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是惊鸿照影来

    我如果爱你,一定会像凌霄花——借你的枝干攀援,去最接近日色的地方,等一次芳华散去。  ——序言

    八月,淮城。天气闷的像是要融化这个南方的城市,花凌的心也似要蒸融在夏色的灼烈里。

    江公馆里的日子流淌在淮河的微波里,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无趣的紧。

    这是花凌嫁进江公馆的第三个年头了,淮城的风物滋养这个曾经风头无两的花旦,可是江二爷,却慢慢淡忘了他的崔莺莺。

    那年,花凌是南方剧团的名角,一时声名鹊起。一次表演后,她遇上了江其琚。江家二少总是恰到好处地在她演完后出现,风雨无阻。那双褐色的眸子里泛着温情,让花凌在很多年以后都难以忘却,只是很多年后她才知道,所谓温情如水,不过沉酣一梦终须醒。而在当时,没有崔莺莺会拒绝她的张生。

    于是,淮城少了一个名角,多了一个江家三姨太。

    最初的日子像窗边的凌霄花,灼灼其华。江二爷极宠他的三姨太,有了珍珠要钻石,有了旗袍要皮草,人们都说除了当年的二姨太,还没见着谁又能有这样的宠爱。

    可是花开又花落,墙上的漆色一层层剥落,徒留下灰色的壁。江二爷新纳了门四姨太。四姨太叫甚么文书婉,还是淮大的女学生,刚毕业就嫁进了江公馆。

    这件事成了淮城的新鲜事,给那些不安的日子添了些调剂。好事的都说江二爷福气好,妻妾才貌双全;嫉恨的说江二爷风流成性,连女学生都不放过;知情的却摇摇头,只说什么孽缘。

    花凌哪里管的了这些,她只知道这么下去,这江公馆就是她的墓地。

    “龄儿,去请老爷”朱唇轻启,吐出一缕暗香。“老…爷…老爷在四姨太那”龄儿不敢直视子,因为她已经感受到那股怒气。

    “废物,你不会早些去吗?明日!明日那你若还是请不来老爷,仔细你的皮!别忘了,花榕是怎么离开这里的!”花凌的那双丹凤眼里满是怒火,甚至还有些难以名状的惧色。

    龄儿听到花榕,整个人不可控制地轻颤。

    第二日,江二爷来了花凌这儿。花凌早早地点上了一炉香,说起这炉香,还真真有些来头——这香是二爷从淮城极富盛名的调香师徐秉文那求来的,花了重金买断,又命名为霄梦。宵梦,宵梦,这是花凌最引以为傲的梦。那些光影般流逝的日子里,是一夜一夜的宵梦慰抚了淮城花旦燃烧的心。

    “你又闹什么脾气”低哑厚沉的声音从花凌的背后传来。

    花凌正盯着一面镜子出神,镜中映着玫瑰色的帘子,风起帘动,搅碎了一镜旧梦。再定睛一看,镜子里正是她朝思暮想的那人。

    “哟,二爷来了”花凌也不回头,对着灯光摆弄那养了多年的水葱似的指甲。

    “你在和我置气吗?”姜其琚拨开帘子,嘴角含笑,对着那面梨花木镜与他的三姨太相视。

    “花凌可没这胆子,花凌就是这性子。二爷若是看不惯,去四姨太那就是了。”花凌转过头去,避开了姜其琚那双褐色的眸子。

    这姜二爷倒也不恼,径直走向桃花心木的桌子,一面嗅着宵梦的香味,一面瞧看三姨太。

    花凌窄窄的袖口里垂下一条绛色洋绉手帕,身上着银红衫子,葱白线镶滚,凝脂般的手腕上套着翠玉镯子,蝤蛴颈上挂串珍珠项链,只是唇上抹着的胭脂还是上个季度流行的茜色。

    姜二爷看出了花凌的心思,若是寻常时分,他定会顺水推舟,留宿三房,共度一帘良辰。

    可如今正是布局之际,他必须让花凌依循他的安排入网。

    “你好生歇息吧,既不喜见我,我就走了。”姜二爷噎了口那海棠石冻杯里的茗茶,起身

    离开了。

    闻声,花凌迅即起身——“二爷今日若是走了,以后可就别来三房了。”

    姜其琚只是愣了下,随即出了房门,留下了一屋的心碎与一夜的寂寥。

    淮城的夜晚从未这般冷过,像是一月底的风,浸满了冬季的寒凉,钻进人的心里,直教人泪痕满面。

    银字笙调,心字香烧。宵梦,宵梦,这一夜,第一次让三姨太觉得荒唐如梦。

    翌日,三姨太一身上海来的玫瑰紫银旗袍,高挽着发髻。头上簪着几只紫翡如意钗,手里攥着茜色百蝶帕,步步生姿地来到堂屋里,准备见见这新晋的四姨太——文书宛。一进屋,便见着琚夫人正襟危坐,而那新晋的四姨太在恭恭敬敬地敬茶。

    要说起这琚夫人,那可是公侯小姐,正儿八经的大家千金。琚夫人整日穿着墨色的衣衫,

    如花的年纪却硬生生活成古董,虽是端庄大方,可日久天长地,免不了让人心生乏味。就瞧着那只半山半水的镯子,极好的料子搭配一身藏青长款旗袍,原本灵动的玉也多了几分压抑。

    而此刻,端庄的琚夫人正接过四姨太敬上的龙井茶,瞥了眼刚来的三姨太,开始训话。

    “既然已经嫁入姜家,就要守好妾的本分,你平日......”

    “夫人已经开始了吗?看来是花凌的不是了,不过也怨不得我来迟,为见新妹妹总是要收拾一番。”婉转的嗓音打破了二太太的不起波澜的训话,像是在静湖里投下碎石,涟漪顿起。

    琚夫人不咸不淡地瞥了一眼迟来的三姨太,便继续训话,可有心之人都能感受到此时中堂的气氛显然多了几分凝固。

    而作为正房太太的琚太太自然是不屑于一个戏子出身的三姨太。这些年三姨太凭着姜二爷的宠爱屡屡犯上,琚夫人只当她是个跳梁小丑,毕竟一个没有子嗣的姨太的命运是一眼可以看到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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