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的。”叶青洲擦干她的泪,“刚死的鬼不会有这么大的威力的,顶多入梦。”

    杜若瞬间又泪崩了,“你要是真想入梦,可得把自己收拾的好看一点。”

    不要满身伤痕,她看着也会疼的,也不要残缺不全,以后,她来到他的世界的时候,可能没有那么快认出他。

    她希望她看到他是完完整整,和面前一样的他,这代表着,他死前没有受那么多伤害。

    “好。你也要一直好好的。”如现在这般。

    在京城的雨再一次落下来的时候,叶青洲和浩浩荡荡的部队走了。

    她知道他是奉朝廷的命令去送这一批物资的,她也知道他去了,终究会上战场。

    京城的雨还在下着,她站在城门口送他远行。在看不到头的队伍里,最前面的那个是他,第一个旗子旁边的那个人。

    “小姐,回去吧。”一场秋雨一场寒,京城的温度又降了。

    “你说,他会活着回来吗?”

    “您给了姑爷那么多保命的药呢。”

    “我给大将军的也很多。”杜若良久说道。

    一个时代封神的人都陨落了。在叶青洲书房里面,她翻阅了无数的历史典籍,几十年前,祁国确实对战西北部落屡战屡败,边疆的百姓民不聊生,大量人口南下寻求一线生机。那,几十年后呢。

    那天,她和叶青洲送爹娘走,还商议着下次回来,要做些什么。京城的百姓前来送行的时候,也没有想到心目中永远不会陨落战神这一次是和他们的告别吧。

    雨势渐渐大了,杜若打着伞往本草堂走去。

    门口依旧摆着驱寒汤,前来看诊的人和从前差不多。

    “杜郎中,这是香料单子。”

    她点了点头,“找掌柜把银子结了吧。”

    最近乱起来了,能快些结款,本草堂都是以最快的速度。其它的商家压货不比本草堂要少。

    “可要给您盛一碗驱寒汤?”

    “不了。我想一个人静一下。”

    或许睡一觉,提前贷款的那些事情就会在心里消散。

    “你们本草堂的那个杜郎中呢?我找她看病,不,是复诊。”

    这拽的二五八万的声音,把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去。

    杜若看着不远处还捆着大大小小纱布的男人,从夏天到秋天,这伤也该好了吧。

    “复诊,跟我来。”

    涂离拄着拐杖进去。

    “这是又添了新伤?”看着还怪严重的,让李子懿看到,又得哀嚎不仅这张帅脸没了,身子也是物理性的大面积损伤。

    “去查了点东西。”涂离看着身上的伤口,“给我留点祛疤的。”

    “那你得安心养伤,伤上添伤,我又不是大罗神仙,能够让你完好如初。”

    “那我和江大人请个假。”涂离扯开身上捆着的一圈圈的纱布。

    “下雨天就不要出来了,淋湿了化脓,小心你浑身都是疤。”杜若拿过药,从里面挑挑选选出来。

    “我有人送,听说,你这医馆后面可以养病,里面还有空着的位置吗?”

    “有,不过价钱有点高。”

    “没事,我有钱。”

    杜若想起从前他在欢阁的时候,确实有不少人给他砸银子,真金白银累积了这么多年,皇城司竟然不怕他叛变,皇城司的俸禄和欢阁没得比,欢阁稍微都点名气的一天都能抵得过皇城司一年的俸禄。江庭洲还真是御下有术。

    “我让人给你安排。”杜若提过药箱,抓过他的手放到桌上认认真真号脉。

    许久,她放下手,“你可能要在这边住的有点久了。皇城司那边不耽误吧。”

    “我攒着的假够。”

    杜若开好药方放到一边,在纸上写上饮食禁忌,还有每日的食谱。为了照顾后面休养的病人,她对药膳食补这一些最近狠狠钻研了一番,卓记酒楼大大小小的菜谱,还有京城其它酒楼,她都有好好研究。药膳也不能太难吃,太不符合口味,心情抑郁,每日吃饭如同上坟,这病拖拖拉拉好不了。

    连着写了好几张,她收好递给他,“我让人给你抓药。”

    药柜挤着一堆人,不少是大批量买药的,本草堂在京中的价格还算合理,吸引的人不少,不过每种药都限购。

    “后面也有药房,我让人带你过去,要不你坐着,我让人推你过去。”这满身都被包起来了,她看着都心有余悸,害怕他下一刻就倒地不起。

    “知晗,推个轮椅过来。这位公子是要到后院养病的,你把他推过去。让人把他的药给熬了。”

    知晗愣愣地点头,本草堂来过病重的,这般来的,她还是第一次见。

    “顺便把后院的规矩说了。”杜若转头看着涂离,“我去给你拿祛疤的药。”

    前院的药有祛疤的,但效果他估计是看不上的,要去药馆那边拿贵价的,虽然不能恢复如初,但一般还是可以达到的,伤好了之后疤痕和其它地方的皮肤颜色的差距也不明显。

    涂离点头,看着外表看上去只有中等医馆大小的本草堂里面竟然别有洞天,面积很大,路过的各个院子都忙的热火朝天。

    杜若走到药馆,和里面的人打了声招呼,拿过一堆应对各种疤痕的祛疤膏。

    “记在后院的涂公子的账上。”

    药馆记账的人点头,数过药膏后在账本上记好。

    杜若让人把药膏送到后院,正准备休息的时候,几个掌柜各个拿着账本过来了。

    她脑袋瞬间炸了,这几天没来本草堂,她都快忘了她积攒了多少活。

    “杜郎中,您来的正好,这些是要批的条子,还有这些是最近的账本,您算算,还有银票我给你放在......”

    杜若耳边嗡嗡作响,“我们去账房。”

    叶青洲是死是活,这一刻,她确实彻底抛开了,再不抛开,她就要熬夜看账本了。

    西北部落南下之后和祁国军队交手数次,没得到什么好处。

    西北部落组成的塔铁大军的两个首领气得半死,现在他们已经确定了叶铮已经死亡,但现在西北竟然还没有攻下一城,不仅如此,还折损来了不少兵马。从前那些埋藏在祁国军队里面的钉子,竟然被拔除了大半。

    “把陈清给我叫过来。”铁原部落的首领申屠原听完手下的汇报之后对门口站着的士兵喊道。

    塔铁大军主要由铁原部落和耶塔部落组成,两大部落近几十年逐渐扩大,原本经常有摩擦,但随着南方的祁国崛起,两大部落逐渐联合起来,随着部落和祁国交战的次数逐渐增多,两大部落越来越好。

    “你把他叫过来有什么用。”耶塔部落的首领第二塔说道。

    “有没有用问了才知道,真是见了鬼了,叶铮人已经没了,底下的兵竟然还真让他训练出来来了,和我们对起来竟然不落下风。早知如此,我们就该提前几十年就把祁国给打下来。”

    “早几十年我们也没有这么强。还忙着和其它部落抢土地。”强大了,大大小小的部落联合在一起了才有功夫南下。

    “你还不能让我想想。”

    陈清没多久就被送过来了。

    看着帐内两个五官深邃,胡子邋遢,面露凶相的首领。他听到他们找他就开始悬着的心悬的更高了。

    “见过两位首领。”

    他如今在两个部落寄人篱下,部落中又只有他一个祁国人,受到的恶意极大。看到他,西北部落里的人都没有几个是好脸色的,有的差点动手了。以他最近断断续续学的部落语言分析,都是骂着祁国人杀了不少部落的壮士,要找他这个祁国人报仇。

    “祁国每年往边关运送粮食的渠道,你身为祁国的世子总该知道吧。”申屠原目光紧盯着陈清的脸色。

    他是真的被最近连连败退的战绩弄的恼火了。这一次攻不下,西北的几个部落全完了。至少以后几十年都不要想着再次南下了。

    和荆国达成的合作也不是免费的。荆国提供粮食给他们部落,作为交换的是,把祁国攻下之后,划分土地的时候,荆国要占大头。现在荆国迟迟没有南下,他们久攻不下,本就紧缺的粮食吃完,迎来的就是饥荒。

    之所以要打这一仗本就是草原上的粮食不够,为了部落之间减少争端,只能南下寻求粮食。现在将要入冬了,冬天雪下下来,对部落又是一场无法承受的灾害。

    “知道。”祁国每年往北方运的路差不多只有那几条,偶尔会有变化,因为地形原因,还有目的地相同,再怎么变化都大差不差。

    他现在能交换的只有这些了。

    当日随着他们逃往西北部落的人中,只有他被抓过来了。西北部落让他留在部落中与其说是保护他,还不如说是监视他。

    申屠原看着不远处瘦不拉几柔柔弱弱的陈清,对他的回答还算满意,指了指帐内挂着的地图,“给我指指。”

    他们部落了解祁国多年,对这些事情还算有些了解,他说的是真是假一看便知。

    第二塔放下手上的杯子,起身走到那张大地图前。

    陈清指了指祁国的几个盛产粮食的地方,“祁国的东部和南部的几个州府每年产粮最多,京城附近的几个州府其次。每年的粮食被当地的官府收入粮仓清点过后会运往北方,闵州,醴州和济州最多,因为北方驻守的军队多。醴州调用的粮食大部分是从闵州和济州调的,醴州附近的大山少些,但前往醴州闵州的军队接近一半的人会选择从山上走。这部分的粮食安全送到的次数多些,而且快,在没有意外的情况下是首选。”

    第二塔看着他指出来的路线图,“接着说。”

    “如果不上山的话,一般会绕过这一块最大的泉水从小泉开始走。不过负责押送的官员偶尔也会从这边走,只是次数不多,对比其它地方容易被人盯上,泉水旁边有芦苇,很高,适合掩藏,如果遇到埋伏......”陈清看了左右两个部落首领,接着说,“小泉相对不打眼,旁边大多数时候是一览无遗的平地,不容易有埋伏,所以会优先选择这边。”

    申屠原看了眼他,这小子还算有点靠谱的地方,饭没白吃,“具体点的路线呢?”

    说的太含糊的,他都不好动手。

    陈清转头看着他,“我不知道。”

    他现在在西北部落,就算是从前能搞到这种具体时间的路线图,也要费一番功夫。

    “真没用。”申屠原嫌弃地看着他。这点情报,只比他知道的多一点。

    “你就算知道了会走那几条路,你也不能确定他们什么时候来。”第二塔指尖在地图上划过,“祁军一向小心的很,一般不会出现第二条相同的路线,我们要去埋伏,能把人安排进祁国还能准确找到他们要途径的路线本就是极难的事情。就算埋伏成功,把人带到部落也麻烦的很,这小子和他爹上次已经费了我们很多人了,祁国已经警觉,再想把人弄进去,可没有这么简单了。”

    “那我们只能在这里等着等他们把粮食全部安好无损的送到对面的祁国大军?这事要是真成了,我们过不了几日就全得玩完。”

    “我们得不到,那对面也别想得到。”第二塔看着祁国的地图,“世子,你说说醴州和闵州的粮仓在哪?每个城镇,把你知道的具体的指出来。”

    当初可是准备谋|反的人,对这个一定十分了解。

    “还是你聪明,既然动不了一直在动的,那固定的总可以动动,我就不行,把祁国的几个北方的粮仓全给烧的不成样子了,百姓挨饿闹腾,我就不行祁国还能安心和我们打。”

    最差的下场大不了他们和祁国的百姓一起挨饿。

    “荆国那边的几个州府,让人传信给荆国去做。他们近些,我们这边动手的时候,祁国反应过来,会从那边掉粮食过来,那边看管严格,按照祁国现如今的兵力,荆国还真攻不下来。”

    说到底,是他们都小觑了祁国。

    荆国如今内部分成两部分,乱的不行,只希望和他们合作的荆国皇帝能在这一场皇权之争中获得胜利。

    “我让人去给荆国送信。”

    第二塔看着在旁边陈清,“老实点交代完,接下来的日子是和你从前在靖王府差不多,还是和部落里专门关押的罪|犯一样,可全靠你今天提供的信息准不准了。”

    陈清敢怒不敢言,“第二首领放心。”

    这部落有哪一点比得上靖王府,要啥没啥,打个水洗澡都要三催四催,吃的更是不如,从前是山珍海味,现在是凑合的吃,能或者就不错了。

    只可惜现在没有机会跑。

    他再一次在内心感叹。

    申屠原写完信,看着站着的陈清,“世子若是在部落待的无聊,我找几个部落的姑娘陪你玩。”

    “谢申屠首领的好意。”陈清面上笑着,眼中却是一片寒光。他这次被绑过来寄人篱下全靠胡滢滢所赐,他父王也是死于她手,当日士兵的昏迷,他和父王被绑全都是她联合官府一手策划。她嫁入靖王府五年,他竟然没有认清这女人的嘴脸,父王的大仇未报,他怎会再相信一个不知底细,明摆着就是来控制他的女人。

    原本他还想着留在王府的女眷,现在,那一个个还不知道具体是谁谁谁的人,嫁入王府是不是当奸|细。

    “既然你有此意,我待会儿挑几个好看的给你,我们这里的姑娘飒爽,和你们京城的那些目下无尘的女人不一样。”

    陈清应声。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看谁玩得过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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