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有一天小蝶发现不对劲,故意假寐,午夜中看到羽忻身影小心翼翼地走进房间,没发出一点声音。

    羽忻用的是逍遥宗仙法,浩然正气之法,一日两日都好,可每日这么下来,用仙气中和妖气,羽忻身体渐渐被妖气污浊,仙气也不再那么至纯至净了。

    “羽忻。”

    小蝶只叫他羽忻,那次唤了一声夫君,被羽忻骂的狗血喷头,小蝶听话也乖巧,从此只唤他的名字。

    “别再给我渡仙气了,我有能力安然生下我们的孩子的。”

    只要用小蝶全部五百年的修为,就可以。

    羽忻皱眉嫌弃地拒绝:“你一个小小的蝴蝶精怪,化形成人已经够耗你妖灵了,还妄想靠自己生育?”

    小蝶圆溜溜的眼睛写满真诚,她握住羽忻的手,柔声细语地对他说:“羽忻,你相信我,我真的可以,你不要再给我渡仙气了好好。”

    羽忻答应了,从哪日后,每日深夜他都会用法力让小蝶昏迷,再渡不纯的仙气给她,有总比没有好。

    羽忻能感受到,小蝶的妖灵已经是强撑了。

    这日小蝶早膳时说起羽忻再不能返仙门的事,羽忻也自知,身为仙门弟子与精灵交合生子,还染了妖气,逍遥宗自然是不能留他了。

    这些时日,羽忻不再为往日之事纷扰,不再在意自己是不是羽涅师兄的跟班,不再纠结没有羽涅自己会不会是掌门。

    他想了几日,终于对小蝶说:“回不去就不回了,待你生育,师兄自会解开这里的结界,到时我们带着孩子找一处溪水树林里安家度日,也好。”

    精灵生在树林丛林之中,那里也是它们养分的来处,小蝶在那里可以修养妖灵,以羽忻的修为,假以时日,帮她修复好妖灵也并非不能完成之事。

    越是临近产期,小蝶越是被往事忧郁,精灵要有至少千年的修为才能化形为人,那日巽魅在花丛中捉住她,说可以让她提前化形为人,小蝶是蝶谷里最艳丽好看的蝴蝶,对化形为人颇有期待。

    也没问个为何,就答应了,“小蝶,别辜负了你的美貌,你去勾.引一个仙门中人,事成之后,那五百年修为我就当送你了。”

    在蝶谷里生活五百年的小蝴蝶哪里懂什么叫勾.引,什么是和男子同床共枕,颠鸾倒凤?

    她去了,也成了,更爱羽忻爱的死心塌地。

    羽忻素来嘴硬心软,说出的话有多狠,做出来的事就有多暖,小蝶曾想过,一个有头有脸的仙门中人,为了她被妖气污浊了,值得吗。

    胎动迸发,妖气几乎要顶破羽涅设下的结界,羽忻一直撑着,他也就是个仙门修士,能耐是有,又有多大的能耐?就算掌门来做此事,事到如今怕是也筋疲力竭了。

    用完早膳,小蝶收拾碗筷,羽忻喝停小蝶:“要你做这些事?都要生了,快去房里歇着别碍事。”

    说着,羽忻起身开始摞碗筷。

    小蝶发现,羽忻的字里行间还是那么无情,可是从语气可以听出,他是心疼的责备,而不是真嫌弃她碍手碍脚。

    小蝶笑着拦开羽忻的手,让他歇着:“这些事都是女人做的,我是女人,应该的。”

    小蝶沉迷于做人娘子的享受中,要做一位相夫教子的好娘子。

    她想好了,生完孩子后,在羽忻找的小溪山林中置一间木屋,还要做一个秋千给孩子玩耍,恩,还要一个水风车,流淌不止的水寓意他们的生活能细水长流,还要,绵...绵延子嗣呀!待她修养好了妖灵,一定要给羽忻生好多好多个孩子!

    羽忻装作不耐烦的口气,看着她隆起的肚子:“还有几天?”

    小蝶摸了摸肚子,母爱溢于微笑之中:“就这两天了。”

    羽忻看了看欲破出的结界,颔首双指并拢,看到指尖上不仙不妖的污浊法力,也已经很微弱了。

    “咚咚咚。”

    羽忻一惊,敲门声?巽魅那等妖物是近不了这里的,还能是谁?

    “你快进里屋呆着!发生什么事都别出来!”

    “羽忻我.....”

    “让你去就去!赶紧滚进去!”

    小蝶眼眶里含着泪,指背抹了抹泪,忍者哭声听话的去了。

    知道师兄会来,打算用他仅存的法力,拿出油尽灯枯的力气应该能撑到小蝶生产之后。

    当羽忻看到眼覆白绫的莘音时,心还是抽了抽,自觉是个残害同门,背叛仙门的叛徒。

    灵儿,还有灵儿,那日他之所以完全控制不住心性与小蝶交合,一半的因由是小蝶长得和灵儿眉眼十分相似。

    羽忻拱手,语气平淡施礼:“师兄,公主殿下,灵儿,这位......”

    羽忻看了看眼生的椒城,椒城下巴点了点一处方向,示意羽涅妖气的位置。

    和熟人重逢,莘音开心得很,忙介绍:“这位你没见过,是夏国太子,名唤做椒城,胆小如鼠,登徒子一个。”

    椒城:“........”

    登...登徒子吗...谁?

    见莘音依旧洒脱活泼,羽忻有一瞬间真觉得,他们不是来做那件事的,但也绝不是来道贺的。

    羽涅感应到羽忻身上若隐若现的妖气,心道羽忻已被妖物荼毒至此,在不拉回正道,恐怕补之不及了。

    羽忻庄重自持,以礼相待:“见过椒城太子。”

    椒城抿唇点点头,听他二人说话,是师兄弟关系,莘音和他也熟,这种仙门家属汇聚的地方,怎会有如此重到呛人的妖气?

    羽涅也不转弯抹角,看向妖孽所在之处,对羽忻说道:“交出来吧。”

    羽忻猛地一怔,莘音循声抓住羽涅的手臂:“交出什么?师父。”

    羽涅拍拍莘音紧张的手臂,拔出承影剑,剑尖点地,地上登时被剑锋刺出一道深痕:“我还叫你一声师弟,这师弟还能不能叫下去,全看你愿不愿遵从仙门之责,斩杀妖邪。”

    灵儿也劝羽忻:“师兄,你是仙门中人,日后是要历劫飞升的,断不能为了妖邪送了后路啊?”

    羽忻缓了缓心,是求,是祈,卑微退让:“师兄,各位同门,一切都是我的错,可她身怀有孕,就要生了,你们这时候拿剑闯进来,合理吗?”

    “离经叛道!”羽涅剑指羽忻,对他说:“人妖殊途,及时反省,回逍遥宗拂云池还有希望洗掉你身上污浊妖气,重归仙途指日可待,你为何非要寻个与仙门背道而驰的路?师弟?”

    羽涅原以为小碟只是个普通凡人,没料到是个精灵,被羽忻掩盖妖气骗过了羽涅。

    “真的吗?他回拂云池能洗掉污浊妖气吗?”

    小蝶捧着圆滚的肚子,走路都十分困难了,眼下还是小跑来的,声音细致温柔,如暖阳下的粼粼微波般柔和。

    羽涅看到小蝶,只想着要断了羽忻歪念,将他拉回正途,迅速召唤承影剑向小蝶胸口刺去,剑气凌厉,行剑时所到之处驭出凛冽蓝锋。

    剑锋刺破小蝶的衣裳,与肌肤近在毫厘,剑锋一偏,被一朵花击中,伴随着清脆的兵器声坠落在地。

    “繁缕!”羽涅责备她。

    “师父。”莘音展开双臂探到小蝶那边,尽力挡在小蝶的前面:“师父,羽忻说她身怀有孕了,我与师父出仙门初到皇城时,师父与我说过,众生平等,妖怪精灵也是众生中的一生,不该视妖邪就杀戮,不是吗?”

    是。

    可是,妖怪缠上的是他的师弟,是有飞升仙缘的羽忻。

    “繁缕你走开,今天这妖精必须死!如若不然,羽忻被妖邪染身,会受到永世诅咒轮回,他是普通凡人百年寿数也罢,羽忻不是。”

    小蝶黯然,她是妖,妄想与仙门中人长相厮守,她苦笑,笑自己不自量力,羽忻今日至此的源头,说到底是她要化形为人的贪念,如果没有她,他会飞升成神的,对吗。

    胎动震荡,她要生了,小蝶努力的忍住同凡人一般的开骨之痛,汗如雨下,须臾间就浸湿了她的衣裳。

    羽忻,你恨我吧,好好回仙门修仙。

    小蝶用尽全身妖力,拾起承影剑,对挡在她前面保护她的莘音一剑刺去。

    小蝶认准了位置,刺向无忧性命的手臂,莘音顿觉手臂一凉,鲜血涌出。

    与此同时,小蝶生了,是人形,小蝶苦笑,他没骗她,她真的能生出人身。

    小蝶的孩子裹在一层闪着五彩炫光的膜里,膜里孩童稚嫩地笑了,露出两排,尖牙!!

    小蝶仰天大笑,脸上黏腻的分不清是汗还是泪,手里紧紧握着承影剑:“羽忻,你以为我真喜欢你吗?我只是想要你的仙气滋养我而已,如今你已经没有仙气给我了,没用了,你总叫我滚,今天,该滚的,是你!!”

    小蝶挥剑,指向羽忻刺去,羽忻,你恨我到底吧,小碟歇斯底里,奔着死去。

    “去死吧!!!”

    羽涅施法将小蝶手中刺向羽忻的承影剑召回半空中,毫不犹豫地,狠狠刺入小蝶的心脏。

    小蝶应剑倒地,羽忻连忙过去扶起小蝶,用浑浊的仙气给她渡气:“起来!你给我起来!”

    小蝶呕了好多好多的血,血液不断地涌上她的喉咙,使她说话都十分困难:“羽忻。”

    小蝶紧紧地抓住羽忻的手:“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好好...活着,就当是...为了我...一定...要飞升啊。”

    小蝶撑笑,她要笑,羽忻最喜欢看她笑了,蝴蝶一族笑的最好看了,可以让百花潋滟。

    莘音忘记了痛,直到手臂上伤口渗出的血从地上缓缓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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