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海滨:“各位,我市对于近十年内的15052名刑满释放人员重新犯罪率进行全面普查,深入调查重新犯罪人员的特点,分析重新犯罪原因,为科学认识罪犯和科学改造罪犯提供重要参考。经查实,共有1543名刑满释放人员有重新犯罪记录,重新犯罪率为10.25%。

    从数据分析可以看出,犯罪类型以盗窃类、涉毒类、涉黄类为主。刑释人员出监后有一次重新犯罪的,盗窃类犯罪占38.3%,涉毒类犯罪占17.95%,涉黄类犯罪占15.7%。有二次重新犯罪的,盗窃类犯罪占59.16%,涉毒类犯罪占10.31%,涉黄类犯罪占18.5%。

    各位看过这组图表,是否觉得很有冲击力。而这仅仅是我市的情况,如果放眼全省、全国的数据,各位可以估算一下。”

    听汪海滨说到这里,风医生确实有些被惊到了,正所谓隔行不见山。他想着,这些刑满释放人员,对社会来说,就像是一颗颗定了时的炸弹,基数达到一定数量,爆炸就必然会发生,而且会是连续性地发生。可见平日躲在电视和手机屏目后的普通民众所见的世界,仅是一个浮云般的缩影。像汪海滨这类处于社会暗面的人们,必有更为真实的所见。

    此时,风医生对于汪海滨这次的邀请,已然猜出了轮廓。

    汪海滨:“其实啊,这个资料,是我们平时开会学习时用的,这里的狱警基本都看过。我之所以把它拿出来,给各位做一个讲解,是为了让大家能够理解此次研究项目的重要性和它的深远意义。

    各位,下面我要遗憾的说一下,本次研究项目,也就是咱们即将要进入的正题,没有任何的资料可看。因为,这是一次绝密的行动。

    没有文件,没有资料,只有口头的传达。此次研究的内容,我简略描述就是,能否通过心理干预的方式,将重新犯罪率降低为零。”

    “这绝不可能!”肖含憋不住了,直接中断了汪海滨的介绍。

    “哎......哎,肖医生别急,等我把条件全盘讲出,你们再做评估。”汪海滨好像料到了有人会有这般反应,遂礼貌性的抬手阻止了肖含。他接着说道:“其实啊,早在五年前,我们监狱系统,就做过类似的尝试。那时候,心理干预这个词,也不知怎的,好像一下子就火了起来。文件要求,各个行业包括工厂、学校、医院、社区、车站等等,总的来说就是人扎堆的地方,凡是遇到紧急突发事件,会对民众造成心理负面影响的,都要在第一时间,进行心理干预,主动快速平息事件,以确保社会稳定。另外,在平日的生产生活中,也要设立心理咨询人员,提前发现问题并进行干预。

    监狱系统,当然也要积极响应文件要求,那次的具体尝试,就是通过长期有针对性的心理干预,预期要将重新犯罪率降低到5%一下。这是一次整个监狱系统的行动,并不是局限在某地。可以说,初衷是好的,不过结果却不尽如人意,或者说吧,就是失败了。后来,渐渐就不了了之了。”

    说到这,汪海滨有了短暂的停滞,好似五年前的记忆片段又重现眼前。

    风医生见准了时机,插话道:“汪狱长,全国性的心理干预,那得要多少心理医生,我们这个职业可不是能量产的。”

    汪海滨接着说:“是的啊,那时候甚至都不知道什么是心理医生,也没人见过啊。学校的辅导员儿、社区的大妈大婶儿、机关的退休干部职工,都成了心理医生。我们监狱这边,也几乎没找来过正经的心理医生,所以啊,这次行动,到不如说是一场运动。”

    风医生回应道:“汪狱长,不用说在五年前,就是现在,我们这个职业,也时常处于一种尴尬的位置,甚至有一种说法,国内根本没有心理医生这个职业,有的只是精神科医生,但精神科医生,主要是用药物治疗,一般并不擅长心理干预。您说的那个时期,我想起有一个话头,就是一遇到有人死亡的突发事件,后面总会冒出一句,死者家属情绪稳定。

    死者家属的情绪应该稳定吗?由此可见,我们对于心理干预的认知,有着方向性的错误。”

    汪海滨点头肯定,并接着说道:“您说的这种方向性的认知,已经在往好的方向上改变。上面这次发起的研究工作,就是一个例证。这次是先从基础研究做起,如果能产生积极的成果,再循序渐进地推进工作,取代了之前的运动式思维。

    上级对于这次研究的支持力度非常大,下面,我就说一下具体研究范围和条件限定。”

    肖含端直了身体,好像这件事情已经渐渐勾起了她的兴致,风医生则喝了口水,等待下文。

    汪海滨:“这次研究的范围,就是从实际出发,以重新犯罪率最高的盗窃类、涉毒类、涉黄类,这三个类别为研究对象。每个类别,我们会选出十位即将刑满人员,他们当中会有首犯,二次重犯,以及多次重犯,人员的年龄段也会离散性分布。但性别上,肯定都是男性,因为我们这里没有女监。

    每个类别的罪犯,你们有一个月的时间,对他们开展心理干预。由于本次研究的规模不小,研究期间,可以充分利用社会资源,但不能影响项目的绝对保密性。同时呢,我们监区内部也会全方位配合,只要你们的方式方法符合以下三个条件,就都可以尝试。

    第一:不能让犯人离开监区。

    第二:不能使用药物。

    第三:不能对犯人造成身体伤害。

    以出狱后半年为时限,只要出狱半年内,没有二次犯罪,这个样本就算是干预成功,反之,就是干预失败。那么为何以半年为时限,而不采用更长的时间呢?因为这是一次前瞻性的研究,不宜跨度太长的时间。如果心理干预能在半年内起效,也就可以通过跟踪干预,在更长的时间起效。

    而为何上级把这次研究的目标定为,将重新犯罪率降低为零,我个人是这样理解的。

    心理干预的作用究竟有多大,或者说,它的界限在哪里,这个问题恐怕无法说清,既然无法说清,把目标设为百分之五,还是百分二,客观来说都不对。所以不如将目标设定为零,反倒来看看心理干预的界限究竟在哪。”汪海滨停住了话头,看向了风医生。

    风医生缓了缓身子,与肖含对视了一眼,又看向汪海滨,说道:“到了提问环节了吗?”

    汪海滨礼貌性地点头以示肯定,好像之前说了太多话,需要片刻休息。

    风医生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转过一边看向肖含说到:“要不你先来?”

    肖含一见风医生这出,似乎是心领神会。俗话说小兵先上,大王殿后,她放下了于子涵的小手,眼珠子一转,说道:“这次研究参与的心理医师都有谁?”

    汪海滨坐姿略有放松,回答道:“这是只针对风医生团队的邀请,我处并没有其他团队同时参与。”

    这个答案有些出乎肖含的意料,而风医生却无反应,好像这个答案早在他的意料之中。

    肖含接着问:“那国内还有哪家监狱,在同时做这个研究?”

    汪海滨答道:“据我说知,只有我们一家。不过由于这次研究的性质是绝密,也不排除还有别的监狱也参与进来了,不过即便有,以我的理解,至多也也不会超过三家,因为这是一次前瞻性的研究。”

    肖含瞥了一眼风医生,又继续发问:“项目的发起者是谁,为什么是绝密。”

    汪海滨听到这个问题,又稍微调直了坐姿,他说道:“项目发起者不在省一级,省级也给不到这样的权限,项目的发起者在这儿。”只见汪海滨右手食指向了天花板,左手的手掌顶在了右手手指上方,肖含转向风医生,风医生微微点头,并未接过话茬。

    汪海滨见肖含已然明白,就接着解释说:“为什么是绝密,这是因为监狱是一个非常敏感的单位,不论是负面消息,还是正面消息,都有可能变成负面新闻,国际形势风云变幻,复杂多变啊。不过啊,这仅是我个人的理解,其实到我这里,绝密它就是绝密,上头下达的保密要求,是不需要进行解释的。

    这次研究,不论过程如何,结果如何,都不会有人承认曾经有这个研究。”

    肖含再次看向风医生,风医生轻咳了一下,说道:“我想问一个问题。”风医生停顿了一下,在等汪海滨的反应。

    “您大可提问。”汪海滨给了风医生以肯定,他觉得风医生有些过于客气了。

    风医生又调了调坐姿,好似这个问题比较复杂,还是不好出口?只见他说道:“我能不能拒绝邀请......”

    “不不不,您是公民,您有义务......”汪海滨确实没能想到,风医生能提这样的问题。他说错了话,竟把平日里狱警的套话搬了出来。一边的肖含,也在捧腹,她真心有点佩服这位风师,不带这么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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