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的正紧。

    苏云溪还没从梦里清醒过来,闭着眼,嘴里嘟囔:“又没有星星了。”身体一翻,手臂搭在段铮身上,安慰般抚了他两下,“不急,明天会有的。”

    段铮侧头瞅她。

    脸上一副迷迷瞪瞪的样子,脑子可不糊涂,还知道拖延时间。

    她不想走,天于是都帮着她。

    段铮闭上眼,将苏云溪贴入怀里:“再住一天。”

    “夫人若想来,我们日后可以再来。”

    苏云溪“恩”了一声,迷蒙间察觉有一只手从衣角探进,一路往上,不轻不重捏了一下。力度刚刚好,让她睡不着,又不至于太过激动。

    酥酥麻麻的感觉从心底渐渐浮起,她懒得睁开眼。

    雨势听起来似乎又大了些。

    许久后停下来,是因为肚子里咕咕直叫,段铮迫不得已放人,躺下来将柔若无骨的爱人搂入怀中,拂开脸上沾的头发,亲了亲她的肩。

    “我不想……”苏云溪牙根还有些酸麻,嗓音中渗着透支的微哑,“看不到你。不喜欢,以后不要了。”

    “我喜欢你抱着我……”

    “……最喜欢。”

    直白坦诚,告诉他所有喜恶。

    她叽叽咕咕地说,段铮居然感觉到了害羞,脸色比起方才更热,比她还红。他轻笑着,尽数答应下来:“好,都听夫人的,不喜欢的,以后不要了。”

    “乖。”苏云溪动了动,在段铮怀中寻到一个更舒服的姿势,惜字如金般,奖励给他一个。

    段铮摸了摸她的额头,拉过薄被给她盖上,起身穿衣。

    得让她洗澡,让她吃饱,会心情好。

    这朵花实在是好养。

    穿好衣服回过头,床上的人已经又沉沉睡去了,乌压压的长发堆在身后,露出的雪白脖颈间有几个咬出的红印。

    踏出屋门,将门轻轻关好,段铮立在房檐下,仰头看向连绵雨幕。

    天色阴沉,水汽缀连成一层薄雾,笼罩在院子上方。希望如她所愿,在这山中的静谧之处,看一看星星。

    直到吃过午饭,雨都还没有任何停歇的迹象,在地上打出一个又一个或深或浅的水洼。

    苏云溪趴在桌上,盯着一本《兽医大全》,越看越专注。

    段铮端着桃花燕窝羹进屋时,她正在纸上做着笔记,一侧已经写了好几张,远看过去,密密麻麻。余光里看到他来,搁下笔,盯着他手里的碗。

    “写了多少?”

    “不多,随便写写。”

    苏云溪小口喝粥,段铮拿起她做好的笔记,上面记的是虎,种类分类,体型特点,成长过程,注意事项,事无巨细,明显没写完。

    看完放下,段铮拿过她的笔放到一边:“不写了,休息会儿。”

    拉她起身,自己坐上去,又把苏云溪按在腿上。她安静地也不说话,耳边只有落雨的声音,和彼此清淡的呼吸。

    桃花香气在四周缭绕。

    直到苏云溪伸出手臂,拿过纸笔开始画画,打破宁静。

    她画的是一个坐在床上的女子,黑发垂落,扇了一个男人一巴掌,男人捂着脸,一脸错愕。段铮想起来,那是他两年后第一次见她,她给他送了一份大礼。

    那么之后……

    寥寥几笔,形神俱备,可以很清晰地看出来,女子神情倔强,男子清高自傲。苏云溪继续落笔,是段家老宅的荷花池。

    段铮心头一紧,捉住她的手。

    “夫人……”

    眼前人心事重重的样子,苏云溪心头顿了一瞬,她嘴角微微一扬,勾起一个浅淡的弧度:“你不会是又有事瞒着我吧?说!”

    段铮:“……”

    他说不出来,她变了脸色,立马就要从他腿上下去。

    “自然没有。”段铮快手将她一把搂回来,“夫人先不要着急,我只是想问,夫人今日午饭吃得可好?”

    “还凑合吧。”苏云溪闲闲道,语气夹杂一丝暗暗的咬牙,“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自己坦白还是让我逼供?”

    “逼供?夫人想怎么逼供?”

    段铮手不老实,开始乱摸,与此同时下定决心把这件事彻底埋入心底,这辈子都不会再说出来,让她有任何知晓的可能。

    那天,他从未对她动过手,只是在树下,控制不住想温存时被狗扑进水里。

    这便是唯一的真相。

    “哎呀,还没画完!”苏云溪按住段铮的手,硬生生从自己衣下拔出来,双手把住他的脸,诱哄一样道,“说实话,到底有没有?”

    段铮看进她的眼睛,语气不容置疑,交出两个字:“没有。”

    手拿过苏云溪手里的笔,替她作完这幅画。大树下,荷塘旁,男子把女子按在树上,闭着眼睛亲吻。

    苏云溪:“……”

    胡扯!她怎么可能会做这么出格的事?干脆操起另一支笔去涂抹。段铮看着自己涂成黑块的脑袋一时愣住了,索性也把她的脑袋也给涂成了同色。

    “别介意,我只是报个仇。”他表情无辜,“你得跟我一样。”

    “你还我的头!我美丽的头!”苏云溪盯着两个丑乎乎的黑块人,抓住段铮的肩猛烈摇晃,直到他终于受不了,拿起笔又画了一幅,算作赔罪。

    画作内容变了,这次是女子把男子按在树上,男子身形高大,神情紧张,一脸羞涩地期待着。

    苏云溪:“……”

    这是个什么东西?

    眼看冲天煞气要压不住,段铮连忙抓起画纸团成一团,“嗖”地扔到一旁,打开一张新的白纸,淡定道:“啊对了,下一幅是什么?夫人想画什么?”

    “是……”苏云溪认真思考。

    他已经开始了,随着画面逐渐变得完整,她认出来,是漫天烟花,立刻想起来,是上次在这里的事。

    “可惜今日放不了烟花。”段铮往外看了一眼,“改日吧,我一定给夫人放一场更盛大的,如何?”

    “嗯。”

    一张又一张,烟花之后,是萤火,红莲小船,是花海…生活的一点一滴繁杂无比,眼前的人一丝不苟,用手中画笔一一记录。

    “段铮。”

    段铮没抬头:“恩?”

    “我……”苏云溪手臂圈住他的腰,缓缓说道,“我不是很喜欢段水珠这个名字,水珠美丽,但会被太阳晒干,我想要一个福气满满的名字。”

    段铮愣了一瞬,下一刻反应过来她的意思,嘴角忍不住,高高扬起来:“那夫人觉得什么名字福气满满?”

    “段苏苏。”

    “听夫人的,我们的女儿将来就叫段苏苏,福气满满。”段铮手中不停,画完最后一笔,放下笔,“看看,满意吗?”

    桌面上,是……

    看清楚内容,苏云溪想杀人。

    她什么时候这样……等,等。

    脑子不住地哄响,那分明是洞房之夜,女子在上,男子在下。关键部分一点都没露出来,可作为其中的女主角,苏云溪实在无法淡定。

    她想把这张无耻至极的春宫图扔进炉火里烧成灰烬,手伸出去,攥成拳头。

    “这是我特别喜欢的……”段铮附过来,告诉她自己的喜好。

    热气呵在苏云溪耳际,融化了理智。

    活不了了。

    将上午没做尽兴的事做完好了,反正天正下雨,除了呆在屋里发闷,也出不去。

    她收回手,五指并拢放在腿边,陷进一个隐秘的地方,如愿听到了一声男子的轻叫,跟女子不一样的声线,一样的娇。

    “把这张图烧了……”

    “不烧。”

    “烧不烧?”

    “烧……”

    烧图还是烧人,苏云溪已经分不清了,甚至有了错觉,觉得自己像图上的人,在无边火焰中蜷着身体,被一点一点烧成火焰色。

    直到她软成一团,口下终于肯留情。

    “不烧了,留着……”艰难地吐出一句勉强算完整的话,“藏好……”

    段铮在笑,边笑边抱起身上的人挪到床上,将事情继续。

    “我再给你……多画两张可好?”

    “你敢……”

    这一场酣畅淋漓的情事以彼此都喜欢的姿势和形态,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午的被迫中断和春宫图的联合影响,比前几次都要激烈疯狂,持续了很久。

    终于结束时,已是夜幕时分。

    雨停了,天上真地出了星星。

    苏云溪披了件段铮的外衣,走出屋,立在廊上。衣服是瑰丽的淡紫,绣有成片丝竹,与此雨后环境分外和谐相融。

    湛蓝天幕被雨水冲刷的干净如镜,星星虽然只有几颗,却格外明亮,一弯银月在云层中时隐时现。

    厨房里亮着灯火。

    这几日,那里永远都有一个忙碌的身影,清瘦高挑,为她做着一些事,做饭烧水洗刷打扫,微不足道,却把她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小姐照顾的分外妥帖。

    段铮端着熬好的粥进屋,招呼书桌边的人来吃饭。

    苏云溪放下笔,走过来。

    “鸡丝粥,特地放了姜末,夫人一定吃不出来……”

    话音戛然而止。

    苏云溪双手搂着段铮,头搁在他胸前,说:“段铮,我好像有些反悔了。”

    他身上有油烟气息,也有鸡丝粥的饭香气,交错飘荡着,是人间烟火气。可他自己本也是个娇生惯养的人。

    “反悔什么?”段铮想了半天想不出是后悔些什么东西,猜测道,“不打算给水珠叫苏苏了?”

    “不是,我喜欢这个名字。”她仰脸看他,眼眸纯净,如星星微微闪耀着,“我想说,我喜欢你。”

    “段铮,我喜欢你。”苏云溪一字一字道,“很喜欢。”

    段铮忘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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