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泽文是在一旁笑的阳光又明媚了，殷如葵的无语之情也越发厚重。
殷如葵看着对面那位，稍微给了一点甜头，就从墙角里的阴郁蘑菇变为向阳而生的热烈凌霄，如葵再一次体会到了阿姊常说的无言以对是一种什么感觉了。
“大兄，小妹有个疑惑，还请大兄为小妹解惑。”
太行犬殷泽文立刻支棱起了耳朵，语调轻快，“还有大兄能帮上忙的地方？！葵娘尽管问，大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如果殷泽文背后有尾巴的话，如葵相信，此刻那条尾巴一定都已经摇出了虚影了！
“既然如此，小妹可就真的问了，”瞧着殷泽文笑的一脸灿烂，对比着自己越发无语的心情……
孚说的有道理啊！与其委屈自己，不如为难别人！
如葵面无表情，语言直白且犀利，“大兄觉得大父阿母同意了你自请出族的诉求，那请问，你有没有认真考虑过，作为氓流的你，要如何养活你自己，以及还是世家之女的嫂子呢？”
是的，不用怀疑，作为世家子弟的殷泽文如若家族除名之后，并不是以往听闻的那种，皇亲国戚犯了大错之后贬为庶民里面的庶民。
庶民也不是你想做，想做便能做的。
雍朝户籍管制极为严格，这就间接导致了每个阶层划分极为清晰，且各个阶层甚为分明。
虽然没有任何律法条文将各个阶级标准一一写清，但这种算是雍朝默认下来的潜在规则，最好的一个例子，便是当人们需要自报家门时，就需要弄清楚这家到底是一个什么阶层。
绝不可以向上越级，可以向下兼容，但也不能差的太多，所以这里面的门道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
最顶级的阶层往往是和皇族有所牵连，多是皇亲国戚这类和皇室有着直接的血缘关系的贵族，还有的便是因开国的功勋进而封得的侯爵伯位。
爵位这种东西，除了在朝代刚刚建立时，因着开国的功勋受封的人还稍微多些，再往后整个社会平稳运转开来，能从陛下那边获得爵位的人便少之又少。
但一旦获得了爵位，别管你之前是屠户还是农夫，别管你家中是否穷得叮当作响，皆有可能从“清贫”，瞬间跃升成为“清贵”！
那可是爵位！爵位可传代传世，后代子孙均可享有祖宗庇佑！
除贵族外，接下来便是世家士族，连续祖孙三代或是以上在家中成员长期担任着朝中重要官职的，家中门的便称为士族。
而地方豪门便更好理解了，在各个地方拥有着巨额财富和当地极高社会地位的家族便是地方豪门。
以上便算是雍朝真正可以抉择大部分人的命运的阶层，下面的诸人，笼统点，都可用黔首来代称，但即使是这样，其中亦有不同，而且差别极其之大。
就以刚刚所说的庶民来讲，庶民大部分指的是贵族世家豪门此类家族中五服以外的远房亲戚。
再往远些说，此家族祖上无人能和贵族世家豪门沾亲带故的，也可称为是布衣，但自称布衣的前提，是此人得家中略有薄产，或是房屋几座，或是薄田几亩，总之是有所依靠，不至于如无根浮萍般，四处飘零。
再者，有一技之长的，也会在户籍中明确注明，进而详细分类。例如家中有人从军的便是军户，租种他人土地的便是佃户，若是以杀宰牲畜为生的便称之为屠户。
这些都是在当地户籍有文书注册的平头良民，没房没地的统称为流，没有什么在府衙内登记过的一技之长的，便可称之为氓。
所以这么算下来，雍朝阶层分类名目众多，如葵记得孚刚下山不久，有次孚去府衙帮助他人变更户籍时，因为并不清楚雍朝的这些阶层名类，还闹出过笑话来。
其实这也怪不得孚，如葵轻轻的瞥了一眼自己的呆头鹅阿兄，这从小接受着殷氏倾全族之力所提供的英才教导的人，不也一问三不知吗！
自己这位阿兄，怕只是知道自家算是世家豪门那一类，其余的，看这个表情，应该是一无所知了。
如葵也没等着殷泽文将不懂之处问出来，直接向他开口解释：“若大兄被世家大族除名出族，因是犯了大错才会被家族开祠除名的，故而原先应当属于你的那一份家中资产，你定是没有了的。”
“所以开局，你便是那无房无地的流。”
殷泽文如有实质疯狂摇晃的“狗尾巴”迅速耷拉了下来。
这就颇受打击了吗？如葵在心里默默地摇了摇头，接着说道：“你既不会屠牛宰羊，又不会耕种经商，本来作为殷氏子弟的你，即使被家中驱赶出族，但自幼习得各家经典著书，出去给地方上略微出名一些新起之秀做个府内幕僚也是够的，但你……”
随着如葵的话，殷泽文的头越来越低，不用等如葵说完，殷泽文自己便用如蚊子般细小的声音自动补充着，“但我，即使在家中阿耶阿母之前三令五申，好好研学的情况下，仍是做到了七窍通了六窍。”
在其身侧的程嫣听到最后这句，满脸疑惑。
如葵好心地为自己嫂子解释：“意思是一窍不通。”
“很好，看来大兄对自身的情况还是颇有自知之明的。”如葵点头赞赏着。
殷泽文周身的气场愈加灰暗了，他接着妹妹的话说道：“看来你大兄我真的如大母所说的那般，朽木不可雕也啊！”
如葵摇摇头，“是，大兄在读书上确实有些缺乏天赋，但，大兄也不必妄自菲薄，你还是很有自己的优势的。”
殷泽文一听这话，本来垂丧着的脑袋立刻支棱了起来，期待感拉满。
他虽未说话，但看向如葵的眼神却清澈好懂得很！
“大兄素来在武道上颇有天赋，身强如虎，力壮如牛，且一十八班兵艺，大兄样样皆通；所以说大兄你读各家经典著书总是寸步难行，但你学习研读各类兵书时，却如有神助，一点即通；最为重要的一点是，大兄你性情敦厚，极其重诺，颇有些上古大将之风。”
在如葵对面的殷泽文疯狂点头。
没错，没错！
巫神在上，还得是我妹子！
我妹子懂我！
“所以，你若是被家族出名后，按照家中长辈亲人对你的了解，我们都坚信你会成为一名极有侠义之名的游侠，坚守本性，践行自己的公义之道，你或许会有些贫困潦倒，但绝对不会籍籍无名。”
如葵看着满眼放光，似乎是找到了人生知己一般的大兄，默默叹了口气，随即话锋一转。
“但，大兄，你没察觉吗，你真如上面所述，游历四方，无拘无束，成为一代大侠，你不觉得你自己漏了点什么东西吗？”
殷泽文似乎是被弄懵了，下意识地反问道：“啊？我漏了什么东西吗？”
殷如葵再一次无奈地扶着额头，按了按自己隐隐作痛的鬓角，直接抬手，笔直的直向跪在殷泽文身旁的程嫣，狠狠说道：“你忘了你的新妇啊！好我大兄！”
“你是游历四方，铲奸除恶去了，即使是过得有些贫困潦倒，我们相信，若是能让你达成所愿，吃些生活上的苦楚，你也是乐意的。”
如葵将脸从自己手中抬了起来，和有些没能反应过来的殷泽文四目相对，“你难道要钟鼎簪缨的程氏独女跟着你一块儿风餐露宿吗？！”
“啊。”殷泽文发出了一声毫无意义的音调。
他停顿了一下，整个人空白了那么一瞬，随后才仿佛自己的七魂八魄回归了神府一样，缓过神来。
明白了如葵所说之意，殷泽文的第一反应便是急急地转头，慌张地看向自己新妇。
但他感觉自己的手被另外一只手握住了，那是一只完全不同于自己，因每日练武变得粗粝难看的手，那只手温暖，柔软，如天上云霞织成的锦缎，丝滑而轻盈。
殷泽文顺着那只手牵引的方向看了过去，紧接着便陷入了一汪春水之中。
程嫣握紧自己夫郎的手，专注而沉默地看着殷泽文，这个挺身而出挡在自己面前，想要护住自己的男子，半响缓缓开口：“不用慌张，也不必解释，我都知道的大郎。”
我知道你的一诺重于千金。
我知道你的保民安良之心。
我知道你的高义，我更知道你的情意。
所以你不必说，我都知道。
程嫣再次转头看向如葵，郑重开口，“小姑子不必和大郎说这些了，我既嫁予大郎，那我的一切生死荣辱皆系于他一人之上，况，此事本来就因我而起，大郎本可听从家中安排，将我一休了之，但他为了护我面临如此境地……”
程嫣紧了紧握住的殷泽文的手，语气越发坚定，“我程氏一族首条家训便是知恩当报！所以我程嫣莫说是以后跟着殷泽文风餐露宿，就是刀山火海也是下得的！”
殷如葵皱眉，回看向自己打了两辈子交道，但似乎依然没能摸清楚的阿嫂。
直到程嫣被殷如葵看的有些不自在了，殷如葵才错开眼神，低敛眉眼，开口劝道：“阿嫂可是要想清楚些才好，左右我如藿阿姊和我小外外的性命并无大碍，我们要的也只是一个交代而已。“
“虽说若只为伤人并非害命，可按蓄意伤人来定罪量刑，刑罚便变为了便变成了流刑或徒刑。”
“但阿嫂是世家贵女，刑不上大夫，所以这约束黔首的刑罚自然也套用不到阿嫂你的头上。”
“那就便是按照各世家大族中对犯错的女娘的一般处理惯例。”
”若是阿嫂愿意，和离也好，分府别住另修巫观也罢，阿嫂失去的也就只是和我大兄或者我殷氏直接的关联，与你而言既获取了可以再嫁的自由之身，也不用落得个真就如刚才所说，陪着我这傻大兄风餐露宿，食不果腹的结局。”
说到这，如葵微微笑了笑，接着说：“如若真的和离或者分府另住，我想以程氏英勇高义之名，他人的无端猜测应当也不会牵扯到阿嫂身上，至于我大兄，他一男子，自己不在意便行了，想来应该没有多少时日便会消弭殆尽。”
“这样，阿嫂既能获得自由之身，又不会损伤你名声分毫，何乐而不为呢？”
如葵收回盯着地砖的眼神，转而重新对上程嫣，她歪了歪头，笑的极为善解人意，且她说出来的那些话也好像是竭尽全力，设身处地的为自己这个阿嫂程嫣考虑的一样。
“这样的发展和结局，我能想到，想来聪慧的阿嫂，你也能想的到才是。”
“但现在，被我这一根筋的大兄横插一杠子，直接为了阿嫂你，强行闯入松涛堂，对上盛怒之中的阿母阿耶，完全没有顾及过你的意愿，询问过你的想法，就这么蛮横且不讲理的直接对着愤怒到极致了的家中长辈说，要和你共担责罚，共同进退……”
“且作为殷氏主枝的唯一男子，他甚至还说出了为弥补过错，要自请出族除名的这种话……”
“啧啧啧，”如葵摇头，“那时，我不在当场，但我都能想到，现在这种进退两难的局面是因何而成的了。”
但还没等如葵将剩下的话说完，程嫣便直接止住了如葵的话头，“小姑不必再试探与我了，且不说殷氏死认律法的家风来说，能不能容我如此轻松逃过我应该承担的责罚，只是说你大兄，”程嫣看向从刚刚便开始慌乱成一团的殷泽文。
“你大兄只因我是他认娶了的新妇，只因他对我许下过只有死别没有生离这样的诺言，便愿意为我共担责罚，甚至愿意为我脱族除名……”
“我，程嫣，此生，从未有此般畅快！”
“能得你大兄为夫，是我程嫣之大幸！”
如葵定定地看了看程嫣，忽的，笑了。
接着便起身，施施然地走了。
临走前，慢慢悠悠地丢下了一句话。
“快吃些吃食吧，过继之礼，可是很耗费体力的。”
殷如葵看着对面那位，稍微给了一点甜头，就从墙角里的阴郁蘑菇变为向阳而生的热烈凌霄，如葵再一次体会到了阿姊常说的无言以对是一种什么感觉了。
“大兄，小妹有个疑惑，还请大兄为小妹解惑。”
太行犬殷泽文立刻支棱起了耳朵，语调轻快，“还有大兄能帮上忙的地方？！葵娘尽管问，大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如果殷泽文背后有尾巴的话，如葵相信，此刻那条尾巴一定都已经摇出了虚影了！
“既然如此，小妹可就真的问了，”瞧着殷泽文笑的一脸灿烂，对比着自己越发无语的心情……
孚说的有道理啊！与其委屈自己，不如为难别人！
如葵面无表情，语言直白且犀利，“大兄觉得大父阿母同意了你自请出族的诉求，那请问，你有没有认真考虑过，作为氓流的你，要如何养活你自己，以及还是世家之女的嫂子呢？”
是的，不用怀疑，作为世家子弟的殷泽文如若家族除名之后，并不是以往听闻的那种，皇亲国戚犯了大错之后贬为庶民里面的庶民。
庶民也不是你想做，想做便能做的。
雍朝户籍管制极为严格，这就间接导致了每个阶层划分极为清晰，且各个阶层甚为分明。
虽然没有任何律法条文将各个阶级标准一一写清，但这种算是雍朝默认下来的潜在规则，最好的一个例子，便是当人们需要自报家门时，就需要弄清楚这家到底是一个什么阶层。
绝不可以向上越级，可以向下兼容，但也不能差的太多，所以这里面的门道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
最顶级的阶层往往是和皇族有所牵连，多是皇亲国戚这类和皇室有着直接的血缘关系的贵族，还有的便是因开国的功勋进而封得的侯爵伯位。
爵位这种东西，除了在朝代刚刚建立时，因着开国的功勋受封的人还稍微多些，再往后整个社会平稳运转开来，能从陛下那边获得爵位的人便少之又少。
但一旦获得了爵位，别管你之前是屠户还是农夫，别管你家中是否穷得叮当作响，皆有可能从“清贫”，瞬间跃升成为“清贵”！
那可是爵位！爵位可传代传世，后代子孙均可享有祖宗庇佑！
除贵族外，接下来便是世家士族，连续祖孙三代或是以上在家中成员长期担任着朝中重要官职的，家中门的便称为士族。
而地方豪门便更好理解了，在各个地方拥有着巨额财富和当地极高社会地位的家族便是地方豪门。
以上便算是雍朝真正可以抉择大部分人的命运的阶层，下面的诸人，笼统点，都可用黔首来代称，但即使是这样，其中亦有不同，而且差别极其之大。
就以刚刚所说的庶民来讲，庶民大部分指的是贵族世家豪门此类家族中五服以外的远房亲戚。
再往远些说，此家族祖上无人能和贵族世家豪门沾亲带故的，也可称为是布衣，但自称布衣的前提，是此人得家中略有薄产，或是房屋几座，或是薄田几亩，总之是有所依靠，不至于如无根浮萍般，四处飘零。
再者，有一技之长的，也会在户籍中明确注明，进而详细分类。例如家中有人从军的便是军户，租种他人土地的便是佃户，若是以杀宰牲畜为生的便称之为屠户。
这些都是在当地户籍有文书注册的平头良民，没房没地的统称为流，没有什么在府衙内登记过的一技之长的，便可称之为氓。
所以这么算下来，雍朝阶层分类名目众多，如葵记得孚刚下山不久，有次孚去府衙帮助他人变更户籍时，因为并不清楚雍朝的这些阶层名类，还闹出过笑话来。
其实这也怪不得孚，如葵轻轻的瞥了一眼自己的呆头鹅阿兄，这从小接受着殷氏倾全族之力所提供的英才教导的人，不也一问三不知吗！
自己这位阿兄，怕只是知道自家算是世家豪门那一类，其余的，看这个表情，应该是一无所知了。
如葵也没等着殷泽文将不懂之处问出来，直接向他开口解释：“若大兄被世家大族除名出族，因是犯了大错才会被家族开祠除名的，故而原先应当属于你的那一份家中资产，你定是没有了的。”
“所以开局，你便是那无房无地的流。”
殷泽文如有实质疯狂摇晃的“狗尾巴”迅速耷拉了下来。
这就颇受打击了吗？如葵在心里默默地摇了摇头，接着说道：“你既不会屠牛宰羊，又不会耕种经商，本来作为殷氏子弟的你，即使被家中驱赶出族，但自幼习得各家经典著书，出去给地方上略微出名一些新起之秀做个府内幕僚也是够的，但你……”
随着如葵的话，殷泽文的头越来越低，不用等如葵说完，殷泽文自己便用如蚊子般细小的声音自动补充着，“但我，即使在家中阿耶阿母之前三令五申，好好研学的情况下，仍是做到了七窍通了六窍。”
在其身侧的程嫣听到最后这句，满脸疑惑。
如葵好心地为自己嫂子解释：“意思是一窍不通。”
“很好，看来大兄对自身的情况还是颇有自知之明的。”如葵点头赞赏着。
殷泽文周身的气场愈加灰暗了，他接着妹妹的话说道：“看来你大兄我真的如大母所说的那般，朽木不可雕也啊！”
如葵摇摇头，“是，大兄在读书上确实有些缺乏天赋，但，大兄也不必妄自菲薄，你还是很有自己的优势的。”
殷泽文一听这话，本来垂丧着的脑袋立刻支棱了起来，期待感拉满。
他虽未说话，但看向如葵的眼神却清澈好懂得很！
“大兄素来在武道上颇有天赋，身强如虎，力壮如牛，且一十八班兵艺，大兄样样皆通；所以说大兄你读各家经典著书总是寸步难行，但你学习研读各类兵书时，却如有神助，一点即通；最为重要的一点是，大兄你性情敦厚，极其重诺，颇有些上古大将之风。”
在如葵对面的殷泽文疯狂点头。
没错，没错！
巫神在上，还得是我妹子！
我妹子懂我！
“所以，你若是被家族出名后，按照家中长辈亲人对你的了解，我们都坚信你会成为一名极有侠义之名的游侠，坚守本性，践行自己的公义之道，你或许会有些贫困潦倒，但绝对不会籍籍无名。”
如葵看着满眼放光，似乎是找到了人生知己一般的大兄，默默叹了口气，随即话锋一转。
“但，大兄，你没察觉吗，你真如上面所述，游历四方，无拘无束，成为一代大侠，你不觉得你自己漏了点什么东西吗？”
殷泽文似乎是被弄懵了，下意识地反问道：“啊？我漏了什么东西吗？”
殷如葵再一次无奈地扶着额头，按了按自己隐隐作痛的鬓角，直接抬手，笔直的直向跪在殷泽文身旁的程嫣，狠狠说道：“你忘了你的新妇啊！好我大兄！”
“你是游历四方，铲奸除恶去了，即使是过得有些贫困潦倒，我们相信，若是能让你达成所愿，吃些生活上的苦楚，你也是乐意的。”
如葵将脸从自己手中抬了起来，和有些没能反应过来的殷泽文四目相对，“你难道要钟鼎簪缨的程氏独女跟着你一块儿风餐露宿吗？！”
“啊。”殷泽文发出了一声毫无意义的音调。
他停顿了一下，整个人空白了那么一瞬，随后才仿佛自己的七魂八魄回归了神府一样，缓过神来。
明白了如葵所说之意，殷泽文的第一反应便是急急地转头，慌张地看向自己新妇。
但他感觉自己的手被另外一只手握住了，那是一只完全不同于自己，因每日练武变得粗粝难看的手，那只手温暖，柔软，如天上云霞织成的锦缎，丝滑而轻盈。
殷泽文顺着那只手牵引的方向看了过去，紧接着便陷入了一汪春水之中。
程嫣握紧自己夫郎的手，专注而沉默地看着殷泽文，这个挺身而出挡在自己面前，想要护住自己的男子，半响缓缓开口：“不用慌张，也不必解释，我都知道的大郎。”
我知道你的一诺重于千金。
我知道你的保民安良之心。
我知道你的高义，我更知道你的情意。
所以你不必说，我都知道。
程嫣再次转头看向如葵，郑重开口，“小姑子不必和大郎说这些了，我既嫁予大郎，那我的一切生死荣辱皆系于他一人之上，况，此事本来就因我而起，大郎本可听从家中安排，将我一休了之，但他为了护我面临如此境地……”
程嫣紧了紧握住的殷泽文的手，语气越发坚定，“我程氏一族首条家训便是知恩当报！所以我程嫣莫说是以后跟着殷泽文风餐露宿，就是刀山火海也是下得的！”
殷如葵皱眉，回看向自己打了两辈子交道，但似乎依然没能摸清楚的阿嫂。
直到程嫣被殷如葵看的有些不自在了，殷如葵才错开眼神，低敛眉眼，开口劝道：“阿嫂可是要想清楚些才好，左右我如藿阿姊和我小外外的性命并无大碍，我们要的也只是一个交代而已。“
“虽说若只为伤人并非害命，可按蓄意伤人来定罪量刑，刑罚便变为了便变成了流刑或徒刑。”
“但阿嫂是世家贵女，刑不上大夫，所以这约束黔首的刑罚自然也套用不到阿嫂你的头上。”
“那就便是按照各世家大族中对犯错的女娘的一般处理惯例。”
”若是阿嫂愿意，和离也好，分府别住另修巫观也罢，阿嫂失去的也就只是和我大兄或者我殷氏直接的关联，与你而言既获取了可以再嫁的自由之身，也不用落得个真就如刚才所说，陪着我这傻大兄风餐露宿，食不果腹的结局。”
说到这，如葵微微笑了笑，接着说：“如若真的和离或者分府另住，我想以程氏英勇高义之名，他人的无端猜测应当也不会牵扯到阿嫂身上，至于我大兄，他一男子，自己不在意便行了，想来应该没有多少时日便会消弭殆尽。”
“这样，阿嫂既能获得自由之身，又不会损伤你名声分毫，何乐而不为呢？”
如葵收回盯着地砖的眼神，转而重新对上程嫣，她歪了歪头，笑的极为善解人意，且她说出来的那些话也好像是竭尽全力，设身处地的为自己这个阿嫂程嫣考虑的一样。
“这样的发展和结局，我能想到，想来聪慧的阿嫂，你也能想的到才是。”
“但现在，被我这一根筋的大兄横插一杠子，直接为了阿嫂你，强行闯入松涛堂，对上盛怒之中的阿母阿耶，完全没有顾及过你的意愿，询问过你的想法，就这么蛮横且不讲理的直接对着愤怒到极致了的家中长辈说，要和你共担责罚，共同进退……”
“且作为殷氏主枝的唯一男子，他甚至还说出了为弥补过错，要自请出族除名的这种话……”
“啧啧啧，”如葵摇头，“那时，我不在当场，但我都能想到，现在这种进退两难的局面是因何而成的了。”
但还没等如葵将剩下的话说完，程嫣便直接止住了如葵的话头，“小姑不必再试探与我了，且不说殷氏死认律法的家风来说，能不能容我如此轻松逃过我应该承担的责罚，只是说你大兄，”程嫣看向从刚刚便开始慌乱成一团的殷泽文。
“你大兄只因我是他认娶了的新妇，只因他对我许下过只有死别没有生离这样的诺言，便愿意为我共担责罚，甚至愿意为我脱族除名……”
“我，程嫣，此生，从未有此般畅快！”
“能得你大兄为夫，是我程嫣之大幸！”
如葵定定地看了看程嫣，忽的，笑了。
接着便起身，施施然地走了。
临走前，慢慢悠悠地丢下了一句话。
“快吃些吃食吧，过继之礼，可是很耗费体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