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泱眼中划过一丝狡黠,她扬唇笑了笑,吐出四个字,言简意赅:“无师自通。”

    紧接着,她率先从窗户处纵身一跃,落在一楼延伸出来的瓦房顶上,萧京墨紧随其后。

    虞朝没有宵禁,此时夜色渐浓,大街上依旧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池泱和萧京墨专门选了一条僻静的小路,防止有人认出他们。

    一路无言,池泱自顾自地管自己往皇宫的方向走去,萧京墨就一直静静地跟在她的后面,也往皇宫的方向去。

    突然,池泱一停,她转过头,敛眉问道:“跟着我干嘛?回你的将军府去。”

    月色静静洒在青石板上,落下满地霜色。街道两旁高墙耸立,粗壮的枝丫在风中轻轻摇晃着,发出沙沙的声响。

    直到现在,池泱才注意到萧京墨今日的穿着,只见他一身朱红双飞燕缕金长锦衣,马尾高扎用红丝绦束着,在月光的洗涤下,衣袖上的金线随着人的动作,仿若银河般缓缓流动着。

    看到池泱突然停了下来,萧京墨也停下脚步,他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对上池泱恼怒的视线,低声一笑,优哉游哉地开口:“夜深了,难保会出什么意外。”

    闻言,池泱冷哼一声,“小将军放心,本宫可不会出事。”说罢,她迈开步伐继续往前走去。

    “多谢小将军出手相助,替本宫解了心头大患。”池泱指的是和亲一事。

    萧京墨剑眉微挑,懒洋洋道:“举手之劳罢了。臣本就有意替陛下收回河拢一带。”

    他顿了顿,继而说道,“不然——殿下去不去和亲这事可与臣无关。”

    言外之意,萧京墨可不会为了池泱特意向圣上请命攻打乌苏。

    要是此时墨七在萧京墨身边,听到萧京墨的这一番话,一定会翻个大大的白眼。嘴硬之人,孺子不可教也!

    池泱点头“嗯”了一声,不再说话,显然是信了萧京墨的这番胡话。空气中安静了几秒。

    “你为什么也在聚红楼?”二人皆是异口同声。

    池泱微微侧头看了一眼走在自己右手边的萧京墨,随后默不作声地收回视线。

    萧京墨侧首注意着池泱的一举一动,不知他想到了什么,这才收敛起脸上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只听他出声问道:“殿下可知,臣此次在边疆发现了什么?”

    空气一滞,池泱冷冷地看着萧京墨,她直觉接下来萧京墨要说的话与承德太子有关。

    萧京墨接着问道:“殿下认为,承德太子的死对谁最有利呢?”

    听完萧京墨的问话,池泱在脑海中检索着众人的人,随后冷声回答:“自然是太子党一派。”

    皇帝一直偏心如今的太子池铮,想必承德太子之死与皇帝也脱离不了干系。

    当年承德太子战死沙场后,兵部尚书张怀指认承德太子通判敌国,不仅如此,下人还在东宫搜查出了承德太子与敌国使臣私下来往的信件与物品,证据确凿。

    就这样,原是为国捐躯的承德太子成了人人喊打的狗贼,世人听闻承德太子薨,谁不说一声“好”,真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通判敌国的卖国贼真是死了才好呢。

    但池泱不相信,她相信阿兄绝对不可能做出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承德太子在世时骁勇善战,有勇有谋,胸有大志,心怀天下,朝中众臣对他可谓是赞不绝口,实在是配得上“德”一字。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通判敌国?

    更何况,他是太子,通判敌国于他而言会有好处吗?

    正因如此,池泱才会怀疑是有人陷害阿兄,根据现在的种种线索,背后的凶手池泱心中已经很明确了,当下,她最需要的是时间。

    池铮休想顺利登基为帝,池泱不会让他如愿的,而且——

    池泱想到这,眼中划过一丝狠厉,总有一天她会为阿兄正名,替阿兄洗清身上的冤屈与骂名。

    “殿下可信得过我?”

    萧京墨的话在池泱心中掀起了惊涛巨浪,池泱停下脚步,盯着萧京墨看了两秒,嘴角一勾,她红唇轻启:“小将军此话怎讲?”

    “殿下的心思臣能猜到,查明承德太子真正的死因,替他洗清罪名是臣也希望做到的事情。”

    “小将军可是在套本宫的话?”

    萧京墨微颔首,敛眸说道:“臣不敢。”

    “小将军可知辅国将军是怎么死的?”

    “略知一二。”萧京墨知道外祖父的死与当今圣上也脱离不了干系。

    辅国将军势力过于庞大,手握重权,迟早会引起圣上的猜忌,只是萧京墨万万没有想到,皇帝竟会直接害死辅国将军,大虞朝就这样丢失了一名忠诚的将领。

    萧家如今如日中天,身为武将之首,只怕皇帝下一个要收拾的便是萧家了。上一次的宫宴,皇帝有意将五公主将与萧京墨,这一举动已经是在敲打萧家了。

    “前车之鉴,小将军莫要忘记了,下一个被开刀的恐怕就是萧家了。你好好想想。”

    池泱丢下一句话,“夜已深,小将军请回吧。本宫不会出事。”

    话落,池泱自顾自地往皇宫走去,也不再管落在身后的萧京墨。

    ————

    阳春三月,天气回暖。宫内满园复苏,烟柳花树。太后邀请京中的少爷小姐们前来御花园赏花游玩,取名为“春日宴”。

    众人皆知,这场春日宴不过是个幌子,真正的目的是为太子择一位家世优越的太子妃。

    宴会还未正式开始,大家都三三两两地待在一块聊着天。池泱与闺中密友萧静和、明玥三人坐在不远处的亭子中。

    几只小鸭子在池塘里欢快地游着泳,“春江水暖鸭先知”,鸭子所到之处留下了两波长长的水痕,湖面泛起了点点涟漪。

    萧静和欣赏了一番四周的美景后,摇了摇头,“美则美,只可惜今日醉翁之意不在酒。”

    萧静和环顾四周,确保周围没人后,这才凑近池泱和明玥,压低声音说道:“你们觉得,谁会成为太子妃?”

    池泱和明玥对视一眼,池泱率先开口:“据我所知,娴贵妃有意选叶家六小姐为太子妃。”

    叶秋语,叶家六小姐,右相叶正的嫡孙女,池铮的表妹,当真是家世显赫。倘若将叶秋语嫁给池铮,亲上加亲不说,于池铮而言,更是如虎添翼。

    “不过——”池泱话锋一转,“皇祖母定不会同意此事,今日怕是又有戏瞧了。”

    萧静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伸手毫不在意地挥了挥,“没事,反正都与我不相干,我今日做一个看客即可。这些事情绕绕弯弯的,还不如上战场来得利落。”

    说罢,萧静和又看向明玥,挑眉一笑,“玥儿啊,你和那个裴家大郎关系如何了?”

    明玥连忙否认,“我和他能有什么?我可不喜欢他那种类型。”

    听完明玥的话,池泱在一旁笑出了声,“可巧了,表兄昨日进宫拜见母后时还口口声声说自己也对明家小小姐无意呢,暂无娶妻的想法。”

    说着,池泱故作可惜地叹了口气,“真是可惜啊。”

    裴章出自左相裴家,乃是裴家长子,池泱的表兄。众人皆知,裴章和太师府明家的小小姐明玥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关系非比寻常。

    裴家与明家定有婚约,只是具体落到哪位小辈的头上,暂时不知。

    听池泱这么一说,明玥的圆眼一瞪,问道:“当真?”

    “嗯。”池泱继续逗明玥。

    “好他个裴章,他完蛋了。”明玥拧着手中的方帕,仿佛这帕子就是裴章,明玥故意借此泄愤。

    说曹操曹操到。

    池泱和萧静和看着站在明玥背后的裴章,脸上的笑意加深了几分。

    “你倒是说说,我怎就完蛋了?”裴章的声音在身后骤然响起。

    明玥拧着帕子的手一顿,她缓缓转过身子,看着裴章,脸上立马换上了笑,明玥轻轻唤了一声他的名字,“裴章,”

    “你怎么突然来了?”

    “怎么?这个亭子只有你能来,我就不能来么?”裴章摇了摇头,故作伤心的样子,“好你个明玥,亏我还带了你最爱吃的桂花饼。”

    一听到有桂花饼,明玥的眼睛兀的一亮,“裴章,方才定是你听错了,我念着你还来不及呢。”

    说完,明玥将头微微侧向一边,眼睛没有看裴章,她傲娇地伸出左手,清了清嗓子,“咳咳,本小姐的桂花饼呢?速速交来。”

    “本小姐今日心情好,便不和你过多计较了。”

    见状,裴章故意起了逗弄的心思,他将手中的桂花饼往身后一藏,对明玥说道:“你听错了,我可没有带什么桂花饼。”耍无赖,明玥会,他也会。

    “裴章!你完蛋了!”明玥起身,几步上前,作势就要打裴章。

    裴章往后退去几步,随后抬手扶住明玥,无奈道:“给你就是了,急什么。小心待会摔倒。”说完,他伸手将桂花饼递给明玥。

    明玥扬了扬下巴,冷哼一声,接过桂花饼,“这还差不多。”少女的脸上带着笑,眉眼弯弯,心中泛起丝丝甜意。

    “本小姐大人有大量,原谅你了。”

    “明家小小姐豁达大度,肯原谅裴某,裴某真是感激不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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