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的阁楼》

    春节,弟弟跟同学去南美采风,父母问他要不要去旅游,他婉拒,选择留在家里,一来是有论文要写,二来是习惯一个人。

    这么多年,他朋友不多,只有那三四个。

    春节团圆日,朋友们都在陪家人,互发过年祝福后聊了下近况,好像就没什么可说的了。他上楼,拿出笔记本编辑论文。

    下午,他喜欢很多年的小青梅按门铃。

    从按门铃的频率,他就知道是她,铃声没结束紧接着又按了下去,叮咚叮咚催得紧,和她小时候围着他问为什么一样。

    “哥哥为什么你和盛轲不同姓啊?”

    “哥哥为什么你的头发是黑色的,盛轲是金棕色的呀?”

    “哥哥这道数学题怎么解啊?”

    “哥哥,妈妈不在家,但是电闸跳了,我家电器都不能用了,现在怎么办呀?”

    “哥哥为什么你什么都会啊?”

    她问题很多,从兄弟俩的事问到学业,又从学业问到生活。

    两家人不仅是世交,她还是弟弟的同学。

    所以每年春节,她来送年礼,总是盛轲负责接待。

    今年,盛轲不在,钟聿以为她不会来,想去她家见她,从父母那揽下送礼的事。

    这刻,他打开门。

    贝语纯穿着身喜庆的红色,笑眯眯的:“哥哥新年好呀!”

    “新年好。”他侧身让她进屋。

    简单寒暄后,贝语纯问:“哥哥,我今天又收到三个手办周边,能不能寄放在你这啊?”

    “可以。上来吧。”钟聿回房拿出钥匙,引她上楼。

    三楼的阁楼隔成两间房,一间开放式的放着盛轲不学的钢琴和各种杂物,另一间带锁的归属钟聿。他的那间打扫得很干净,塞进两排储物柜,在靠窗的位置做了书桌,烦心的时候就来这写题,头顶星河,皎月仿佛唾手可得。

    两排储物柜一多半放着贝语纯的东西。

    她的言情杂志,动漫手办不敢拿回家,怕梁薇训斥她玩物丧志,怕被没收,全都寄放在他这里。

    贝语纯打开柜子,把新买的手办放进去。

    不知不觉,这里堆了她好多东西:“这么多啊。我以后一定要努力赚钱,买栋大房子才能装得下这么多东西。”

    “可以一直放我这里。”

    “那多不好意思。”贝语纯挠头,“我放这么多,你的东西还有地方放吗?”

    “有。你不用考虑我。”

    贝语纯在柜子里翻出一本旧相册。

    是钟聿幼儿园时期的照片。

    不对,应该说是他儿时的照片,六年级前,他从没去过学校,一直在家里上私教课。这个时期的照片只有家人和——

    贝语纯。

    她指着照片上扎着两个小辫的自己,惊讶万分:“这什么时候拍的?我怎么不记得?”

    “很早。贝叔叔带着你来我家玩。”

    “盛轲呢?”贝语纯往后翻,出现自己的相片没有盛轲,只有她和钟聿的同框照,“咦?盛轲呢?虽然我俩幼儿园不同班,但我记得我俩寒暑假会一起去少年宫上课。”

    “少年宫应该是你们大班的事吧。这些照片还要早一些,那阵他喜欢找邻居家的小男孩玩,经常不在家。”

    “噢,对,好像是。那孩子之前和我们一个幼儿园,大班的时候搬家转学了,盛轲还伤心了一阵呢。”

    钟聿指着相片说:“以前我教你拼图认数字。记得吗?”

    贝语纯尴尬摇头。

    越长大,对儿时的记忆越模糊。

    贝语纯看着这些相片什么都想不起来。

    钟聿笑了笑,合上相册:“比起盛轲,其实是我和你先认识的。”

    “是吧……”贝语纯咽了口唾沫,不知是阁楼不通风,还是之前那个暧昧的牵手,她开始在意钟聿说的话,总觉得他话里有话。比如这句,他刻意提盛轲,似乎是要比什么,又似乎是想要胜过他什么。

    她扯了扯衣领:“这里好闷。我们下楼吧。”

    两人走出房间,钟聿边锁门边问:“你这些东西怎么没放他那?”

    贝语纯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怔几秒:“嗐。你说盛轲?”她撇嘴,斜睨一眼盛轲那边的乱样,房间门大敞,东西随意摆放,地上一堆,桌上一堆,钢琴上又一堆。

    “他自己的东西都不一定找得到。我的东西寄存在他这那能找得到?”贝语纯微微叹气,随机旋出笑,踮脚拍他肩膀,“哥哥就不一样啦。哥哥把我的东西都保管得很好。我超放心呢。”

    钟聿给出一把备份钥匙:“你的东西在这。你也留一份钥匙吧。”

    “啊?这……不太好吧。”贝语纯两手背在身后,“这是你们家……”

    钟聿拉起她的手,郑重道:“那麻烦你帮我保存一份钥匙好么。这里面藏着我俩的宝贝,万一我弄丢钥匙,你还有一份。”

    “那好吧!我会好好保管的!”贝语纯拍胸脯。

    钟聿牵着她的手下楼。

    贝语纯的手指动了动。

    钟聿的手跟着松了松,往上移了些,只轻轻握着手腕,如果她挣扎,他就松手,他这么想着,却在心里默念‘不要拒绝我’。

    贝语纯没再动,任由他牵着下楼。没有手套这层隔膜,他牵着她,肌肤相贴,她的手好小,手指修长,握在手里像捏着块温润美玉,被他慢慢焐热。

    贝语纯答应要留下吃晚饭。

    钟聿特意从冻柜拿出牛排解冻。

    傍晚,她挨着他,坐在沙发上看电影。她刚洗过头,茉莉香像头发丝,丝丝绕绕缠在他心上,缠在他呼吸里。

    多日熬夜写论文,此刻有些困乏,钟聿眼皮半阖。

    或许是牵手没被拒绝,深藏多年的心思随着交出的阁楼钥匙一同被释放。

    他身体微斜,倾向她。

    贝语纯沉浸在电影里,没有躲开,也没有拒绝。

    他倾了些。

    又倾了些。

    直到侧脸贴上她肩膀。

    他醒着,控制着身体,只是挨着她,并没有压到她。

    贝语纯轻唤:“哥哥?”

    钟聿轻声应嗯,声音微如蚊鸣。

    过了会,她试探性问:“我有点事想跟你说……”

    今天之前,两人有一个月没说话了。

    正常也不正常。

    她这句问话,钟聿立刻猜到她要说什么,眉头微蹙,极不情愿地又‘嗯’看声,侧身换了个姿势,脑袋完全埋进她脖颈,嘴唇几乎要贴上她肌肤,他的呼吸和她的脉搏混在一块。

    他知道她这刻不会推开他。

    所以很任性。

    贝语纯深呼吸,继续说:“谢谢你对我好。我也会对你好的。因为……我也当你是哥哥。”

    “我只想你是我哥哥。”

    ……

    “如果你三十秒没回答,我就当你默认了,好吗?”

    ……

    钟聿参加过速算竞赛,一分钟要做多少题的练习,他练习过千万遍,对时间很敏感。此刻,被贝语纯两句话问懵,他猜到了,却不愿接受。

    可不能接受又能怎么办。

    他捏紧手指,握笔的右手微微颤抖,像在写题,这是他计算时间的习惯。脑袋飞速运转,思考要如何回答才能体面,才能不让双方尴尬。

    他太紧张了。

    计时器失灵。

    她抢在他说话前按下计时,直接抹杀掉他的机会。

    她说:“谢谢你。”

    啪嗒两声后,门关上。

    她走了。

    整栋房子归于安静。

    寂静如深海,悲伤的情绪从四面八方而来,紧紧挤压着他,压得钟聿几乎窒息。

    原来悲伤到极致时,是发不出一点声音的。

    继续睡下去吧,钟聿。

    把刚才的话当做一场梦。

    醒来就忘掉吧。

    晚上,他没心思做饭,牛排也解冻过头,完全软掉了,他扔掉两袋牛排,冰箱里随便找点东西裹腹,拿出钥匙,打开阁楼房间。

    小时候,因为身体原因,他没有去学校,也没有朋友,钟姝瑶管得格外严格,隔壁男生找他踢球,钟姝瑶也不允许。

    童年,他最期盼的就是贝志良带贝语纯来他家。

    贝语纯是他除家人医生外,唯一能接触到的,是他唯一的朋友。

    阁楼是家里唯一专属于他的地方。

    只有他有钥匙。

    他带她上阁楼。

    带她来这个秘密基地。

    后来,阁楼变成两个人的秘密,藏着贝语纯不敢拿回家的东西,也藏着他年少的暗恋。

    此刻,钟聿躺在软垫上,仰头看天窗。

    天窗倾斜着。

    夜空如被盖在他身上,月光透过窗户也落在他身上。

    他伸手,掌心却贴上一块冰凉。

    钟聿自嘲般笑了笑。

    他总以为这里是离天空最近的地方,在这里能够摸到他的月亮,却忘了这里始终隔着一扇封闭的天窗。

    就像他和贝语纯之间永远隔着哥哥这层关系。

    *****

    《我想我该错过你》

    “妈。我出门了。去医院拿体检报告。”钟聿挎包,坐在玄关换鞋。

    钟姝瑶看了眼手机的日程安排,问:“你去年做过呀。怎么今天还做?医生早就说过你现在各项体征都正常,不需要年年体检。”

    “做个体检放心吧。”钟聿笑。

    钟姝瑶心疼地摸了摸他头顶。

    钟聿很小的时候曾抱着她哭,问为什么弟弟可以和别的孩子踢球,他只能待在家里。

    后来,他不再哭,也不再问。

    或许是生病的缘故,钟聿身上有着超越同龄人的成熟,无论学业还是生活,他都是人群中最优秀的那个。可是他越优秀,钟姝瑶反而越心疼,觉得是自己的家族遗传病害了他,害他三岁就做手术了,害他要活得如此小心翼翼。

    钟聿系好鞋带,抬眸瞧见母亲眼中的哀伤,他直起身,瞬间高出她许多:“妈。我很好。”

    “我知道你很好。”

    “别多想。我走了。”

    “好。”

    钟聿先到医院五楼体检部拿报告,再去心脏外科找陈主任。当初他的手术就是陈主任做的,这么多年,他也一直挂陈主任的号帮他看报告。

    “怎么今年又来了?我不是说……”

    “我知道。但我不放心。”

    陈主任分析完报告,告诉他没问题。

    钟聿却始终眉头紧锁:“我会一直都没事吗?我舅舅去世前的体检报告也都是正常的。”

    “这……”陈主任顿了顿,“突发心脏病确实很难办。有些有预兆,有些没预兆。我只能从现有的报告去分析。”他用手指在彩超上画圈,“当初的小漏洞通过手术已经修补好了。”

    “你今年二十了?”

    “是。”

    “真快呀。当初我给你做手术的时候你还那么小。一转眼十几年过去了。”陈主任好奇道,“你现在是大二?”

    “大三。”

    “有女朋友吗?”

    钟聿愣了两秒:“没有。”

    陈主任不信:“不对吧?你这模样应该很招桃花吧?”

    钟聿收好报告:“也还好。”

    陈主任明白了:“那就是很多咯。”

    钟聿笑笑,似是默认了。

    陈主任看他为难的笑容,又如此频繁来检查,也猜到一二:“你是不是在担心这个病?”

    “是。”钟聿点头,“我不想拖累她。”

    “原来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是。”

    “不觉得很可惜吗?因为这么小概率的事放弃她?”

    钟聿摇头:“因为喜欢她才会想这么多。我不能只考虑自己。”

    “我有个病人也是先心,比你严重多了,她男朋友是她的青梅竹马,从小就知道她有这个病,但还是喜欢她,愿意娶她。可惜刚结婚那姑娘就去世了。”陈主任叹气,顿了许久继续说,“住院期间,那姑娘和你一样,觉得自己拖累了男生,可是男生不这么觉得。他说有些事永远没得到比失去更痛苦。幸福的时间哪怕是短短的一秒都足够他余生回忆。”

    钟聿仍是拧着眉,神情凝重。

    陈主任说的例子并不能安慰他。倘若他和贝语纯的角色对调,最后要承受爱人离去痛苦的人是他,他是愿意的,但要把这种痛苦留给贝语纯,那他是不愿意的。

    陈主任说:“喜欢是两个人的事,你不能只考虑自己,但也不能只自己做决定。既然你喜欢她,不如坦诚告诉她,让她去做决定。有时候独自承受痛苦也是一种自私。”

    “嗯。谢谢医生。”

    钟聿夹着文件离开办公室。

    他坐在车内,手握着方向盘,却迟迟没发动车子。

    喜欢是两个人的事。

    但暗恋是他一个人的事。

    也许错过她才是他作为哥哥应该做的。

    *****

    《不要把我当后备》

    三亚之旅,钟聿和盛轲彻底把事说开。

    他知道贝语纯更喜欢盛轲

    也知道他应该退回哥哥的位置。

    可深埋多年的喜欢像顽疾,早已侵入骨髓,刻在生活的点点滴滴,只要和贝语纯在一起,他就想为她摘星星摘月亮。

    暗恋不是一种心情,是一种习惯。

    无处可藏。

    他想他该冷静一段。

    可是刚开学,贝语纯突然哭着跑来找他。

    她哭得几乎断气。

    蹲在公寓玄关站不起来。

    钟聿两手绕过她腋下,把她拉拉起来。

    屋内不透气,钟聿转身去开阳台门。

    贝语纯也跟过来,一头栽进他怀里。

    她额头贴着他胸膛,肩膀颤抖,声音也抖得很厉害,鼻音浓厚:“你喜欢我吗?”

    钟聿愣了几秒,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不管听没听错,他的回答都是一样的。

    “喜欢。”他说。

    他抬手要抱她。

    贝语纯却抢先说:“不要抱。”

    他再一次呆住,抬起的手悬停在半空,落也不是,抬也不是的,最后轻轻搭在她肩膀,一点点捏紧。按理智,这种时候应该推开她,让她想清楚到底想干嘛,但他舍不得。

    也是这三个字。

    钟聿瞬间明白,今天的眼泪一定和盛轲有关。

    她在盛轲那受挫了,所以来找他,要他说喜欢,要他安慰她。

    多可笑,明明是他先认识的贝语纯,现在却只能做盛轲的后备。愤懑包裹酸涩,钟聿的心里被堵得满满的,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心真厉害,能存下这么多痛苦的情绪。

    他悬在半空的手忽然按住她后勃颈,虎口死死卡着,像猎豹咬住自投罗网的猎物。

    他压下身子,专属于他的气息铺天盖地而来,密密麻麻地压着贝语纯。

    他在她耳边说:“这次当你脑袋不清醒。下次再有这种动作,我不会像今天这么听你的话。我不是那种甘愿做后备的人。”

    贝语纯的眼泪沾满脸,却不敢抬头,也不敢动,像只逃避危险的鸵鸟躲在他怀里。

    他低头看着怀里人。

    心更疼。

    不知道怎么办。

    也生出更多疑问和不满。

    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为什么要一边拒绝他,一边又要让他用表白去安慰她。

    可喜欢她的人那么多,她只来找他不是说明她也喜欢他吗?如果她对他没有任何感觉,他的喜欢只会让她厌恶,又怎么会给她安慰?

    钟聿语气软下来:“别哭了。”

    “我会陪在你身边。”

    无论什么身份,只要能待她身边就好。

    晚餐他做的全是贝语纯喜欢的,可她没怎么吃,他一个人吃掉两人份。

    晚上,两人躺在各自的床上,钟聿的公寓是个一室一厅的单身公寓,贝语纯和盛轲考上京美后,他猜到两人会不适应公共澡堂,会想来他这里住,把房间的双人床换成两张单人床,又把外面的沙发改成沙发床。两人过来的时候,他会让出房间去睡沙发。

    他躺在盛轲睡的这张单人床,侧过身,看着贝语纯。

    盛轲躺在这的时候会想什么呢?

    在三亚,盛轲因为这事对他的敌意几乎是放到明面上了。

    难道盛轲是觉得钟聿各方面都比自己好,所以放弃体育去学美术,想离她更近一些,想彻底把他排除在外?

    难道盛轲是顾虑他才没有表白的吗?

    钟聿想不通。

    这时,贝语纯嘴唇动了动,眼角又渗泪。

    他抬手,用指背擦掉,轻声安慰:“纯纯,不要喜欢让你流泪的人。”

    *****

    《唯独贝语纯不可以》

    梁薇突遭车祸,钟聿成为贝语纯唯一的依靠。这份依赖让钟聿不再纠结,他真的很喜欢她,一点也不想错过她。

    而且他不相信贝语纯一点不喜欢他。

    医院中庭。

    钟聿把藏在心里多年的秘密告诉她:“有一件事你需要知道……”

    “我的心室间隔缺损了一小块,出生就有的心脏缺陷,所以三岁做了手术修补。我舅舅的事你也知道。虽然做了修补手术,这么多年的体检报告都没问题,但我不知道……不知道会不会有一天和舅舅一样突然……”

    “我很喜欢你。但……我也不想拖累你。”

    “我希望你好好考虑我说的事,考虑你喜不喜欢我,考虑你能不能接受这个病。”

    贝语纯抬手,指尖小心翼翼地贴在他胸口,眼神充满疼惜。

    不是同情,是心疼。

    她在心疼他。

    她也是有点喜欢他的吧?

    “还疼吗?”她问。

    钟聿按住她的手:“不会。现在这里有你。”

    盛轲不受家族心脏病的拘束,父母对他又是采取的放养式教育,从小自由散漫惯了,每次一出去玩,只有他联系别人,别人根本找不到他。

    对父母是这样。

    对贝语纯也是。

    贝语纯打了无数电话,盛轲都没接。

    不得已问到钟聿这里。

    钟聿坦诚地划开手机让她看:“他也没有联系我。”

    他曾多次提醒盛轲,无论多忙最好定时联系父母,万一有什么事,家里才好有个准备。可盛轲不以为意,还觉得他在诅咒他,让他闭嘴。

    钟聿和父母都对他很无奈。

    这刻,他却觉得这事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盛轲的失联给他了成为她唯一依赖的机会。

    梁薇出院这天,失联多日的人打来电话。

    距离他的月亮只差一步了。

    钟聿第一次做了对不起弟弟的事。

    他把贝语纯遗落在病房的手机调成静音。

    钟姝瑶说,他和盛轲是兄弟,是世界上最亲的人,他是哥哥,应该让着盛轲,任何东西要学会和弟弟分享。

    所以他的玩具,父母的爱,在弟弟出生后,他都让出来了。

    唯独贝语纯不可以。

    ****

    《对不起》

    钟聿数学很好,做事十拿九稳,从不做低概率的事。

    唯一的一次赌注押在贝语纯身上。

    他赌她会喜欢他。

    他赌他的先心已经痊愈。

    前者他赌赢了,后者他赌输了。

    眼下是他最不愿意面对的情况,拿着检验报告的这刻除了祈愿,他好像什么也做不了,无力感席卷全身。

    他比陈主任说的那个女孩幸运些。

    今年是他和贝语纯结婚的第三年。

    他侧身,手覆在她侧脸。

    这些天她睡不安稳,憔悴不少。

    指背挲过她的黑眼圈,他愧疚不已:“对不起。”

    贝语纯抬眸:“为什么突然这么说?生病又不是……”

    “那时候没表白就好了,应该让你和他在一起……”

    “你在说什么?!”贝语纯惊坐而起,怒目圆睁地瞪着他,脑袋顶乌云密布,“我是什么东西吗?给你们兄弟俩让来让去?”

    “我不是这个意思。”钟聿想道歉,说出的话收不回,他咽下第二句‘对不起’,改为,“我不会再说这种话。”

    贝语纯意识到她的失控,捂着额头,平复好心情,拉起他的手放到她肩膀,靠进他怀里:“不止不能说,也不许你这么想。我只喜欢你。”

    “钟聿。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陪着你。”她仰头,“我好喜欢你的。”

    “我也是。很爱你。”钟聿侧过身,搂紧她。

    贝语纯手掌贴在他胸口:“所以你要好好努力。钟聿的心脏,你听到了吗?你要努力坚持下去,坚持到我想到办法帮你的那天。”

    钟聿笑:“它听到了。我也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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