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4 章
手机被放回床头桌，他没顺手关掉台灯，而是在她的注视下直接倒回了床头。
她只听了开头和结尾，无从推测整件事的全貌，也不确定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只能零零散散拼凑出事情的严重性。
明明灭灭间，这张原本俊朗的侧脸重重添了几笔忧虑，几秒钟前和赵佳雯开玩笑的轻松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显而易见，严肃的话题并没有随着那些和她相关的玩笑而结束，那故作轻松的氛围，不过是他的一层面具而已。
他意识到她的目光，又迅速扭过头看她，眉眼间浮起一层带了疲倦的笑意。
她微微张口，踌躇着从何问起，才能既不过度打探隐私，又能高效解决问题。
虽然只听了这通电话的开头和结尾，但炸裂的开头是他家错综复杂的关系，且不是什么光彩的关系。
而结尾则是到了一种不对簿公堂无法解决的地步。
刚才赵佳雯提到找律师，她便察觉到他看她时灼灼的目光，她推测他挂掉电话后会和她讲清来龙去脉，她好一个电话打回国内。
她妈所带的团队，上上下下几十人，从不接这种小事，行业内的人都知道。
但是如果她开口，她妈不仅会接下亲自督办，甚至会圆满完成。
这也是梁以恒运气好才会赶上这种雪中被送炭的机会，她对此深信不疑。
然而这个计划很快就被否定。
他表现得甚至比她还要置身事外，非但对打官司的事情绝口不提，甚至在与她对视几秒后，伸手将她的肩揽过，指尖刻意地拨弄着睡裙的肩带，仿佛刚才的插曲没有发生。
她马上反应出他想要做什么，当即就坐正了身体，把那只僵直的手按住。
空调吹着暖风沉闷地作响，然而那只手却并没有它该有的温度。
“怎么了？”
他眸中闪闪，“你不想吗？”
“我想什么？”她反问道，“不应该先把国内的问题解决吗？”
“解决什么？”肩上那只手抽了出来，他的语气也瞬间降温。
这让原本有恃无恐的她忽然燃起一丝不安，仿佛触及了什么雷区。
“就......你们不是要打官司么。”
他迟疑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平静。
其实他并不介意她知道，他也明白作为他的女朋友，而非在学校里排解寂寞的所谓“伴侣”，她有这个知情权。
如果她刚刚听到了电话的全部内容倒也罢了，可是偏偏她跑到洗手间不知道做什么去了，现在让他再复述一遍，反而多了很多包袱。
梁登在“入赘”他家之前，在老家已婚且育有一子，然后瞒天过海，以单身的身份进了外公的厂子。
外公创业之初，缺少技术人员，梁登就这样博取了他们的信任，甚至成为了家人。
他不知道他与前妻离婚的时间，但赵佳雯昨天要处理黄庆的时候，梁登的前妻忽然跳了出来，从那前妻与赵佳雯的冲突中得出，八成是在认识他妈妈之后。
本以为把梁登踢出公司，老死不相往来，以后就不会再遇到任何麻烦。
偏偏事与愿违，赵佳雯半夜打来电话，说黄庆用虚构交易的方式把电器厂的公款，并且已经两三年了。
他比谁都想亲手追回，甚至将黄庆绳之以法，但他回不去，赵佳雯也不希望他回去。
他也的确帮不上什么大忙。
刚才不是没有过向陈微然求助的念头。
但是那念头一闪而过，很快就被四面八方来的理由否定。
她一定是心安理得地去找她妈妈，她妈妈自然会看在她的面子上，不会拒绝这个case。
可之后呢，她妈妈会怎么看他？她妈妈会不会和她说，离家庭情况复杂的男生远一点？
他知道她可能不会听，他也不确定她妈妈是否会戴上有色眼镜。
可换位思考，如果他将来有个女儿，他愿意让年轻的女儿沾上这烂泥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滩烂泥有多脏。
“不用担心。”他的回答简洁明了，简洁到省略了全部心路历程。
他必须把有可能失去她的每一个风险都切断，言多必失，索性少说。
可他忘了这四个字在她心里留下的阴影。
加上昏暗的灯光下，他与她身体之间保持着的微妙距离，还有那讳莫如深的表情。
一切条件都难以让她保持理智。
她没忘就在今天晚饭前，她还亲口告诉他所有的事情想说就说，不想说也绝不会追问。
可说到和真正能做到，又根本不是同一件事，尤其是在感情里。
“什么叫不用担心？”她强忍着不满，努力说服自己再给他一次机会，希望他能意识到这四个字完全能将两颗心隔绝开，然后赶紧不再隐瞒，把问题解决。
在她眼里，互相交流彼此内心才是恋爱关系的基础，不然和纯粹的□□关系有什么区别？
她想要的早就不止后者了，这点她深知。
依赖总是相互的，她不喜欢自己越来越依赖对方的时候，对方却从不依赖自己。
或者说，不需要依赖自己。
那像是被豢养的关系。
可他还是给出了失望的答案。
“不用担心，就是不用管啊。”他想解释一番，赵佳雯会管，不需要他们操心，但是赵佳雯最后说的话她也听到了，这理由有些站不住脚。
她终于按捺不住：“怎么不用管？刚刚你表姐明明说了找律师解决，你不是也看了我？”
他沉默了几秒，终于开口：“然然，我思考了一下，不用麻烦你妈妈......”
“好，我不管，以后我什么也不管。”好话说尽，接下来就只剩口不择言，“好像我很愿意担心你，很愿意管你一样！”
话音落下，见到他惊诧又失望的表情，她自然是知道自己话说重了。
但落子无悔，她的确是这么想的。
她从未将别人的想法置于自己之上，包括她的父母。
眼前这男生是第一个。
一瞬间她觉得自己愚蠢至极了，为什么要上赶着去关心一个并不需要的人？这种行为太荒唐了。她从来都没那么廉价。
她此刻可没什么心思复盘梁以恒给她带来的快乐多还是烦恼多，她只觉得自己给足了他机会，而他在生活上做足了所有标准男友该做的事，心理上却与她拉开了距离。
想到这，陈微然愤怒地甩开身上的被子，一路挪到床尾。
身后的人伸手拉她的时候已经晚了，她已经从床尾跳了下去。
“你干嘛？”他的声音终于因为焦急而掀起波澜。
“你不用管。”她用他刚刚说过的话怼了回去，拉开门把手，便往外冲。
他从身后轻而易举拽住了她的手腕。
“你别生气了好不好。”他尽力用了舒缓的语气，“这么晚了，不要闹了，不要乱跑。有什么事情我们好好说。”
她原本只是想去客厅抽根烟，可听他这样说才发现，自己的行为已经被判定为无理取闹。
那她偏要闹。
“我要回家！”她拉着房门大吼，“我回家不行吗？”
时间仿佛停滞了几秒，他其实也没有足够的时间思考。
他想央求她留下，可是除了说几句无关紧要的软话，哪里有什么合理的理由？
看她此时坚定的眼神像黑暗里的两团火，除非接受她的帮助，不然迟早走到今天这步。
下周就是期末周了，今晚的电话已经让他头脑爆炸，实在不想作更多的思想斗争了。
他不想勉强自己跨越底线，也没资格勉强她。
他终于缓缓把手松开了，“可以。”
她顿时有些震惊，但凡他认认真真解释挽留，她都不需要继续嘴硬。
可现在是自己把自己架上火烤，不走反而难以收场。
好面子着实给她添了不少麻烦，但是她现在又改不了。
于是在他的注视下，她一路冲到客厅，拿了沙发上那件加拿大鹅，摸了摸口袋里正好有车钥匙，她便头也不回地冲到了楼下。
可今晚的境况，她哪里有家可回呢？
也就是刚刚过了半个多小时，客厅那群人很有可能一个都没走，她才说了自己今晚在男朋友家，现在穿着这身回去，周清和万一再多说什么，她又该如何应对？
想想就令人窒息。
她光着腿在车里哆哆嗦嗦，看着挡风玻璃上的哈气被空调吹散，一瞬间觉得委屈。
怎么就大冬天混了个无家可归的境地。
可好歹有这辆车，便轻而易举就决定了目的地，去downtown的河边转转。
那里肯定一个人也没有，适合一边听歌一边抽烟。
晚上的公路上人烟稀少，她开得十分舒畅，不好的心情也逐渐被清理。
快到目的地的时候，电话响了。
和她预测的一样，是梁以恒打来的。
她一连按掉了三个，在河边停好车的时候，第四个打了进来。
一直不接也不是办法，于是只按了接听，连个喂字都没说。
他倒是无障碍直奔主题。
“你大晚上去那边干什么，那里很不安全。”
她心里一惊，连忙环顾四周，果然在斜后方发现了熟悉的车灯。
她只听了开头和结尾，无从推测整件事的全貌，也不确定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只能零零散散拼凑出事情的严重性。
明明灭灭间，这张原本俊朗的侧脸重重添了几笔忧虑，几秒钟前和赵佳雯开玩笑的轻松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显而易见，严肃的话题并没有随着那些和她相关的玩笑而结束，那故作轻松的氛围，不过是他的一层面具而已。
他意识到她的目光，又迅速扭过头看她，眉眼间浮起一层带了疲倦的笑意。
她微微张口，踌躇着从何问起，才能既不过度打探隐私，又能高效解决问题。
虽然只听了这通电话的开头和结尾，但炸裂的开头是他家错综复杂的关系，且不是什么光彩的关系。
而结尾则是到了一种不对簿公堂无法解决的地步。
刚才赵佳雯提到找律师，她便察觉到他看她时灼灼的目光，她推测他挂掉电话后会和她讲清来龙去脉，她好一个电话打回国内。
她妈所带的团队，上上下下几十人，从不接这种小事，行业内的人都知道。
但是如果她开口，她妈不仅会接下亲自督办，甚至会圆满完成。
这也是梁以恒运气好才会赶上这种雪中被送炭的机会，她对此深信不疑。
然而这个计划很快就被否定。
他表现得甚至比她还要置身事外，非但对打官司的事情绝口不提，甚至在与她对视几秒后，伸手将她的肩揽过，指尖刻意地拨弄着睡裙的肩带，仿佛刚才的插曲没有发生。
她马上反应出他想要做什么，当即就坐正了身体，把那只僵直的手按住。
空调吹着暖风沉闷地作响，然而那只手却并没有它该有的温度。
“怎么了？”
他眸中闪闪，“你不想吗？”
“我想什么？”她反问道，“不应该先把国内的问题解决吗？”
“解决什么？”肩上那只手抽了出来，他的语气也瞬间降温。
这让原本有恃无恐的她忽然燃起一丝不安，仿佛触及了什么雷区。
“就......你们不是要打官司么。”
他迟疑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平静。
其实他并不介意她知道，他也明白作为他的女朋友，而非在学校里排解寂寞的所谓“伴侣”，她有这个知情权。
如果她刚刚听到了电话的全部内容倒也罢了，可是偏偏她跑到洗手间不知道做什么去了，现在让他再复述一遍，反而多了很多包袱。
梁登在“入赘”他家之前，在老家已婚且育有一子，然后瞒天过海，以单身的身份进了外公的厂子。
外公创业之初，缺少技术人员，梁登就这样博取了他们的信任，甚至成为了家人。
他不知道他与前妻离婚的时间，但赵佳雯昨天要处理黄庆的时候，梁登的前妻忽然跳了出来，从那前妻与赵佳雯的冲突中得出，八成是在认识他妈妈之后。
本以为把梁登踢出公司，老死不相往来，以后就不会再遇到任何麻烦。
偏偏事与愿违，赵佳雯半夜打来电话，说黄庆用虚构交易的方式把电器厂的公款，并且已经两三年了。
他比谁都想亲手追回，甚至将黄庆绳之以法，但他回不去，赵佳雯也不希望他回去。
他也的确帮不上什么大忙。
刚才不是没有过向陈微然求助的念头。
但是那念头一闪而过，很快就被四面八方来的理由否定。
她一定是心安理得地去找她妈妈，她妈妈自然会看在她的面子上，不会拒绝这个case。
可之后呢，她妈妈会怎么看他？她妈妈会不会和她说，离家庭情况复杂的男生远一点？
他知道她可能不会听，他也不确定她妈妈是否会戴上有色眼镜。
可换位思考，如果他将来有个女儿，他愿意让年轻的女儿沾上这烂泥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滩烂泥有多脏。
“不用担心。”他的回答简洁明了，简洁到省略了全部心路历程。
他必须把有可能失去她的每一个风险都切断，言多必失，索性少说。
可他忘了这四个字在她心里留下的阴影。
加上昏暗的灯光下，他与她身体之间保持着的微妙距离，还有那讳莫如深的表情。
一切条件都难以让她保持理智。
她没忘就在今天晚饭前，她还亲口告诉他所有的事情想说就说，不想说也绝不会追问。
可说到和真正能做到，又根本不是同一件事，尤其是在感情里。
“什么叫不用担心？”她强忍着不满，努力说服自己再给他一次机会，希望他能意识到这四个字完全能将两颗心隔绝开，然后赶紧不再隐瞒，把问题解决。
在她眼里，互相交流彼此内心才是恋爱关系的基础，不然和纯粹的□□关系有什么区别？
她想要的早就不止后者了，这点她深知。
依赖总是相互的，她不喜欢自己越来越依赖对方的时候，对方却从不依赖自己。
或者说，不需要依赖自己。
那像是被豢养的关系。
可他还是给出了失望的答案。
“不用担心，就是不用管啊。”他想解释一番，赵佳雯会管，不需要他们操心，但是赵佳雯最后说的话她也听到了，这理由有些站不住脚。
她终于按捺不住：“怎么不用管？刚刚你表姐明明说了找律师解决，你不是也看了我？”
他沉默了几秒，终于开口：“然然，我思考了一下，不用麻烦你妈妈......”
“好，我不管，以后我什么也不管。”好话说尽，接下来就只剩口不择言，“好像我很愿意担心你，很愿意管你一样！”
话音落下，见到他惊诧又失望的表情，她自然是知道自己话说重了。
但落子无悔，她的确是这么想的。
她从未将别人的想法置于自己之上，包括她的父母。
眼前这男生是第一个。
一瞬间她觉得自己愚蠢至极了，为什么要上赶着去关心一个并不需要的人？这种行为太荒唐了。她从来都没那么廉价。
她此刻可没什么心思复盘梁以恒给她带来的快乐多还是烦恼多，她只觉得自己给足了他机会，而他在生活上做足了所有标准男友该做的事，心理上却与她拉开了距离。
想到这，陈微然愤怒地甩开身上的被子，一路挪到床尾。
身后的人伸手拉她的时候已经晚了，她已经从床尾跳了下去。
“你干嘛？”他的声音终于因为焦急而掀起波澜。
“你不用管。”她用他刚刚说过的话怼了回去，拉开门把手，便往外冲。
他从身后轻而易举拽住了她的手腕。
“你别生气了好不好。”他尽力用了舒缓的语气，“这么晚了，不要闹了，不要乱跑。有什么事情我们好好说。”
她原本只是想去客厅抽根烟，可听他这样说才发现，自己的行为已经被判定为无理取闹。
那她偏要闹。
“我要回家！”她拉着房门大吼，“我回家不行吗？”
时间仿佛停滞了几秒，他其实也没有足够的时间思考。
他想央求她留下，可是除了说几句无关紧要的软话，哪里有什么合理的理由？
看她此时坚定的眼神像黑暗里的两团火，除非接受她的帮助，不然迟早走到今天这步。
下周就是期末周了，今晚的电话已经让他头脑爆炸，实在不想作更多的思想斗争了。
他不想勉强自己跨越底线，也没资格勉强她。
他终于缓缓把手松开了，“可以。”
她顿时有些震惊，但凡他认认真真解释挽留，她都不需要继续嘴硬。
可现在是自己把自己架上火烤，不走反而难以收场。
好面子着实给她添了不少麻烦，但是她现在又改不了。
于是在他的注视下，她一路冲到客厅，拿了沙发上那件加拿大鹅，摸了摸口袋里正好有车钥匙，她便头也不回地冲到了楼下。
可今晚的境况，她哪里有家可回呢？
也就是刚刚过了半个多小时，客厅那群人很有可能一个都没走，她才说了自己今晚在男朋友家，现在穿着这身回去，周清和万一再多说什么，她又该如何应对？
想想就令人窒息。
她光着腿在车里哆哆嗦嗦，看着挡风玻璃上的哈气被空调吹散，一瞬间觉得委屈。
怎么就大冬天混了个无家可归的境地。
可好歹有这辆车，便轻而易举就决定了目的地，去downtown的河边转转。
那里肯定一个人也没有，适合一边听歌一边抽烟。
晚上的公路上人烟稀少，她开得十分舒畅，不好的心情也逐渐被清理。
快到目的地的时候，电话响了。
和她预测的一样，是梁以恒打来的。
她一连按掉了三个，在河边停好车的时候，第四个打了进来。
一直不接也不是办法，于是只按了接听，连个喂字都没说。
他倒是无障碍直奔主题。
“你大晚上去那边干什么，那里很不安全。”
她心里一惊，连忙环顾四周，果然在斜后方发现了熟悉的车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