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所谓效率
在警局门口傻等沈翊的时候，唐宣和意识到该找个时候要沈翊的联系方式了，明明是对门，居然比因为工作原因联系过一次的生人还要“不熟”。而沈翊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出于各种原因，二人都该交换一下基本联系方式了。
按理来说，当时沈翊来道谢并邀请唐宣和去许意多家吃饭，这该是一个交换联系方式的好时机，不过在不需要紧急联系沈翊的时候，唐宣和就忘了这么一回事了，即使她打算追求沈翊……
而沈警官呢？沈警官根据自己对人性幽微的掌握和唐宣和的“平时表现”，估计唐宣和心里也在想没有联系方式不方便的事情，并且粗略预判了唐宣和会先一步直接开口。
但是，人是很复杂的生物。
当时沈翊依然是一副笑脸，微微弯着眉眼望着唐宣和——大概是很笃信“眼睛是心灵之窗”这句话吧。唐宣和教心理与健康，经常被人家问“那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这种问题，她脾气好，只是觉得好笑地摇摇头。而沈翊甚至没有直接开口问，唐宣和连题目也不知道，免得摇头了，也是笑望着沈翊。
笑吧，反正这两个人都没接上对方的心灵热线。
沈翊并不是一个扭捏的人，见对方无行动，就打算自己直接开口了。他可以直接，但他做不来生硬的事情。也是，看他说话做事，好像总带着一种令人如沐春风的自然感。可惜的是，当时他和唐宣和的谈话，根本找不到一个自然的切点。
时间很快来到了吃饭那一天。
唐宣和掐着时间，做着几页课件，时不时地手指在键盘上轻轻敲着，头却偏过去盯着门，不知道想什么。大抵是不知道这种情况应该同沈翊一起走还是各走各的。这时候她又想起没有联系方式这样的麻烦事了。
这课件是写不下去了。
唐宣和给自己打了打气，不就是打开两扇门再说一句话的事吗，“我可以的。”唐宣和双手握拳在身前晃了几晃。
“扣！”同样地，在单身独居女青年怀抱疑心开口询问前，这个敲门人开口了：“唐老师。”
唐宣和放心地开门了，不过计划被打乱了，主动权暂时丧失。
“唐老师，一起走吗？”一般这种提议只要被提出来了就不会得到拒绝。
“好啊。”果然。
二人并肩而行，唐宣和微抿着嘴，一只手伸在口袋里握住手机，时不时地拿余光瞟一下沈翊。她确实想不出一个婉转含蓄的法子。
沈翊仍是微笑着，只是弧度比平日惯常那样大了不少。有时候明知道有些事即将要发生但却要装作不知情的自然模样，这是有些难度的。
“沈警官。”沈翊侧过脸来，唐宣和在确定得到本次谈话对象的注意后问：“你用微信吗？”
看嘛，开了这个口就好了啊，最麻烦的明明是开口前的纠结，有些人一直纠结，纠结不出个所以然就错过了或者不开口了。
沈翊忍俊不禁，略略歪头，却不回答，反问道：“唐老师呢？”
唐宣和一本正经地点点头，把自己手机掏出来操作了一番再举起来，屏幕面向沈翊。而在这短暂的持续过程中，沈翊则稍慢于唐宣和掏手机的动作，说：“不介意我扫一下你的二维码吧？”到这句话的后面，可以明显听出沈翊因唐宣和利落的动作而不免语调高扬了些。
唐宣和再看沈翊时，沈翊正在收回怼在她的屏幕前的手机。唐宣和也觉得有意思地笑着略略歪歪头，翻转手腕一看，果然有条好友申请。
“唐老师，原来老师也不想上课啊。”沈翊揶揄着唐宣和。
唐宣和的网名是“今天也不想上课啊”。
“老师也是学生过来的啊。”唐宣和难得有些小孩子气地回应，沈翊的网名就没什么好“挑”的了。
“沈警官，你果然喜欢猫。”唐宣和看到了沈翊的头像。
“那是我养的猫，叫‘晓玄’。”沈翊又恢复了平时的温柔，但好像——唐宣和无端端想到了“悲悯”。
唐宣和感到有些奇怪，但她不是一个喜欢窥探别人某些情绪背后故事的人，最关键的是，根据两人的关系程度是可以判断这一行为合不合适的。显然，她不喜欢，这不合适。
“它好乖哦。”在这么个春天，唐宣和都没听到对门的猫咪叫。这么说，唐宣和突然有些担心了，不会是嗓子有事或者抑郁吧？辅导员对学生身心状态的关心“职业病”出现了。
沈翊上眼睑向下微微盖住瞳仁，表达着某些只可意会的疑惑。她明明感知到了他之前的情绪，但又做出一副无知觉的样子。现在也是，唐宣和只是柔和地笑着，不像是，但确实回应着沈翊的情绪。
“它是懒。”沈翊这样说着，却没有没有责备的意思。二人心照不宣地让一些事情保持在舒适的社交距离之内。
唐宣和正过身，专心走着自己的路，身边的沈翊也是。二人中间暂时是一个朋友的距离。
没有太阳，也不是白云万里，倒是偏灰调的云大大小小挤作一堆，偶尔有些自己游离在一边的，反正也不会觉得它不合群，天空五分亮的柔和蓝着。
“天气真好。”懒洋洋的，又不至于乏力。唐宣和忍不住深吸一口气感慨道。
“是啊。”没有太阳。沈翊记得唐宣和好像不怎么能忍受“发光发热”的太阳。
“适合去春游踏青。”悠闲的生活，其实睡觉也蛮好的。
沈翊想起了那些采风的日子，带着些复杂情绪地说：“丰湖有个很少人去的地方，很适合坐下来，好好歇歇、看看。”
丰湖公园还有人少的地方吗？唐宣和面前闪现了许多画面，“春游”“马拉松”“农家乐”
“烧烤”“钓鱼”“划船”……
“哪天沈警官有空的话，一定带我开开眼。当然，最好不是学校春游日。”唐宣和开着玩笑。
二人就这样闲聊着一直到了许意多家里。
“小翊，小唐，你们来了啊。小翊你快陪唐老师坐坐，饭马上就好。”
“嗯，谢谢许老师。”唐宣和看到许意多穿着围巾拿着锅铲，估摸着这顿是许意多亲自下厨。
“老师，师母呢？”沈翊张望着，一般他师父是不会离开他师母几步的。
“哦，在那边看录像呢。”许意多指向某处，沈翊知道是客厅，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师父笑得这么开心。
沈翊扭头和唐宣和交换了下眼神，领着她进了客厅。
“咿咿呀呀。”奶里奶气的声音，是小孩子。
“你们是谁啊？快来看，这是我孙女。”沈翊的师娘还是有些认不得人，但很享受地看着这小粉团子爬来爬去、含糊不清地发音。
唐宣和看看粉团子，看看师母，看看沈翊一脸宽慰的样子，心情也好了起来。
“早知道，我当年就去读学前教育了。”不想打扰师母，沈翊带唐宣和小范围地走动着，唐宣和忍不住嘟囔了这么一句。
沈翊轻笑一声，问：“你很喜欢小孩子吗？”
“很可爱啊。”
沈翊停了下来，唐宣和自己也看到了，一个画室，里面是许意多尚来不及处理掉的仿画。沈翊不说话，唐宣和也不动作，她很有耐心地等着，摆出一副可以耐心听人倾诉、与人进行良性互动的模样，温和地显出极大的包容性，那样望着沈翊，其实在锐利地捕捉着他的表情与情绪。这时候是有几分心理老师的样子了。
沈翊很快回过神来，习惯性地笑着掩饰着些什么，但装作没发生过，意味着真实发生过。
“唐老师，你为什么没有当记者啊？”沈翊用问问题掩饰自己的问题。
“新闻学专业不好考研，而且国家饭比小农经济还要长久而稳定。”唐宣和要的不是答案，但她确实希望能帮忙解决一些问题。
“你后悔吗？”
“至少，你做决定的那一刻是不后悔的。”唐宣和可以肯定沈翊没有后悔，这个看上去温温柔柔像一池春水的人，问这个问题时，眼里没有迷惘、挣扎，分明是清亮又坚定的。
至于唐宣和，她是长久拥有寒暑假的人。放假的时候，她只有巨大的幸福感。
按理来说，当时沈翊来道谢并邀请唐宣和去许意多家吃饭，这该是一个交换联系方式的好时机，不过在不需要紧急联系沈翊的时候，唐宣和就忘了这么一回事了，即使她打算追求沈翊……
而沈警官呢？沈警官根据自己对人性幽微的掌握和唐宣和的“平时表现”，估计唐宣和心里也在想没有联系方式不方便的事情，并且粗略预判了唐宣和会先一步直接开口。
但是，人是很复杂的生物。
当时沈翊依然是一副笑脸，微微弯着眉眼望着唐宣和——大概是很笃信“眼睛是心灵之窗”这句话吧。唐宣和教心理与健康，经常被人家问“那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这种问题，她脾气好，只是觉得好笑地摇摇头。而沈翊甚至没有直接开口问，唐宣和连题目也不知道，免得摇头了，也是笑望着沈翊。
笑吧，反正这两个人都没接上对方的心灵热线。
沈翊并不是一个扭捏的人，见对方无行动，就打算自己直接开口了。他可以直接，但他做不来生硬的事情。也是，看他说话做事，好像总带着一种令人如沐春风的自然感。可惜的是，当时他和唐宣和的谈话，根本找不到一个自然的切点。
时间很快来到了吃饭那一天。
唐宣和掐着时间，做着几页课件，时不时地手指在键盘上轻轻敲着，头却偏过去盯着门，不知道想什么。大抵是不知道这种情况应该同沈翊一起走还是各走各的。这时候她又想起没有联系方式这样的麻烦事了。
这课件是写不下去了。
唐宣和给自己打了打气，不就是打开两扇门再说一句话的事吗，“我可以的。”唐宣和双手握拳在身前晃了几晃。
“扣！”同样地，在单身独居女青年怀抱疑心开口询问前，这个敲门人开口了：“唐老师。”
唐宣和放心地开门了，不过计划被打乱了，主动权暂时丧失。
“唐老师，一起走吗？”一般这种提议只要被提出来了就不会得到拒绝。
“好啊。”果然。
二人并肩而行，唐宣和微抿着嘴，一只手伸在口袋里握住手机，时不时地拿余光瞟一下沈翊。她确实想不出一个婉转含蓄的法子。
沈翊仍是微笑着，只是弧度比平日惯常那样大了不少。有时候明知道有些事即将要发生但却要装作不知情的自然模样，这是有些难度的。
“沈警官。”沈翊侧过脸来，唐宣和在确定得到本次谈话对象的注意后问：“你用微信吗？”
看嘛，开了这个口就好了啊，最麻烦的明明是开口前的纠结，有些人一直纠结，纠结不出个所以然就错过了或者不开口了。
沈翊忍俊不禁，略略歪头，却不回答，反问道：“唐老师呢？”
唐宣和一本正经地点点头，把自己手机掏出来操作了一番再举起来，屏幕面向沈翊。而在这短暂的持续过程中，沈翊则稍慢于唐宣和掏手机的动作，说：“不介意我扫一下你的二维码吧？”到这句话的后面，可以明显听出沈翊因唐宣和利落的动作而不免语调高扬了些。
唐宣和再看沈翊时，沈翊正在收回怼在她的屏幕前的手机。唐宣和也觉得有意思地笑着略略歪歪头，翻转手腕一看，果然有条好友申请。
“唐老师，原来老师也不想上课啊。”沈翊揶揄着唐宣和。
唐宣和的网名是“今天也不想上课啊”。
“老师也是学生过来的啊。”唐宣和难得有些小孩子气地回应，沈翊的网名就没什么好“挑”的了。
“沈警官，你果然喜欢猫。”唐宣和看到了沈翊的头像。
“那是我养的猫，叫‘晓玄’。”沈翊又恢复了平时的温柔，但好像——唐宣和无端端想到了“悲悯”。
唐宣和感到有些奇怪，但她不是一个喜欢窥探别人某些情绪背后故事的人，最关键的是，根据两人的关系程度是可以判断这一行为合不合适的。显然，她不喜欢，这不合适。
“它好乖哦。”在这么个春天，唐宣和都没听到对门的猫咪叫。这么说，唐宣和突然有些担心了，不会是嗓子有事或者抑郁吧？辅导员对学生身心状态的关心“职业病”出现了。
沈翊上眼睑向下微微盖住瞳仁，表达着某些只可意会的疑惑。她明明感知到了他之前的情绪，但又做出一副无知觉的样子。现在也是，唐宣和只是柔和地笑着，不像是，但确实回应着沈翊的情绪。
“它是懒。”沈翊这样说着，却没有没有责备的意思。二人心照不宣地让一些事情保持在舒适的社交距离之内。
唐宣和正过身，专心走着自己的路，身边的沈翊也是。二人中间暂时是一个朋友的距离。
没有太阳，也不是白云万里，倒是偏灰调的云大大小小挤作一堆，偶尔有些自己游离在一边的，反正也不会觉得它不合群，天空五分亮的柔和蓝着。
“天气真好。”懒洋洋的，又不至于乏力。唐宣和忍不住深吸一口气感慨道。
“是啊。”没有太阳。沈翊记得唐宣和好像不怎么能忍受“发光发热”的太阳。
“适合去春游踏青。”悠闲的生活，其实睡觉也蛮好的。
沈翊想起了那些采风的日子，带着些复杂情绪地说：“丰湖有个很少人去的地方，很适合坐下来，好好歇歇、看看。”
丰湖公园还有人少的地方吗？唐宣和面前闪现了许多画面，“春游”“马拉松”“农家乐”
“烧烤”“钓鱼”“划船”……
“哪天沈警官有空的话，一定带我开开眼。当然，最好不是学校春游日。”唐宣和开着玩笑。
二人就这样闲聊着一直到了许意多家里。
“小翊，小唐，你们来了啊。小翊你快陪唐老师坐坐，饭马上就好。”
“嗯，谢谢许老师。”唐宣和看到许意多穿着围巾拿着锅铲，估摸着这顿是许意多亲自下厨。
“老师，师母呢？”沈翊张望着，一般他师父是不会离开他师母几步的。
“哦，在那边看录像呢。”许意多指向某处，沈翊知道是客厅，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师父笑得这么开心。
沈翊扭头和唐宣和交换了下眼神，领着她进了客厅。
“咿咿呀呀。”奶里奶气的声音，是小孩子。
“你们是谁啊？快来看，这是我孙女。”沈翊的师娘还是有些认不得人，但很享受地看着这小粉团子爬来爬去、含糊不清地发音。
唐宣和看看粉团子，看看师母，看看沈翊一脸宽慰的样子，心情也好了起来。
“早知道，我当年就去读学前教育了。”不想打扰师母，沈翊带唐宣和小范围地走动着，唐宣和忍不住嘟囔了这么一句。
沈翊轻笑一声，问：“你很喜欢小孩子吗？”
“很可爱啊。”
沈翊停了下来，唐宣和自己也看到了，一个画室，里面是许意多尚来不及处理掉的仿画。沈翊不说话，唐宣和也不动作，她很有耐心地等着，摆出一副可以耐心听人倾诉、与人进行良性互动的模样，温和地显出极大的包容性，那样望着沈翊，其实在锐利地捕捉着他的表情与情绪。这时候是有几分心理老师的样子了。
沈翊很快回过神来，习惯性地笑着掩饰着些什么，但装作没发生过，意味着真实发生过。
“唐老师，你为什么没有当记者啊？”沈翊用问问题掩饰自己的问题。
“新闻学专业不好考研，而且国家饭比小农经济还要长久而稳定。”唐宣和要的不是答案，但她确实希望能帮忙解决一些问题。
“你后悔吗？”
“至少，你做决定的那一刻是不后悔的。”唐宣和可以肯定沈翊没有后悔，这个看上去温温柔柔像一池春水的人，问这个问题时，眼里没有迷惘、挣扎，分明是清亮又坚定的。
至于唐宣和，她是长久拥有寒暑假的人。放假的时候，她只有巨大的幸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