。

    之后右眼也不时狂跳,好几个晚上都睡不踏实。

    又过一周,就在大家以为无事发生时,噩耗却应验了。

    大中午的校长居然组织各班老师突击检查,看是否有学生带违禁物品。

    不幸的是,陈檐的烟和打火机就赤裸裸地摆在抽屉里。

    一小时后他爸已经站到办公室。

    其实陈檐有点冤,那包烟是他打赌赢来的,只想学《古惑仔》揣着装装逼,根本不会抽。

    陈岳可管不了这么多,当着所有老师的面,抬手就是一巴掌。

    声音清脆,打得他鼻血直流。

    “你小子好的不学净学坏的!”

    班主任被吓蒙了,连忙拉住陈岳的手臂防止第二个巴掌落下。

    “哎呀,家长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嘛。”

    陈檐对这种简单粗暴的教育方式早有思想准备。

    陈岳是刑警,工作很忙,三天两头不着家,即使在家也会把职业病带来,像审讯犯人一样挑儿子的刺。

    陈檐在外面打架之所以厉害,离不开他爸的实战教学。从来没什么虚张声势,都是拳拳到肉。

    就在他用校服袖子擦鼻血的时候,晏江优刚好抱着一堆练习册进来。

    “报告。”

    “进。”

    真是冤家路窄,谁叫8班班主任也教9班语文课?

    他真恨不得原地消失。

    “老师,书我领来了。”

    “好,就放桌上。对了,这个作业你帮我发一下。”

    她点头,这才注意到站在一旁的人。

    见他如此狼狈,眼中虽有诧异但很快就恢复如常。

    在陈檐看来,这简直就是一种嘲讽。

    小心眼。马屁精。告嘴婆。

    鼻血怎么都抹不干净,他咬紧后槽牙狠狠瞪了她一眼,心中一万句脏话飙过。

    下午第一节课已经开始,但批判大会并没有结束。

    班主任不断逼问除了他还有谁抽烟。

    他很仗义,没有抖出兄弟的名字,处分全背。

    “行了,你先回去上课吧,明天交一份3000字的检查给我。陈檐爸爸你先留一下,咱们对待叛逆期的孩子也得多点耐心嘛。”

    陈岳无奈道:“老师你不知道我工作有多忙,这都是请假出来的,回去还要补假条。”

    陈檐没听完就快步走出办公室,发现曾星洲还蹲在拐角处,看到他脸上鲜红的五个大印都快急哭了。

    “大哥,我真不知道今天要检查啊。就是买早餐的时候,突然想起来还欠你包烟就顺手买了,都怪我!”

    他摇头,“怪我点子太邪。”

    “事出反常必有妖,你说校长为什么要突击检查?你最近得罪谁了?”

    “这还用问吗?”

    两人对视一眼,心中已有答案。

    当天放学,他们提前到晏江优家楼下堵人。

    本以为这样就能吓到她,她却径直上楼,连半点余光都没施舍。

    陈檐觉得没面子,大跨步追上2楼,一把扯住她的书包带。

    “喂。”

    “干嘛?”晏江优抓住栏杆,没好气地回头瞪他。

    “想问你点事。”

    “问。”

    “我抽烟是你告的老师?”

    “不是。”

    “不是?”陈檐气笑了,“呵,敢做不敢当?不就是上周听到我说你坏话生气了?你要不爽可以直说,我认,但背后捅人刀子可真够恶心的。”

    “你说我什么坏话?”晏江优眉头紧锁。

    他自知理亏,没接话。

    “还有,你说是我背后捅的刀子,那你有证据吗?”

    对方居高临下,音量也大了些。

    陈檐被问住,眼神开始飘忽,语气也不再那么咄咄逼人。

    “不是你,那是谁告的老师?”

    “你问我?”

    捕捉到他的心虚,晏江优也冷哼一声,转守为攻。

    “没证据就泼人脏水不是更恶心?”

    说完用力拽住包带,把他的手甩开。

    陈檐架打得不少,但也没想过欺负一个小女生,正思考怎么反驳,就听见楼上传来“砰——”的一声。

    门关了。

    操。

    这回又是他碰一鼻子灰。

    看他下楼时吃瘪的表情,狗哥立马跳下花坛。

    “她没承认?”

    “应该不是她告的。”

    “那是谁?”

    “不知道,校长突然发疯也不是没可能。”

    “我看没那么简单,最近还是小心点好。”

    “烦,走了,还有东西要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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