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1 章
“让人给装进去了？”冷静的询问中难掩她的焦急，她下意识摸到桌上的香蕉爆珠烟，点了一根，才想到这里的茶几上没有烟灰缸，“谁啊？怎么装的？”
老白见她一脸要去找人算账的气势，也知道瞒不下去了，便也从那烟盒里摸出一根，道：“梁老师先前在学校里带了两个学生，就是平时当tutor的那种，辅导他们上一些基础课，数学物理什么的，咱们学校有这机构，不回国的学长开的，然姐你也听说过的吧？”
“我听过的。”她点点头，“可是那里兼职的很多不都是已经毕业的人吗？梁老师有时间做这个？”
“带那么两个人的时间肯定是有的。而且那俩学生不是很费劲，都是统计的基础课，那软件对于梁老师来说就是高射炮打蚊子，平时主要也就教他们做作业。就是这作业除了出了问题。”
陈微然松了口气，好在他不是给人当代考去了，听说那样事情会更严重。
老白继续道：“其中有个学生傻兮兮的下半学期根本不去上课，结果那final project交上，老师给了个将近满分。然后呢，今天早上同一节课，这老师带的另一个班有俩人交的作业和他的code一模一样，那一小处错都一样。这查重软件上午发现，老师立刻就给他们发邮件了。”
“统计课？哪节统计课？”陈微然有种复杂的预感，“是商学院那门吗？”
脑海中忽然闪过周清和那天吃完西安菜，炫耀了两句统计作业抄的同学的。
老白挠挠头发，吃饭的时候梁老师告诉了他课号，但不是自己上过的课，现下一点印象都没有，只得回答记不清了。
“笨死了，作弊都不会。”刘梦曦在旁边骂了一句。
“哎，谁说不是呢。”他先赞同了刘梦曦，又赶紧继续说重点，“梁老师是刚才跟我吃饭的时候看到的邮件，我不知道那笨蛋学生怎么搞的，老师发现了他在上校外辅导，就摸到梁老师那了，是dean亲自发的邮件，叫梁老师去听证会。”
陈微然一直没插话，耐心听他讲完，心中也有了底。这事择出来不算难，没人规定朋友之间不能互相辅导，至少当年报道时，学校发了一本新生手册，里面大篇幅讲了学术诚信的重要性，没说有问题不可以请教同学。只要找到那学生承认自己是被辅导，而不是花钱找梁老师代写，应该就没有那么复杂。
于是问了老白：“你知道那同学叫什么吗？”
老白愣住了：“他以前跟我提过，但我也记不清了。”他话题一转，“哦然姐，还有一问题，主要这组织吧，多少也没那么合法合规，真被查出来，可能很多人都少不了麻烦。”
她听了恍然大悟，老白说的有理，她把这点漏下了，脱口而出问道：“那他为什么要去这里兼职？”
老白摇了摇头，似乎也有些不解又无奈，“以前没人查过啊，可能也觉得没什么吧。而且这个比在学校做TA赚得多，我当过TA我知道，我们这一小时基本10刀，一周工作时间10小时左右吧，一个月超不过500刀。外面那个机构，一小时25刀可能有的。”
陈微然默默将这笔账算得清清楚楚，心里却越来越迷茫，梁老师虽然不像周清和那样大手大脚的挥霍，平时花销也绝不小气，况且据她观察，浑身上下的行头拿得出手的也不少，就算一周也是10小时，一个月下来不过1000刀，还抵不上他办件外套，值得为了这惹上学术不端的麻烦？
凭借她在美多年经验，对方经济状况这东西不难摸透，上千刀的衣服鞋子这类参数，大多数时候并没有那么大的参考价值。且不说同样的品牌，这里能比国内便宜一小半，留学生偶尔买一两件，基本也都在正常消费能力范围之内。真要认真判断，她倾向于去观察相处下来消费观，这不是成为暴发户就能一朝一夕改变的，而是成长过程中慢慢渗透的，很难蒙混过去。就像她的同学许睿，偶尔买两件潮牌，恨不得把大logo顶在脑门上，可带前女友去吃个海鲜，她多点两种菜都会被他阻止，还能说出什么不值之类的屁话，几只虾而已，还能谈得上值不值的？那两件潮牌怕不是这样节衣缩食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这种人不是装x又是什么？
虽然和梁老师出门的次数不算多，但是他绝没有那些抠抠索索的坏习惯，甚至对她蜈蚣精一般的买鞋习惯没什么诧异，想必不是上述情况，
然而老白接下来的一番话还是让她陷入迷茫。
“我其实劝过他别弄那么多兼职搞那么累，眼下都大四了，赚这点小钱影响到学习，这不丢了西瓜拣芝麻吗。”老白抖了抖烟灰，突然想到什么，“哎然姐，我怀疑他家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你知道他这次回国是具体因为啥吗？”
她回想了一下，她不是什么也不知道，但好像从那些零零散散的信息中，也找不到什么答案。因为在他给她的形容来看，似乎厂子里情况一片大好，涤瑕荡垢后，他表姐也会将厂子带上正轨，哪至于断供呢？
老白见她欲言又止，猜想她或许知道，但不便开口多说，他怕被误会自己想打探人家隐私，便干脆地说道：“然姐，我没别的意思，实在不行，我得帮帮他，这最后一年了......”
“没关系的。”老白的提议被她打断，“应该不至于。”
老白松了口气，“那就好。”
“他现在在哪里？”陈微然听了个大概，便沙发上起身。
“然姐，你要去找他吗？”老白没想到她如此积极，开始后悔把这事告诉了她，“其实梁老师不想让人知道的，我是因为碰巧和他一起吃饭，看到了那邮件，我寻思他肯定没遇上过这种事，没啥经验才......”
“别担心啊，你是好意，他怎么会怪你？”她内心已经风起云涌，表面上还佯装淡定，“我已经知道了，总不能坐视不管。”
老白看着她坚决的眼神，心想她说的也有道理，况且梁老师一向刚正不阿，遇上这种被冤枉的事情，心里难免焦虑，而然姐肯定有法子缓解。
“他应该在图书馆。”老白回答，“他后面没别的课了，但是他有个小组的final project没做完，我俩刚才吃完饭他就说要去图书馆，订了学习室。”
陈微然这才想起来自己现在根本不在他的列表，“我顾不上了，你帮我和他讲一下。”
“啊？”老白心说这哪至于，但确实有必要和他解释自己把这事暴露了，于是也没多拒绝，陈微然前脚刚披上斗篷出门，他的信息便发了出去。
梁以恒意外地秒回：“她出门了没有，告诉她我在403。”
老白这下懵了，这俩人怎么回事，没有手机吗？为什么要他来回传话，他只得走到门口，可打开门一看，那辆白色macan早已不知所踪。
也只好告诉梁以恒：“保时捷跑得太快了，我没追上。”
“那你帮我发个信息给她吧？”
老白刚要招办，心想不对，回头向沙发上的刘梦曦吐槽：“不是，这梁老师怎么回事，自己没长嘴？”
刘梦曦正专心致志地吃着奶茶里的珍珠，看了老白手机里的对话，翻了个白眼道：“他是不长嘴的，我们不要帮他传话，让他自己讲，无语死。”
老白就像得到圣旨，一字不落地转述了：“自己讲，无语死。”
陈微然一路超速飙到图书馆，也没耽误在等红灯的间隙查看账户里有多少钱，又盘算了一番国内的人民币账户。以及万一他家遇到什么事，该如何喊她妈出山来解决，
几分钟就到了图书馆，这才想起来忘了问梁以恒在哪层，图书馆又不是商场，总不能叫前台帮忙广播，她只好先停了车，准备一间一间挨个找下去。
慌慌张张踏入大门，下意识望向了上次他们约见的电梯口。
令她意外的是，他今天仍旧出现在那里。
没穿羽绒服，只有一件灰黑色高领毛衣，脚下踩了双登山鞋。临近期末，图书馆比上次人多，他就这样直挺挺地树在电梯口，与行色匆匆的同学们相比，反倒有点松弛，一点也不像摊上“官司”的人。老远看到她，甚至还微笑招手示意。
她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去，满脑子的问题都快堆成山了，却不知先问哪个。
倒是他云淡风轻地小声说了一句：“你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捕捉到他神情里似有似无的得意，她可没有一点心情寒暄。
“你很缺钱吗？”劈头盖脸就是这句。
只见她心急如焚，眉毛皱得像被火撩了，他却还是带着一如既往地淡定，问她：“什么？”
她用气声开口，却又因为过于用力，字字清晰：“你是不是很缺钱？你很缺钱的话我可以先挪给你用，我现在账户有6万多刀，我人民币账户还有，你需要更多我也能搞到。但是你最好大概和我讲一下是发生了什么事，这样我有数，也可以去问我爸妈，或者想些具体的办法......”
“然然。”他第一次这样叫她，竟然是这种和浪漫一撇挨不上，甚至有些哭笑不得的时刻，“这都什么跟什么？我不缺钱。”
老白见她一脸要去找人算账的气势，也知道瞒不下去了，便也从那烟盒里摸出一根，道：“梁老师先前在学校里带了两个学生，就是平时当tutor的那种，辅导他们上一些基础课，数学物理什么的，咱们学校有这机构，不回国的学长开的，然姐你也听说过的吧？”
“我听过的。”她点点头，“可是那里兼职的很多不都是已经毕业的人吗？梁老师有时间做这个？”
“带那么两个人的时间肯定是有的。而且那俩学生不是很费劲，都是统计的基础课，那软件对于梁老师来说就是高射炮打蚊子，平时主要也就教他们做作业。就是这作业除了出了问题。”
陈微然松了口气，好在他不是给人当代考去了，听说那样事情会更严重。
老白继续道：“其中有个学生傻兮兮的下半学期根本不去上课，结果那final project交上，老师给了个将近满分。然后呢，今天早上同一节课，这老师带的另一个班有俩人交的作业和他的code一模一样，那一小处错都一样。这查重软件上午发现，老师立刻就给他们发邮件了。”
“统计课？哪节统计课？”陈微然有种复杂的预感，“是商学院那门吗？”
脑海中忽然闪过周清和那天吃完西安菜，炫耀了两句统计作业抄的同学的。
老白挠挠头发，吃饭的时候梁老师告诉了他课号，但不是自己上过的课，现下一点印象都没有，只得回答记不清了。
“笨死了，作弊都不会。”刘梦曦在旁边骂了一句。
“哎，谁说不是呢。”他先赞同了刘梦曦，又赶紧继续说重点，“梁老师是刚才跟我吃饭的时候看到的邮件，我不知道那笨蛋学生怎么搞的，老师发现了他在上校外辅导，就摸到梁老师那了，是dean亲自发的邮件，叫梁老师去听证会。”
陈微然一直没插话，耐心听他讲完，心中也有了底。这事择出来不算难，没人规定朋友之间不能互相辅导，至少当年报道时，学校发了一本新生手册，里面大篇幅讲了学术诚信的重要性，没说有问题不可以请教同学。只要找到那学生承认自己是被辅导，而不是花钱找梁老师代写，应该就没有那么复杂。
于是问了老白：“你知道那同学叫什么吗？”
老白愣住了：“他以前跟我提过，但我也记不清了。”他话题一转，“哦然姐，还有一问题，主要这组织吧，多少也没那么合法合规，真被查出来，可能很多人都少不了麻烦。”
她听了恍然大悟，老白说的有理，她把这点漏下了，脱口而出问道：“那他为什么要去这里兼职？”
老白摇了摇头，似乎也有些不解又无奈，“以前没人查过啊，可能也觉得没什么吧。而且这个比在学校做TA赚得多，我当过TA我知道，我们这一小时基本10刀，一周工作时间10小时左右吧，一个月超不过500刀。外面那个机构，一小时25刀可能有的。”
陈微然默默将这笔账算得清清楚楚，心里却越来越迷茫，梁老师虽然不像周清和那样大手大脚的挥霍，平时花销也绝不小气，况且据她观察，浑身上下的行头拿得出手的也不少，就算一周也是10小时，一个月下来不过1000刀，还抵不上他办件外套，值得为了这惹上学术不端的麻烦？
凭借她在美多年经验，对方经济状况这东西不难摸透，上千刀的衣服鞋子这类参数，大多数时候并没有那么大的参考价值。且不说同样的品牌，这里能比国内便宜一小半，留学生偶尔买一两件，基本也都在正常消费能力范围之内。真要认真判断，她倾向于去观察相处下来消费观，这不是成为暴发户就能一朝一夕改变的，而是成长过程中慢慢渗透的，很难蒙混过去。就像她的同学许睿，偶尔买两件潮牌，恨不得把大logo顶在脑门上，可带前女友去吃个海鲜，她多点两种菜都会被他阻止，还能说出什么不值之类的屁话，几只虾而已，还能谈得上值不值的？那两件潮牌怕不是这样节衣缩食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这种人不是装x又是什么？
虽然和梁老师出门的次数不算多，但是他绝没有那些抠抠索索的坏习惯，甚至对她蜈蚣精一般的买鞋习惯没什么诧异，想必不是上述情况，
然而老白接下来的一番话还是让她陷入迷茫。
“我其实劝过他别弄那么多兼职搞那么累，眼下都大四了，赚这点小钱影响到学习，这不丢了西瓜拣芝麻吗。”老白抖了抖烟灰，突然想到什么，“哎然姐，我怀疑他家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你知道他这次回国是具体因为啥吗？”
她回想了一下，她不是什么也不知道，但好像从那些零零散散的信息中，也找不到什么答案。因为在他给她的形容来看，似乎厂子里情况一片大好，涤瑕荡垢后，他表姐也会将厂子带上正轨，哪至于断供呢？
老白见她欲言又止，猜想她或许知道，但不便开口多说，他怕被误会自己想打探人家隐私，便干脆地说道：“然姐，我没别的意思，实在不行，我得帮帮他，这最后一年了......”
“没关系的。”老白的提议被她打断，“应该不至于。”
老白松了口气，“那就好。”
“他现在在哪里？”陈微然听了个大概，便沙发上起身。
“然姐，你要去找他吗？”老白没想到她如此积极，开始后悔把这事告诉了她，“其实梁老师不想让人知道的，我是因为碰巧和他一起吃饭，看到了那邮件，我寻思他肯定没遇上过这种事，没啥经验才......”
“别担心啊，你是好意，他怎么会怪你？”她内心已经风起云涌，表面上还佯装淡定，“我已经知道了，总不能坐视不管。”
老白看着她坚决的眼神，心想她说的也有道理，况且梁老师一向刚正不阿，遇上这种被冤枉的事情，心里难免焦虑，而然姐肯定有法子缓解。
“他应该在图书馆。”老白回答，“他后面没别的课了，但是他有个小组的final project没做完，我俩刚才吃完饭他就说要去图书馆，订了学习室。”
陈微然这才想起来自己现在根本不在他的列表，“我顾不上了，你帮我和他讲一下。”
“啊？”老白心说这哪至于，但确实有必要和他解释自己把这事暴露了，于是也没多拒绝，陈微然前脚刚披上斗篷出门，他的信息便发了出去。
梁以恒意外地秒回：“她出门了没有，告诉她我在403。”
老白这下懵了，这俩人怎么回事，没有手机吗？为什么要他来回传话，他只得走到门口，可打开门一看，那辆白色macan早已不知所踪。
也只好告诉梁以恒：“保时捷跑得太快了，我没追上。”
“那你帮我发个信息给她吧？”
老白刚要招办，心想不对，回头向沙发上的刘梦曦吐槽：“不是，这梁老师怎么回事，自己没长嘴？”
刘梦曦正专心致志地吃着奶茶里的珍珠，看了老白手机里的对话，翻了个白眼道：“他是不长嘴的，我们不要帮他传话，让他自己讲，无语死。”
老白就像得到圣旨，一字不落地转述了：“自己讲，无语死。”
陈微然一路超速飙到图书馆，也没耽误在等红灯的间隙查看账户里有多少钱，又盘算了一番国内的人民币账户。以及万一他家遇到什么事，该如何喊她妈出山来解决，
几分钟就到了图书馆，这才想起来忘了问梁以恒在哪层，图书馆又不是商场，总不能叫前台帮忙广播，她只好先停了车，准备一间一间挨个找下去。
慌慌张张踏入大门，下意识望向了上次他们约见的电梯口。
令她意外的是，他今天仍旧出现在那里。
没穿羽绒服，只有一件灰黑色高领毛衣，脚下踩了双登山鞋。临近期末，图书馆比上次人多，他就这样直挺挺地树在电梯口，与行色匆匆的同学们相比，反倒有点松弛，一点也不像摊上“官司”的人。老远看到她，甚至还微笑招手示意。
她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去，满脑子的问题都快堆成山了，却不知先问哪个。
倒是他云淡风轻地小声说了一句：“你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捕捉到他神情里似有似无的得意，她可没有一点心情寒暄。
“你很缺钱吗？”劈头盖脸就是这句。
只见她心急如焚，眉毛皱得像被火撩了，他却还是带着一如既往地淡定，问她：“什么？”
她用气声开口，却又因为过于用力，字字清晰：“你是不是很缺钱？你很缺钱的话我可以先挪给你用，我现在账户有6万多刀，我人民币账户还有，你需要更多我也能搞到。但是你最好大概和我讲一下是发生了什么事，这样我有数，也可以去问我爸妈，或者想些具体的办法......”
“然然。”他第一次这样叫她，竟然是这种和浪漫一撇挨不上，甚至有些哭笑不得的时刻，“这都什么跟什么？我不缺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