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第二道圣旨,成全了皇帝的隐而不退,保全了皇家的颜面。

    三十六卦中其中一卦说的是“潜龙勿用”,是说不能重用刚崭露头角的人,这种人很容易在成长中“反水”,而丞相虽已把持朝政,终归是未达他想要的顶峰,皇位还是他所觊觎,那么,只能有人制衡他,可以不对弈,但要有人时时掣肘,令他不敢轻举妄动。

    羽涅请的这第二道圣旨,便是由繁缕公主辅助朝政,意思是位同丞相,还不止,她还有个尊贵的身份,她是皇家公主,生生压了丞相一头,大事小情,繁缕公主都有同陶丞相相当的决策权和知情权。

    夜半时,不知是不是熔炉天柱的缘故,天空格外皎洁,掩住国运星阵的灰幕消散了许多,羽涅坚持住在宫外,一处树林深处的结界小苑,莘音也时常在此和羽涅学习法术,阵法。

    莘音的情花被她亲手摧毁,用来压制羽涅情花的生长,说起来,自那以后,莘音的世界里只有尊敬的师父,和学习法术,似乎渐渐把落魇织的梦当做了真正的现实生活。

    这可比梦境外让她舒心多了,觉得自己终于“有用”了,不再是任人嘲讽的水战神,而是有独当一面能力的皇家公主,有耐心教导她的师父,偶尔会想起莘音的身份,每当那时,强制自己把思绪压回去。

    当羽涅把一个全新的阵法施在他的小苑时,莘音呆了,掩住张大的嘴巴,难以置信:“师父,这?”

    羽涅用树枝在地上看似随意地画了画,摆上大小不一的石头子,他一施法,地上的画变成了足以以假乱真的缩小版战场,石头子变成了两方兵将。

    他似乎不太满意,但在莘音看来简直是巧夺天工的排兵阵,他温声道:“你不是说你的梦想是做女将军吗,给你做着玩玩,打发时间用。”

    她无意的一句愿景,甚至是梦想,被羽涅听进了心里,用了几夜的功夫,自创了这个排兵阵,羽涅说:“你闲来无事时,也可拿它当做游戏玩,黑方是敌军,红方是你率领的兵将,你若赢了...”

    “赢了会怎么样?”

    看她急切的样子,羽涅淡淡笑了笑:“赢了的话,阵法会消失,变成一朵花。”

    “是奖励嘛?”

    羽涅点点头。

    第一局很简单,她轻松地赢了,被她操控的凌乱的阵法果真消失了,变成了一朵花,她怔了怔,小心翼翼地拾起战利品,这...

    莘音胸口乱跳,这不是那日梦境中的情花吗?

    刚想问,一道符纸穿过结界飞了进来,符纸在半空悬了好一阵,逐渐变大,像个巨大的黄毯,上面两个人随着符纸一同落地。

    莘音定睛看清,兴奋地牵起少女的手:“灵儿!”

    倒是羽涅深沉许多,十分谦和地用逍遥宗之礼抬了抬手,道:“师弟。”

    羽忻也来了。

    灵儿专注地坐在地上,从袖管里噼里啪啦地掏出一沓沓的符纸,手忙脚乱的像迷路的蜜蜂,怕莘音急,还腾出嘴催道:“公主殿下,你先和他们叙叙旧,我把我最近改良好的符纸整理出来给你!”

    看她忙碌的样子,莘音也没多问,走到羽涅身旁,礼貌地打了个招呼:“是羽忻师兄啊,是灵儿那丫头非要让你带她来看我的吧?”

    这些日子,莘音总算把繁缕的记忆吃透了,这灵儿自小便侍奉她,是繁缕公主贴身婢女,更似姐妹,却从不恃宠生娇,对繁缕的照顾可以说是面面俱到,随传随到。

    哪知羽忻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白净的脸庞蒙上一层莫测的神秘,“师兄,公主殿下,实不相瞒,其实是我求灵儿带我来的,不然也不能这么快就到,是师父和两位长老让我来协助大师兄的。”

    灵儿那边急得不行,略显烦躁:“你们聊归聊啊,别提我名字害我分心呐!明知道我专注力不行!真是冒昧!”

    莘音瞧了瞧灵儿,压低了声音,问羽忻:“那灵儿她...”

    羽忻回说:“她还是要回逍遥宗的,灵儿对符咒有出奇的领悟,师父才不舍就此放了她,我去找她帮忙,想问问有没有传送的符咒,哪知灵儿要一道来,说要给公主殿下东西。”

    莘音和羽涅的目光一起看过去,铺了一地的金黄,这东西确实够多,灵儿在上面手脚并用地跳来钻去,急得不行。

    羽涅也没多寻思,在逍遥宗时,师父就不止一次的说过羽涅虽法术高强,但善心过剩,几次险些心软放走凶猛妖灵。

    而羽忻刚好能填补他这点。

    羽忻神色渐渐缓下来,不似方才那么紧张了,他想了想,也没必要紧张,确实是师父让他来协助羽涅的。

    掌门说:紧紧看牢羽涅,一旦有情劫触发的前兆,立刻回逍遥宗禀报。

    羽忻也记得那天门外听见的,一旦羽涅触发情劫,或死,或堕魔。

    可是一旦堕魔,便是仙门宗门追杀的对象,还是个死,有宗门掌门堕魔的先例,那掌门趁着未完全堕魔,自戕殉宗门,变成一缕结界守护宗门。

    羽忻曾在梦中无数次梦见羽涅变成逍遥宗的一缕结界,醒来时嘴上挂着笑,转而运气行功压制邪念。

    “找到了找到了!”

    灵儿捧着一沓精挑细选的符咒,板的整整齐齐,码开忙不迭地拿去给莘音介绍:“这几个是护身符,这些是去病符,这个是我改良好的魂归符......”

    莘音会心笑笑,把符纸收好,摸了摸灵儿的头,道:“我认识字的,你不必这么着急的,你许久未回来了,正巧羽忻也在,不如一起逛逛集市,热闹热闹?”

    灵儿面露难色,她确实在符咒方面天赋异禀,一看就会,字都不会写几个,这符咒画的却是工整流畅,为了精进,真是睡觉都觉得是罪过。

    莘音看出灵儿焦急,想让她放松放松,便拿过灵儿的手握在手里,温声道:“不急这一时的,而且啊,集市最近添了几个好吃的小摊。”

    “灵儿想把所有符咒都学会!把对公主殿下有用的都改良改精!对了公主殿下,你衣服破了吗?赶快赶快!我给你补补.......”

    莘音假装生气地转过身去,责她:“陪我去逛集市,去是不去?”

    “去去去!我去!”

    莘音俏皮地跑到羽涅身旁,牵拉羽涅的袖摆,像个讨玩具的小童:“师父,一起吧?”

    哪容羽涅说不,直接就给人拉走了。

    莘音和羽涅走在前面,灵儿身为婢女,习惯性地跟在后面,羽忻看了看,也只得同灵儿一般跟在他二人身后,心里有些难以名状的起伏。

    竹祈集市每天都像除夕夜般热闹,孩童嬉戏,百姓热情,各种小摊香气四溢,叫卖声不绝于耳。

    “来尝尝哎,乳糕蜜糕哎,不甜不要钱!”

    “冰糖葫芦冰糖葫芦咧,甜脆不粘牙~~~”

    “先尝后买,客官看看我这鸡丝面,和你头发丝一样细的咧------”

    莘音和灵儿一人挑了一串糖葫芦,美滋滋地吃起来,灵儿推了推离得最近的羽忻,示意他付钱。

    羽忻呆了呆,刚出宗门...没钱...

    “我来吧。”羽涅从袖管里拿出几个铜钱,递给怀疑他们吃霸王餐的商贩,商贩接过来,喜出望外地在手里颠了颠:“这太多了吧?”

    莘音怒起小嘴儿笑笑:“收下吧。”

    “这...这这不公主殿下嘛?”糖葫芦商贩大惊,像看到菩萨显灵似的招人来看:“哎呀呀,快来看那,公主殿下来买我的糖葫芦了!”

    越来越多的人凑过来,争先恐后地买光了糖葫芦摊,讨个皇族贵人的喜气。

    “这是宫里的国师吧?听说新来了一位国师,仙风道骨,俊美非人,今日一见,这是竹祈的活招牌啊!”

    “公主殿下和国师站在一起,真是男才女貌,配的很呐!”

    “之前我还说那个熔炉劳民伤财,这一建成我们才知道这熔炉有多好!以前夜里看不见路,现在可好,深夜都美的像日不落的黄昏啊!”

    灵儿招摇举起手,非要把自己主子抬的比羽涅要高才好,大声吆喝:“是啊,我们公主殿□□察民情,与民同庆!”

    “体察民情!与民同庆!”

    “体察民情!与民同庆!”

    “体察民情!与民同庆!”

    百姓们自发地分成男女两队,把莘音和羽涅捧在天上吆喝,相比羽涅的若恐若惊,莘音少女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集市。

    灵儿卖力地在托举繁缕公主那一队,领头吆喝,见羽忻只身一人呆呆地站在那走神发呆,便走过去推了推他:“一动不动的,真是冒昧!一起啊,多好玩呀!”

    羽忻不太情愿地靠近托举羽涅的那一队,跟着吆喝声对口型,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

    身体里飘出无数乌黑的小尾巴缠绕着他,绕的他神智迷乱。

    “你们不是同门师兄弟吗?”

    “你是他的下人吧?”

    “捧的这么卖力,是想给大师兄端茶倒水伺候起居吗?连买糖葫芦的钱都没有诶,好可怜呐!”

    “你是掌门的第二人选啊,他死了,逍遥宗就是你的了!!!”

    “哎哟哟,羽忻不想做掌门,想做下人呢~”

    “去找陶丞相吧,陶丞相位同副帝,他会帮你的,他不会把你当下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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