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奕和尉迟钦走向恶域。

    尉迟钦忽然道:“五万灵石?”

    岑奕听出他话里的不悦。

    这是嫌她赌的少,觉得她给予的信任打折扣了。

    岑奕解释自己的良苦用心:“这些钱不足以让他萌生卷款逃走的念头,数目也卡在他能承受的极限。”

    尉迟钦似是接受了她的说法,轻哼:“你倒是深谙人心。”

    岑奕谦虚:“不过略通生财之道罢了。”

    跟钱挂钩的事,总是要多上些心的。

    二人没走多远,已至边境。

    无形的结界之内,便是恶域。

    他们正要跨入恶域,忽然,旁边传来一道殷勤的声音:

    “且慢!”

    岑奕侧头,见一散修快步走来。

    岑奕以为他和那些摊贩一样,是来推销法器的。

    她直接拒绝三连:“不要符箓、不买法器、不吃丹药。”

    “道友误会了,我并非此意。”散修道,“我只是想提醒你们,这恶域之中危机重重,意外不可预料,踏入其中便是百死一生。”

    散修神情肃穆,话语中充满真诚与关切。

    岑奕顿时心生愧疚,觉得自己方才的态度过于冷淡。

    她正欲开口道歉,却听那散修又说道:

    “因此,我想问问,我这里提供灵兽寄养服务,不知二位是否有此需要?”

    岑奕:……

    去他的愧疚。

    岑奕扭头就要走。

    散修忙道:“这里头都是凶恶妖兽,这小灵兽进去,里头的凶兽一巴掌就能把它拍扁。更何况恶域禁制特殊,只有人能进出,这灵兽一旦进去怕是就出不来了。”

    虽然人进去,多半也是出不来。

    岑奕脚步一顿。

    她看向尉迟钦,“当真?”

    尉迟钦回忆了下,“似乎是有此事。”

    散修见有戏,再接再厉:“瞧这小灵兽灵动软糯、可爱绝伦、我见犹怜的,二位真忍心把它丢进恶域?”

    岑奕瞥向趴在肩膀上黑不溜秋的一团:??

    这是在夸谁?

    小掸却被哄得开心,朝着那散修便是“呜呜”两声。

    岑奕摸摸他的脑袋,“乖,咱走的不是颜值路线。”

    说着,她带着小掸,默默远离睁眼说瞎话的散修。

    待重新站定,她问尉迟钦:“那可有办法带它进去?”

    尉迟钦:“结契。”

    见岑奕看来,他道:“与灵兽定下契约,它的生死便与你相连,不受禁制影响。”

    岑奕琢磨了下,随后问小掸:“你可愿与我结契?”

    小掸也不知听懂还是没听懂,乖乖地“嗷”了一声。

    岑奕点头,“那便结契。”

    在尉迟钦的指引下,岑奕咬破指尖,一滴鲜红的血珠悄然渗出。

    她将这滴血珠点在小掸的额头,并随之注入自己的灵气。

    做完一切,她看向尉迟钦:“就这么简单?”

    “结契之事,本就重在双方的心意相通。之后,便看它是否诚心接纳。”

    岑奕点点头。

    她再度看向小掸,便见那滴血仿佛被杂乱的毛发吸收,消失得无影无踪。

    刹那间,一道灵光自小掸额间迸发。

    圣光的闪耀下,小掸一身黯淡的黑毛焕然一新,乌黑亮泽,柔顺光滑,如黑丝绸缎一般。

    岑奕:“……这是变身了?”

    尉迟钦解释:“结契后,灵兽形貌会受契约者影响。”

    岑奕恍然。

    难怪小掸变漂亮了许多,原来是随她。

    解决完小掸的问题,岑奕掏出三颗净气丹。

    恶域内妖气浓郁,会影响他们体内灵气的纯度。

    待二人一兽服下丹药,他们踏入恶域。

    穿过结界,入眼处满是荒芜。

    岑奕正要往前走,尉迟钦却引她转向右方:“前方是荒漠,往右走才有绿林。”

    果然,根据尉迟钦所指方向,他们没走一会儿,就走出荒芜。

    面前,参天古木遮蔽天光,妖雾中隐现奇花异草。

    岑奕觉得新奇,不断张望探索。

    忽然,她想起什么,拍拍肩上快要睡着的小兽。

    “小掸,快看看这里有什么!”

    小兽懒洋洋地睁开眼,眼神中还带着一丝迷茫。

    岑奕提点道:“自助餐!”

    这无边无际的灵植灵株,还能让它吃不饱?

    许是结了灵契,一人一兽有点默契在身上。

    小掸当即领会了岑奕的意思。

    “嗷呜——”

    它跃下岑奕肩膀,一头扎进茂密的灵植丛中,埋头就是吃。

    岑奕亦挽袖俯身。

    尉迟钦看她,“你要做什么?”

    岑奕:“接受大自然的馈赠。”

    恶域灵植外界难寻,来都来了,她自然不能空手而归。

    ……

    午时,两只妖兽沐浴着阳光,散着步,优哉游哉地来到固定用餐点。

    它们舔舔牙齿,就要享用今日的午餐。

    一低头,它们却同时一愣。

    两只妖兽:??

    它们的粮呢?!

    原本繁茂的灵植地只剩下光秃秃的泥巴,草都不见一根!

    它们不可思议地顺着泥地往前跑了老远,然后见到三个背影。

    一人撩袖快速拔草,一人站在边上默默收灵植入袋。

    还有一只黑色的小家伙,正埋在灵植中嗷嗷狂吃。

    两人一兽所到之处,如蝗虫过境,寸草不留。

    两只妖兽:!!

    有人掀它们的饭盆!

    它们怒目龇牙,利爪刨地溅起火星,嘶吼着扑向那三道身影。

    破空声起,岑奕和尉迟钦同时回头。

    瞬间,八目相对。

    两头妖兽忽地僵立如石。

    岑奕惊诧:“这是!”

    尉迟钦看向她,“旧识?”

    岑奕连连点头,“故犬!”

    这两只妖兽,长得和现实世界里的哈士奇,几乎一模一样!

    岑奕一时间,只觉得他乡遇故犬,惊喜万分。

    两只妖兽却满脸惊恐。

    它们紧紧盯着尉迟钦,喉间呜咽渐弱。

    岑奕察觉到异常,“它们好像很怕你?”

    忆起入恶域时尉迟钦熟稔的姿态,她眸光流转:“你来过此处?”

    尉迟钦目光一顿,回道:“嗯,来过。”

    岑奕好奇追问:“你什么时候来的?来这里做什么?”

    “七岁的时候。”

    岑奕笑容微凝。

    孩童时期来这么危险的地方?

    她惊诧不已,紧接着又听尉迟钦道:“来献祭。”

    轻描淡写的三个字,惊得岑奕手中的灵植掉落在地。

    虽早知他修习过诡术,却不想,竟是从那般年岁开始。

    “当年妖兽环伺,欲将我吞食入腹。我便用诡术,将它们一一献祭,数量多少,倒是记不太清了。这两只妖兽许是当年在场,记得我的气味,所以畏惧我。”

    忽而,他抬眸凝视岑奕,“那你呢,是不是会……”

    畏惧我。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没能问完。

    却非要得到一个答案,一瞬不瞬地盯着岑奕,不肯放过她脸上的任何神情。

    岑奕还在等后文,却见他突然眼神古怪地看着自己。

    她疑惑不解,“你……”

    话刚开口,她倏地福临心至,明白了什么。

    她展颜一笑,迎着尉迟钦晦暗的眸光,摸上他的头:“嗯嗯,仙尊好厉害呢。”

    尉迟钦:……

    面对岑奕哄小孩儿般的语气,尉迟钦一时默然。

    但神奇的是,心中那点难以言说的焦躁被抚平了。

    岑奕感受到他心情的变化,心里小得意。

    还得是她,善解人意。

    等两人说完话,妖兽还杵在原地。

    只时不时幽怨地看向光秃秃的草地,又因为尉迟钦敢怒不敢吠。

    岑奕见它们实在可怜,掏出辟谷丹给它们。

    妖兽们闻了一下,没敢吃。

    “不喜欢?”岑奕又拿出几颗,“还有蜜糖味、橙子味……”

    尉迟钦:“辟谷丹还分味道?”

    岑奕严肃道:“产品的多样性,会直接影响销量。”

    尉迟钦:……

    当岑奕掏出肉味的辟谷丹后,妖兽终于动心。

    妖兽卷舌吞丹,涎水浸湿满地。

    岑奕又在地上倒了半瓶。“这些就当赔偿你们的。”

    见妖兽吃起来,她便转身,和尉迟钦、小掸继续扫荡恶域。

    然未行百步,那两只妖兽又默默跟上来。

    一开始,岑奕没打算理会。

    直到两只妖兽不知从哪儿叼着一捆灵植到她脚边。

    然后眼巴巴地盯着她。

    岑奕:……

    是错觉吗?怎么好像从妖兽的脸上看到了谄媚?

    岑奕疑惑地看向灵植,发现都是她刚刚采摘过的品种。

    岑奕很快会意,这是辟谷丹没吃够。

    她掏出瓷瓶,又喂了它们几颗。

    在它们嚼丹的功夫,她把叼来的灵植装入乾坤袋。

    装到一半,她忽然心念一动,“也许可以问问路。”

    尉迟钦睨她:“又要问财神?”

    “不要老麻烦人家。”岑奕掏出灵植册,“这回问问本地兽。”

    到底是妖兽,和寻常未开神智的普通小兽不同。

    又在恶域待了这么久,应当是识得兽面藤的。

    她指着灵植册上的兽面藤道:“可知这种藤蔓长在哪里?”

    话音才落,就见两只妖兽兽眼倏地一亮,撒腿就向林子深处跑去。

    遥遥看去,四条腿各跑各的,姿态狂放又睿智。

    岑奕扬起怀念的笑容,“和故犬真像。”

    不多时,妖兽拖回藤蔓数根。

    岑奕期待地看去,却见上面并无兽面。

    只是普通的藤蔓。

    岑奕正觉得失望,就见两只妖兽重重地用脑袋锤上藤蔓。

    岑奕:??

    两根粗壮的藤蔓上分别被砸了一个坑。

    妖兽从坑里抬头,闪着精光的兽眼看向岑奕,邀功般摇尾吐舌。

    仿佛在说:看!兽面!

    岑奕:……

    尉迟钦嗤笑:“你的故犬也如此……智慧?”

    岑奕:……

    果然,这张脸已经决定了智商的上限。

    岑奕不解:“这恶域里不都是凶残恶兽,怎么还有这品种的妖兽?”

    “许是误闯进来,斗不过凶兽,只得在边境捡食。”

    岑奕对这说法深信不疑。

    这自作聪明的小眼神,误闯恶域很正常。

    岑奕打算再给它们一次机会。

    为了跨越智商之间的壁垒,岑奕找了个中间商,扣除中间智商。

    岑奕喂给小掸两颗辟谷丹,随后耳语一二。

    小掸乖乖听完,朝着两只妖兽“呜呜”了一通。

    这回,妖兽们似乎是真正理解了岑奕的意思。

    它们咬了咬岑奕的衣摆,示意他们跟上。

    走入深林约莫一炷香,妖兽停步。

    它们同时朝着上方吼了吼。

    岑奕抬头,便见古木虬枝间悬着具妖兽残骸。

    而缠尸藤蔓上,赫然浮着一张狰狞的兽面。

    “兽面藤!”

    岑奕心中惊喜,立刻从乾坤袋中取出一把匕首。

    尉迟钦看向她手中华贵的匕首,“没拿去卖钱?”

    岑奕想也不想:“这不是没时间吗?”

    话头一顿,她想起这匕首来源。

    这是当初尉迟钦想要用来杀秦遥,却被她顺走的那一把。

    岑奕:……

    感受到尉迟钦审视的眼神,岑奕立马扬起微笑。

    “就算有时间也不卖。仙尊所赐,自当珍藏。”

    尉迟钦哼笑一声,“那就好好收起来。”

    说罢,他抬手化气为利刃,直破兽面藤。

    转眼间,妖兽尸骨和兽面藤相继落地。

    岑奕随手将匕首挂到腰间,去捡藤蔓。

    谁知,才触碰到藤身,兽面藤忽然顺着她的掌心快速生长,绕上她的手臂。

    几息之间,竟要直击她的门面!

    岑奕目光一凛,眼疾手快拔出匕首,割断藤蔓。

    随后趁其断裂无法生长之际,紧握藤身,手上快速动作。

    素手翻飞间,兽面藤被打成绳结,团作藤球满地翻滚。

    另一边,缠在树上的藤蔓猝不及防地攻向尉迟钦。

    尉迟钦精准握住偷袭的兽面藤,并于掌心生出真火。

    只瞬间,兽面藤就被燃成灰烬。

    然而,还有更多的兽面藤从周围的树上袭击而来……

    半刻钟过后。

    满地藤球与灰烬交叠。

    尉迟钦:“可够?”

    岑奕睨向方才还气势汹汹攻击,此时却瑟缩往回退的藤蔓。

    她想了想,“再来两个吧。”

    “炼丹需要这么多?”

    “不需要。”岑奕道,“一个用来炼丹,剩下的给妙彤当伴手礼。”

    能伸能缩,是妙彤喜欢的play。

    就当岑奕打算对幸存的兽面藤下手,忽然听见小掸的叫声从远处传来。

    “嗷嗷!”

    岑奕回首,就见原本跟在他们身边的妖兽,正叼着小掸钻入密林。

    岑奕:!!

    恶域也有兽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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