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包厢里的音乐骤止,众人的眼神似乎都朝许霁川这边看来。

    虽没听到那个“滚”字,但他对舒娜音锋芒毕露的模样属实新鲜。

    卡座处,谭硕言抬眸,早见惯自家兄弟冷漠形象也难免觉得新奇,尤其被他护在身后的还是最近和他圈内绯闻正盛的陶文颜。

    他抬手拍了身边男人肩膀一下。

    男人不耐皱眉,就是舒娜音嘴里对许霁川改观,今天特意代他哥周京煦来参加这局的周京洛。周京煦被梁稚若管的严,不来也正常。

    但周京洛盯着隐隐藏匿在许霁川身后的女人,微微蹙眉,“那是陶文颜?”

    谭硕言挑眉,“那不然?”

    “你忘了上次陶越恒和你说的,有许霁川的局,就不可能有风尘味道。”谭硕言玩味笑道,“毕竟,也是个妻管严呢。”

    “什么妻管严?”周京洛没懂。

    谭硕言也不再过多叙述,只瞧着背对自己的舒娜音,淡淡勾唇,道:“不识好歹的东西。”

    许霁川这边。

    舒娜音似乎没被这声“滚”吓到,反倒格外兴奋地看着他俩,“真好奇呢,以后你们到底是什么结局。”

    总说些没意义的废话,是舒娜音的风格。

    许霁川和她无话可说,牵着陶文颜的手就往里走。

    见状的谭硕言,第一个欢呼出声,带动旁边两个男人一起吹了声口哨,调侃:“藏了这么久的宝贝儿,这是终于舍得带出来介绍给朋友认识了?”

    谭硕言不是好人。

    但在许霁川的事儿上,他总能两肋插刀力挺。

    他的兄弟也是他们集团的财神爷,怎么能不捧呢?

    周围人也都恭维着,只有周京洛瞧着,不屑又傲慢的样儿,心想,装什么。

    许霁川照例受着他这种老钱富家子弟的眼神,平静道:“小周总,今天雅兴颇丰?”

    周京洛淡嗤,没回他。

    许霁川也像不在意,把陶文颜拉到身边,卡座最中心的位置坐下,温柔极具耐心地问她想喝什么。陶文颜酒量好,但在他的场子,他不想她再碰自己并不喜欢的酒精。

    “饮料喝吗?”

    “不喝。”

    “那牛奶?”许霁川还真有种要给她点牛奶的架势。

    陶文颜无奈和他对视,没忍住,笑了声:“许霁川,你当我小孩儿?”

    “不是吗?”顷刻,借着璀璨灯光,许霁川低眸看她,深邃眼底的星光尤盛,浓烈,“我比你大六岁,我七岁的时候,你才一岁,刚生出来都没多久,不就是我的小孩儿?”

    “......”陶文颜哽住,原先还信誓旦旦要来捉奸的心瞬间消散殆尽。她是成年人,也早就独立多年,突然被这么宠溺对待,不仅不适应,还觉得奇怪。

    陶文颜翻开单子,视线往下一扫,意外看到最后一行单独的隐藏款烈酒,是熟悉的品牌,只能从国外庄园独立进货,便宜的五六十万美刀,贵的百万美刀。

    陶文颜愣了下,抬眼,指着这款酒问许霁川:“你这还有这个酒?”

    许霁川垂眸,唇边浅浅弧度:“怎么?想喝?”

    “没,就是好奇。”陶文颜犹疑着说,“这个酒外面都买不到,产量有限,买的都要看买家的背景和实力。”

    陶松海以前想喝,订过,没成功。

    连颜家都没成功的,许霁川这是订到了?

    据说迄今为止,全球范围,仅卖成功给几个人。

    许霁川有,还有货源,陶文颜不由地深眸看他,眼中复杂带疑。

    许霁川身上好像有很多秘密,是脱离于他是许家私生子这一身份之外的更多。与他越亲密,陶文颜越觉得自己好像根本就不了解他。

    更琢磨不透,他背后到底还有什么势力。

    总觉得,遥远又陌生。

    许霁川很敏感,察觉到了陶文颜目光里的意味深长。

    他说不出这是Steward交给他打理的庄园资产,是他当年仅用两年时间就把一个当地酒庄快速扩大成全球业务,并靠本事吃下属于自己的更大酒庄时,生产的酒。

    这不过是随便从自己的酒庄挑几瓶酒送回国喝喝的事儿,轻而易举。

    他怕把她牵扯进去,只道:“之前的合作商送的,有几瓶余量罢了,喝完就没了,今天难得凑巧碰上,想喝吗?”

    “给你开一瓶?”

    陶文颜没说要,也没说不要。

    酒还是照例送了上来。

    酒瓶是许霁川启的,酒也是许霁川醒的,就连给陶文颜倒酒都是他亲力亲为。

    仿佛如今,他的眼里,真的只有她了。

    旁边干坐着舒娜音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干盯着周围那些分明和她合作关系更好的,看似和许霁川称兄道弟的人,几乎没一人关注她。

    就连她什么时候出的包厢,大家甚至都不知道。

    只有陶文颜抬头刹那,注意到,轻抿的酒在唇腔微微发涩。

    “我去趟洗手间。”

    终于在旁人都在调侃她和许霁川时,陶文颜没忍住,起身快速往包厢外走。

    待许霁川回过神来,陶文颜已经出了包厢。

    谭硕言眉梢轻挑,“你俩这是,吵架了?”

    “没有。”许霁川闷了口酒,盯着陶文颜走的方向,伪装淡定的脸色终是黯了下来,恢复他一贯不虞的阴沉低戾,浑身都像被消沉裹挟,不停向外散发着疏冷勿近的信号。

    谭硕言看了眼时间,道:“那问你个事儿,岑骏白等会儿来,你一个人接待,还是拉着你老婆一起接待?毕竟是旧情人。”

    许霁川不耐睨他,“谁和你说他是我老婆旧情人了?”

    谭硕言荒唐道:“大家不都这么传吗?”

    许霁川脸色难看,“让他们少胡说八道。”

    “是他们胡说八道,还是你老婆亲口认证的毫无关系?”谭硕言讪讪道,“我可听说,这岑骏白最近和周家走得格外近,好像准备尽快拓展业务,以后能和你老婆齐头并进。”

    许霁川冷笑:“不如去做白日梦。”

    “......”

    谭硕言失笑,真是从没见过许霁川这么上赶着不爽发火的样子,过于新奇,也深知不能再惹。今晚都是出来喝酒的,没必要聊得不开心。

    他干脆换了个话题,似随口道:“谭姝泫被送出国了,自从你撤回诉讼之后。”

    许霁川之前并没看在谭硕言面子上,打算放谭姝泫一马。

    谭姝泫谁都求帮忙了,连陶文颜都求了,唯独谭硕言没求,她就挺着自己那所谓的骨气,没想最后还是谭硕言给她解决的。

    谭硕言当面找完许霁川后,诉讼取消,恒时集团法务部没再找谭姝泫麻烦,她也被彻底送回国外,本该她待的地方。

    许霁川是发觉谭硕言对谭姝泫很不一般,才问的:“你很喜欢她?”

    -谭姝泫被送出国了,自从你撤回诉讼之后。

    -你很喜欢她?

    谭硕言再怎么想都没法把这两句话联系在一起,更诧异许霁川这样的问法,怔松几秒后,几乎是有违他性格的大笑,荒谬大笑:“我怎么可能会喜欢她?”

    “她是谭家的女儿,我的姐姐,我怎么可能会喜欢她?!”

    甚至语气夸张到,连续重复了两遍自己不会喜欢她的话。

    “......”全程,许霁川都神色平静地看着他,比起方才,更云淡风轻了。

    谭硕言知道他一定是查出什么了,“你......”

    “我知道她不是你亲姐。”许霁川淡道,“她不过是长得和谭夫人相像罢了,连血缘都攀不上,靠脸顶上的‘谭姝泫’这个名字,不是吗?”

    “你为什么会去查这些?”谭硕言也不打算再瞒的意思。

    他无意地握紧了拳头。

    许霁川看着他的眼睛,道:“因为她结识了不该认识的人。”

    这是给谭硕言的提醒。

    再进一步,那便是警告。

    *

    “喂!你手机为什么一直打不通?你知道我现在什么处境吗?说好一出国就来接我,要带我去见会帮我的人,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动静?!”

    电话那头的谭姝泫喋喋不休,一通发泄,“舒娜音,你是不是又想说话不算话?”

    “怎么会?”舒娜音在洗手间慢悠地洗着手,笑道,“我的大小姐,不就是摆脱个谭家,急什么?现在先陪他们演演戏,让他们知道你在服软,我后续的计划才能顺利进行。反正只要出了国,他们就威胁不到你,不是吗?”

    谭姝泫不知道舒娜音葫芦里在卖什么药,“你是不是回国了?”

    “没——”后面的话都没说完,舒娜音一眼扫到洗手间口走进的陶文颜,话一下顿住。

    “没有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许霁川和许家现在的关系我都调查给你了,还不满足?我告诉你,我再也不陪你演什么喜欢许霁川的戏了!我现在就要钱!我要脱离谭家!三天之内我要收到你的答复!”

    说完,谭姝泫那边径自挂断。

    舒娜音这电话声音不轻不重,陶文颜听不清,但能注意到她眼底挑衅的情绪。

    陶文颜没想上厕所,只是来洗个手。

    站在舒娜音身边,稳压她的身高,她面无表情的,甚至连头都没抬,一眼都没给她,纯粹是在洗手。

    舒娜音看着她,淡笑:“陶小姐。”

    “我和你很熟吗?”陶文颜洗完手,抬头,抽起纸巾柔缓地将手擦干。

    和她一秒的目光相撞。

    陶文颜都不想对话,舒娜音微笑道:“我和你不熟,但霁川不是和你很熟吗?”

    “霁川。”陶文颜复述了她话里的称呼,不置可否,“所以?”

    “所以,我们也可以当个朋友。”舒娜音话里有话,“有很多关于霁川的事,我都可以讲给你听呢。”

    舒娜音提的是许霁川最忌讳敏感的二少爷身世。

    陶文颜却很容易想歪,关于霁川的事,我可以讲给你听,什么意思?和她分享他们过往的幸福吗?

    陶文颜不感兴趣,不达眼底地笑了下:“抱歉,不必。”

    说完,她转身想走。

    没想身后忽然传出女人抬高的音量,似笑非笑的:“那你有听说过,我们这个圈子里,都称呼许霁川为二少爷的吗?”

    陶文颜脚步顿住。

    随之,舒娜音放起了刚刚在停车场,她录下的和许霁川的对话。

    确保洗手间没其他人,她才放的。

    “凭什么?Steward明明定的是你和我结婚!”

    “和你结婚?你什么资本,能给我带来什么?”

    “所以,你和她结婚都是因为她有背景,能给你带来什么?”

    ......

    对话仅仅这几句,而后久久的寂静,忽又戛然而止。

    陶文颜听完了这剪辑的全部。

    最刺耳的果真是那句“所以,你和她结婚都是因为她有背景,能给你带来什么?”,录音里的许霁川没回答。

    陶文颜深吸了口气,转身,不知是隐忍,还是真的不受影响。

    她波澜不惊地勾唇:“你想表达什么?”

    真不知道她是真傻,还是装傻。

    舒娜音盯着她,红唇明艳地笑:“难道你没觉得,你们并不像一个世界的人吗?”

    陶文颜够冷静地回视,没有回话。

    舒娜音原以为陶文颜的性格会和她的容貌一样,漂亮,好拿捏。

    但她似乎想错低估了。

    没给她任何开口的机会,陶文颜似笑了下,从容不迫道:“舒小姐,我不管你们是哪个圈子,又为什么称呼他为二少爷。既然你已经知道我们结婚了,那你现在这种行为,我该怎么称呼好呢?是嫉妒不甘,还是另有所谋?那都与我无关。”

    陶文颜表现出远高于她这个年龄的成熟感,冷道:“如你所说,他选我是看重我的一点背景,那我同样也是,大家互利共赢,很妨碍你们每个看戏的人吗?虽然不知道你和他之前具体有过什么关系,但一定要和我结婚的是他,说爱我还要和我天长地久的也是他,你现在说我和他不像一个世界——”

    陶文颜忽然轻笑,百分百的降维打击。

    “他知道你在亵渎他的感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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