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哗哗而下。

    雷电终于退去,潮湿水汽隔着门缝钻进来,铺满地面,带来些微冷意。

    苏云溪趴在段铮怀里,额头抵着他的胸膛,齿缝间挤出一句话:“段铮,你听,下雨了。”

    院里此刻定是如九天泄下银河。

    “不打雷,也没有蚊子再咬你了。”段铮想抱她回床上,“去睡吧,我陪你。”

    “别动。”苏云溪搂着他,“你先别动,我冷。”

    他听她的,不动了,好让她像环抱一颗大树般继续抱着,手却在轻轻挪动,将她褪下的衣服拢起来,遮住蔓延的凉意。

    苏云溪闭着眼闻他的气息。

    方才,他以指催花。

    花开了。

    大概是因为做了这件事,身体都有所发热,原本的冷木香变了,闻起来就像是清晨日出的第一缕光。她知道,自己也是一身这样的气味,被他沾染的。

    连屋内的栀子香都觉得开出了无形的花。

    “不知道院里的海棠还好不好?”苏云溪依着段铮,懒洋洋吐出一句。

    “明天一早,花会重新开。”他认真地回复她道,提高声调,“夫人,该睡觉了。”

    “我想洗澡。”苏云溪皱眉,“不洗我睡不着,难受。”

    黏乎乎的。

    温泉在侧院,随时都有热水可用来沐浴,倒是不远,且今日解封,又加上两家父母难得到访,院落之间并未落锁,但外面此刻正瓢泼大雨。

    段铮拿起一把门边靠着的伞:“过来,夫君带你过去。”

    踏出门前,可谓信心满满,踏出门后,白色雨幕仿佛一堵墙,苏云溪陡然觉得与他像两只小傻子。

    面面相觑,她噗哧一笑:“算了,等雨停……”

    话音未落,手里塞了一把伞,人被段铮硬抱起来,她连忙搂住他,听见他道:“不用管我,夫人打好便是!”

    抱她去往温泉。

    伞很大,他抱的也稳,除了鞋尖落雨,苏云溪没怎么湿。只是段铮把伞和遮蔽都给了她,他被暴雨浇了半身。

    无边无际的雨围拢周身,疯狂地噼里啪啦乱跳。

    苏云溪在段铮怀里,眼里一时间只有他,鼻尖是他惯用的熏香,方才的香已冷下来,又变回清淡,细密地绕着她,即便是在暴雨中,也未消散。

    一滴豆大的雨滴斜飞到脸上,苏云溪忍不住抖了一下,佯装不经意把伞往段铮头顶移了移,察觉到腰间的手搂得更紧,顺着她的力道,把她依然完好地护在伞下,不着一滴雨。

    她贴着他,垂首暗想,今夜发生的事,归其缘由,又是她抱了他,引出他不当人的另一面,却没什么可后悔的。

    她想这么做。

    只是没想到的是,她想把快乐给他,他却还给了她。

    那时,她本以为会到最后。

    可段铮他不太行,他做不了最后,想到这里,也释然了。

    自己选的,怎样都好,反正一身毛病,也不差这一个。

    半刻钟后,烛火被点亮。

    微光中,苏云溪挽起头发,泰然自若脱去所有衣物,踏进温泉水中,也不在意微湿的衣服在地上扔成一团。

    段铮弯腰捡起来,一件件挂在一旁的架子上,神色如常,细心展平。

    苏云溪将脸埋进水里,当看不见。

    反正已经被看过摸过,他占了便宜,让他做做这个,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可毕竟还没有到最后一步,不算是实打实地完成了这件事,总是要表现得害羞些。

    “夫君。”她埋着半张脸,说话时会吐几个小泡泡,“淋了雨不好。”

    再次同泡一池,心情却与上次不同,段铮一脸无欲无求,她却变成了那个欲亵渎仙人的小妖精。

    苏云溪拿过腰带,像他曾做过的一样,利索地把自己的眼睛挡上。

    耳边一声笑。

    段铮颇为大度,手臂一伸对她道:“我又不怕你对我有邪念,夫人想怎么看就怎么看,想怎么摸就怎么摸,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不用遮掩!”

    打定主意,她要真扑上来,他今夜便不再睡了。

    苏云溪:“……”

    明天还要不要起床了?

    她不说话,段铮也没有再说,纵然她遮了眼,还是转过身不去看她。

    身后有撩水声,他握紧拳,脸止不住发热。

    暴雨来的快去的也快,洗完澡时已小了很多,重新回到主屋,苏云溪这才开始困,头一歪睡了过去。

    再醒来,床上只有她,饮月早已立在床边,等着给她换衣梳妆。

    “老爷说了,夫人累了,让我不要吵夫人,夫人好多睡一会儿。”饮月笑的极有深意,把苏云溪的腰带系好,“昨夜老爷不让我过来,想必是亲自照顾夫人了吧!”

    苏云溪望向镜中的自己,脸如桃花。

    被他亲自照顾?倒也算得上。

    她说:“凑合。”

    饮月:“哦~只是凑合?”

    “既有人照顾,看来不需要你了。”苏云溪故意吓她,“哎呀,怎么办呢?打发你去厨房帮忙吧!”

    “我一定好好给老爷夫人把门!”隐约眨了眨眼,“夫人别不要我!”

    苏云溪:“……”

    学坏了。

    走出院子,天蓝如缎,秋海棠果然开了,挂了一架的花。

    段铮在花下等她。

    早饭后,辞别双方父母亲,就要进宫去。目送爹娘的马车远去不见,苏云溪抹了抹眼睛。

    “夫人今日晚间回了娘家,夜里可不要太想我。”段铮立于她身侧,不正经道。

    苏云溪微惊:“我还没……”

    “早点回去,便可早点回来!”段铮说完,拉她上马车,前往皇宫。

    进了宫,段铮去容润处挨骂,苏云溪跑去找段萱。一转眼距离上次已经见面已经两个多月过去了,她还有个好消息要说。

    段萱在处理公事,苏云溪乖乖地立在廊下等待。

    等到段萱从书房里出来,她行了礼,第一句话就是:“姐姐的花是玫瑰!”

    段萱笑得眯了一双眼。四个多月了,不怎么明显,依然是轻盈美丽的模样,只是眼神明显变得更为柔和,浑身都洋溢着高贵的慈祥。

    “云溪果然是用心了。”她赞叹,“辛苦了!”

    “不辛苦,其实是段铮他种的。”苏云溪不好意思,“我就浇了些水。”

    段萱表情愈发有趣:“阿铮啊!他种花,你浇水?看来你们俩过得还不错!怎么,现在能收拾住他了?”

    苏云溪:“……还行。”

    宫人过来送药,段萱接过宫人递来的药碗,神色淡然喝干净,拿丝巾抿干净嘴角的乌色药汁,才继续对她道:“知道为什么是玫瑰花吗?”

    “玫瑰好看。”

    段萱道:“还有,玫瑰有刺。”

    她眉目舒展:“即便那个人是阿铮,我的亲弟弟,我也希望,你是那朵他不能轻易摘走的玫瑰,要摘就要付出代价,要流血,你明白吗?”

    苏云溪不明白:“姐姐不是一直希望我和段铮能……”她欲言又止,“和好?”

    “那是自然。”段萱对她说,“我一直都希望你成为我的弟妹,我家里的人,但他办的事在那儿放着,他抛弃你伤害你的事,我都知道,所以我想告诉你,你可以选择原谅他,但在那之前也可以试试让他翻山越岭,吃些苦头,也不是坏事。”

    “云溪,你要懂,这样他才会知道什么叫做珍惜,只有到那一步,你们才能好好走下去。”

    “如今你们有进展,定是他做了什么,而你看到了,我很高兴。”

    苏云溪缄默着点了下头。

    容润与段萱都在提醒她同一件事,不该太快让段铮知道她已然松动之事,窥破心意。可他们不知道,其中还发生了很多事,让她不得不破壳,生出芽。

    也幸好,她还可以回娘家几天,暂时冷一冷被打动的混沌脑子。

    想到要分开,苏云溪心里漫上一丝淡淡的不舍。

    回去的路上,她安静地阖着眼,分明没睡着,却也不怎么说话。段铮也不烦她,只是随时准备伸手,以防她一脑袋栽到地上。

    回到家开始收拾行李。

    段铮靠在门上,看主仆两人忙碌。

    “这是给爹的,给娘的,嫂嫂的,哥哥的。”点了一圈,苏云溪滞住,指着一只小布虎问饮月,“这是你准备的?绒儿可是已经两岁多了,认字了!”

    布老虎精巧神气,通身黑黄相间配色,眼睛炯炯,尾巴尖处悬挂有一个金色的小铃铛。

    “对呀,夫人的小侄女才刚两岁嘛,最适合玩这个。”饮月坚持,“多可爱,小孩子都喜欢。”

    苏云溪思忖,觉得合理,拿起来想塞进包裹,突然一只手伸过来,蛮横夺了去。

    金铃叮铃。

    “这个还是给我玩吧!给绒儿换一个,两岁的小孩子喜欢什么?给她买个拨浪鼓玩儿。”段铮抱着布老虎,对饮月说。

    饮月求救地看向苏云溪。

    苏云溪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段铮,你跟一个两岁的小孩子抢玩具?你今年多大了?”

    段铮很是珍爱地抱着小布虎,道:“年方二十,那又如何?夫人还是把这个小老虎留下吧,这几日夫人不在,我只能借此慰藉。”他说,“我喜欢。”

    苏云溪无奈:“你这个样子,是不是以后做了爹,年纪一大把还要跟自家孩子抢玩具?”

    段铮拨了拨小铃铛:“夫人这是答应跟我生小水珠了?”

    苏云溪:“……”

    饮月眼神倏地一变,静悄悄把装好的行李拿走装车,苏云溪想走,一只布虎挡住路。

    “几日回来?”

    苏云溪伸出两只手,在段铮杀人的目光下,收起一只,又自觉蜷起一根手指,坚持住不动摇:“四天。”

    他让开路,她走了。

    段铮垂眸,轻晃手中布老虎,小虎精神又霸气,凛然不可侵犯。

    果然像她。

    缓步到床边,整理苏云溪刚刚留下的,仿若被土匪洗劫过一般的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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