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大门前,默与万里刚好迎面。

    “问到了?”

    “收了钱哪有不办事的。”

    默满意一笑提步进屋,万里跟在一旁。

    “何人?”

    “瓦岗军。”

    默不解复问:“何人?”

    “长安起义兵瓦岗军,捕头不知?”万里惊疑。

    默可是长住西海,来长安不过是听书听戏,从未听过瓦岗军,默故作恍然大悟。

    “记得,瓦岗军而已。”

    “他们早已归降了。”

    默随意一句扯谎,到接上了万里的话。

    “与瓦岗军关系不大,这头目是瓦岗军旗下一伙绿林中人,利用山中地形击溃大批官府兵队,他算得上是绿林中佼佼者。”

    默听着说书先生实力,将他放在凡人之中确实超卓。

    “之后?”

    “开皇三十年,官府缉拿头目,出兵讨伐绿林,此战官府剿杀了他们,可当时不见头目尸首,县衙便定案头目是畏罪潜逃,失踪。”万里面带凝重告知了默。

    “何处县衙?”默问。

    “扬州县衙,这头目是开皇一年生人,户籍扬州陈家村。”万里把从古尚书口中打听来的事儿如实上报。

    默回想说书先生相貌平平,虽是瘸腿,可给人感觉从未是位老人家。

    “开皇一年生人,开皇三十年入绿林起义,如今到即日年岁几十?”默思索着问。

    万里直言:“七十。”

    “你瞧他像七十老人?”默忽反问,万里慎重考虑。

    “先前听兄弟们说,头目是独自上荒山给绿林报信,身手敏捷,不像。”万里定然。

    “他确实比常人气足。”默想起先生又与绿林合污,甚有质疑。

    “从前朝活到贞观二十三年的老人,本该晚年安享,为何失踪多年,昨夜只身一人骗走绿林,涉险救人?已是绿林中人,有何理救人?”

    万里猜想道:“或许头目得知孟娘子是小相公夫人,不敢下手,怕被小相公,也许宰相报复。”

    “并非。”默揣摩着。“若是怕报复,当初莫要挟持,孟娘子被挟持,目的是与我们对抗,可头目将人救走,应是知晓了绿林劫走孟娘子意图,料定我们救人,绿林也会暴露。”

    万里明了道:“便是头目卖了绿林,以防被连累。”

    “如此有理,他要救孟娘子。”默断然。

    万里附和道:“但他不知捕头兵分两路,埋伏在他身后。”

    “他是未算到我们猜中。”默推开卧房门进屋,万里跟进。

    默复言:“眼下知晓他来历,还需弄清他人脉,何人帮他笼络绿林,何人帮他善后,”

    万里猛然大悟。

    “先前捕头要在城中放话查到绿林贼窝,城楼吊挂尸首,皆是故意试探城中可能藏匿绿林同伙,看来这头目一直窝藏在长安。”

    默直言道:“许是官府讨伐瓦岗军有遗留,活下来的绿林,让这古稀老人又有起义念头,联合绿林上长安而来。”

    “当下长安军力薄弱,首要外兵还停留洛阳,才有绿林小贼有机可乘。”

    万里肃穆道:“我这就查头目人脉,城中细作。”

    “不用。”默坐在书案前,点明万里。“你去陈家村,头目失踪蹊跷,查查他为何失踪。”

    万里稍有顾虑。

    “我走了,若有绿林余党作乱,捕头能顾得来?”

    默嘲笑,随意道:“昨夜杀的人多,能安分上多日。”

    “失踪大概与纵火者有关,你好好查。”

    默一句欺骗,鼓舞了万里拼搏追查。

    “我明白,我这就去。”

    万里转身便走,刚好与进屋的吏尚书照了一面,擦肩而过。

    “时辰不早了,吏尚书还不歇息。”默笑颜招呼。

    吏尚书见默闲散翘搭着腿,不起身行礼,格外有感默摆架子,吏尚书多有不悦坐到书案旁。

    “庾捕头,余党一况如何?”

    默从简说道:“查到头目曾属瓦岗军,正追查幕后。”

    “既是瓦岗军的残留,城中定有他们势力,必须派兵搜查。”吏尚书正色道。

    默从容道来:“如今长安人人自危,若派兵更会人心惶惶。”

    若如此这般,如何实现圣上三日期限镇压长安混乱,吏尚书随即问去。

    “庾捕头想如何安排?”

    “万里已去头目故乡暗查。”

    吏尚书对此安排不满。

    “那城中便不查了?能够泄密给绿林,来回在长安逗留,足以证明有人接应此人。”

    默沉着讲来:“我会安排士兵几人藏匿大街小巷埋伏,但凡有异样,即刻上报。”

    吏尚书思索左右,才觉合理。

    “何时?”

    默瞧着吏尚书,她才刚说,便被问了。

    “吏尚书催得这般急,可有情况?”

    “时日过长,不可一拖再拖。”吏尚书谨言道。

    “好,明日我去。”默故作应了,实则不想常被吏尚书紧盯着她公办。

    吏尚书见默好态度,满意离开。

    明日一早长安茶铺,默去了常听书那家。

    铺中茶博士瞅见默进店,惊讶片刻,急忙喜迎。

    “何风把庾捕头请来了!大驾光临大驾光临!”

    铺中茶客目光瞬时落在了默身上。

    “掌柜何在?”默厉色瞥视一众茶客,皆被吓得转头,鸦雀无声的小心品茶。

    茶博士即刻笑颜暖场:“掌柜在后面,我这就请他来见。”

    默瞧着茶博士走去后院,无意瞧见铺中央台子,曾是说书先生讲书之位,此刻台空人去。

    掌柜赔笑相迎走来:“稀客稀客,庾捕头能来,敝店蓬荜生辉啊!”

    来此,可不是瞧人笑脸的,默直言道:“你这店里怎没了那说书先生。”

    “小人也不知,他已不来多日了。”

    默问:“是你招的人?”

    “这可不是,就有一日,先生主动进店说会说书,小人就见他工钱低便应了。”

    默问:“他平日住何处?”

    “先生住郊外,都是小人让马车送到城门外土屋。”

    离这般远还要奔波而来,默疑心问道:“他可有怪异?”

    掌柜想了想,才回了。

    “平日里都是午后先生才来说书,小人以为是住得远来得晚,但有几次白日里,小人在城中见过先生去药堂,应是为了治腿疾,小人未曾在意,药堂能有何奇怪。”

    默问:“何处药铺?”

    “开天堂。”

    便是让三水妖气中断之处,瞧来三水失踪与说书先生逃不脱,默忽肃穆。

    掌柜见状,惶恐问道:“可是出何事了?”

    默忽又顽笑:“还是换位新先生,最好多讲讲情爱。”

    将话撂这儿,默又转身便走,掌柜呆愣看着。

    二去开天堂。

    默藏巷口观望开天堂店门口来往人群,甚感可疑:药堂而已,卖得难不成是灵药,一大早能有这般多人买药?

    霎时窸窣声儿,默转身瞧去,一破衣乞丐躲在巷里睡眼惺忪伸展身子。

    一计上心头,默顽笑。

    开天堂内,抓药伙计正用黄纸包着药材,眼前便有一只脏手拿钱伸来。

    “买药。”

    伙计抬头,满脸脏泥乞丐吸溜着鼻头,伙计生怕被蹭脏,嫌弃极了。

    “什么药?”

    “风寒。”

    乞丐鼻头不停吸溜,伙计膈应站远,背身挑选着药柜里药材,随意两下包好,伙计不耐烦扔给乞丐,横着一手抢走乞丐钱。

    待乞丐拿药离屋,伙计鄙夷自语。

    “阿猫阿狗都能进开天堂了。”

    巷里,默稍等片刻,乞丐喜悦走来,将药递上。

    “娘子,你说的我都照做了。”

    默上手直接拆开药包,反复扒拉药材,乞丐忙解释。

    “药不是这般吃的。”

    默冷瞪一眼,乞丐不敢讲了。

    瞧不出药材何名堂,默问向乞丐。

    “认识?”

    乞丐仅看了看奇形怪状药材,摇头不知。

    默不耐烦合上药包,亦是嫌弃:“蠢。”

    乞丐不悦嘟囔:“娘子也没聪明。”

    默凌冽瞧去,乞丐惊恐闭嘴。

    若无明此时在身旁,轻而易举便知药材出处作用,又或者小流在,亦会如此,此事触碰默盲区,多有想念两位了。

    三文钱扔给乞丐,默提步离开。

    刑部门前,默刚要进门,便瞧见工部正门前站着位人影。

    默上前去瞧,认出是那工部鲁尚书,总是利索衣衫,手中常有器具,容貌有着古铜韵味儿。

    鲁尚书深思看着工部正门。

    “这是怎了?”

    忽被人问,本不善言辞的鲁尚书突然拘束,小声回应。

    “修门。”

    默瞧着正门似是有处坏了,想起开天堂华贵装潢,或许鲁尚书知晓是何人地盘。

    “有家药铺,开天堂,尚书可知?”

    鲁尚书稍有腼腆笑道:“知道,我做的。”

    “尚书手艺这般巧妙,我本以为是宫里人出品。”默故作赞的浮夸,鲁尚书羞涩低头。

    工部正门,忽年安拿着器具出来,扬声道:“当然是宫里的人了,开天堂是孟国师开设。”

    年安将器具递给鲁尚书,鲁尚书认真乖巧去修门。

    “孟国师?”默稍疑问。

    “你不知?”年安便解释起。“圣上近身御医孟国师,可是有起死回生的本事。”

    默听着名儿耳熟,想起后,随口便来:“孟壑。”

    “敢直呼本名,也就是你这样无理了。”年安不悦且无奈道。

    默打听问道:“所有人都知开天堂属孟国师?”

    “必然,孟国师的药医治好了多人,他们都感谢孟国师。”年安所言,默猛然想起茶铺掌柜话。

    先生去药堂,应是为了治腿疾。

    默心有所悟:或者因孟壑医治他腿疾,才救孟云熹,三水跟踪他去开天堂应是被发现,妖气在此处消失,以三水身手......

    默想到在破庙说书先生体内黑气让他死而复生,不为凡人,黑气实力瞧不出,但有一定道行,以三水身手难以抵挡。

    年安见默沉思良久,忍不住想问有关思康之事,然羞怯打听,拘谨故作高傲问默。

    “你与方少卿如何相识?可否向方少卿引荐一次我?”

    默略感意外,还是头次瞧见年安同她客气谈话,换去从前年安可是自以为是质问她杀人。

    “跟方郎君几面之缘,引荐之话,再说。”默推脱着气一气年安。

    果真如默所料,年安又是气鼓鼓了。

    “不问就不问!你又去作何了,一早见你出门。”果真如从前,年安还是如此自以为是。

    “练兵。”

    “你莫要骗我,兵自己练着呢!”

    默张口便是谎,然年安无情戳破。

    年安见到了默手里黄纸包,不解问道:“你莫要同我说,你一早出门是去抓药?”

    默瞧了一眼药包,顽笑道:“正是,不如你帮我瞧瞧这药如何吃法?我想想方郎君几时有空见你一面。”

    “当真?”年安惊喜问道。

    “当真。”默笑颜确认道。

    年安直接拿走,自负道:“回去等着吧,一刻钟,让你喝上药。”

    默笑而不语回刑部去。

    刑部后院马房,青阳正饲喂着草料。

    “青阳。”

    默走来,青阳笑迎。

    “捕头回来了,吏尚书先前来找捕头。”

    “说了何?”

    青阳如实告知:“没说话,只是呆了一刻后走了。”

    默听进心,不语。

    青阳对默欢乐说道:“方郎君是细心的人,把马洗净还喂了粮食。”

    “此马,他骑着怎样?”默问。

    青阳回想起思康骑马时样子,说道:“手脚不乱,气势足,不错。”

    “便将马送给他了。”

    默猛地大方相送,青阳惊讶。

    “为何!”

    “多谢方郎君相助。”

    青阳想不出思康帮了捕头做过何事,唯一点明确。

    “送军马不行,古尚书定不会同意。”

    “无妨,我同尚书讲了。”又是胡诌,默已随意自然。

    青阳这才应了,笑道:“既然古尚书说了,那就能送。”

    “可捕头不是说不欣喜方郎君,这都送马了,旁的娘子都送信啊手帕之物,捕头到送别人马。”青阳打趣一笑。

    默淡然道:“你想多了。”

    青阳笑颜不语。

    默无趣跟青阳争辩,只提起:“门口腾出一间小屋,要是吏尚书再来,伺候茶水,让他稍等。”

    “吏尚书还来?”青阳不信反问。

    默直言:“昨夜便来,今早又来,还会有第三次,你照看好了。”

    “捕头尽管放心。”青阳保证心意满满。

    默便是出马房去紧盯了士兵们操练。

    黄昏时分,默回卧房,坐书案前摘下画皮,深思三水在开天堂出了何事?

    默全神贯注运起幽狐灵力,双耳灵动,屋外风声脚步声渐收耳中,直至远处开天堂,默监听到有深沉郎君所言。

    “你不该这样做,杀了六扇门的人只会让你暴露。”

    默本想着讲话者是何人?却听见更为熟悉之音搭话。

    “六扇门已经疑心,留着也是阻碍。”

    便是说书先生言语,默虽知晓先生诈尸活了,可听见被她杀过的忽开口讲话稍感意外。

    深沉郎君回道:“人是死了,可六扇门的兵还在把守城门,不得一刻松懈。”

    “不急。”说书先生镇静。

    深沉郎君不满道:“还是小心为妙,你放火烧了荒庙,杀了六扇门的兵,圣上正严查此事,不要因你自作主张,坏了大人大业。”

    默警惕起说书先生假扮凡人意欲何为。

    “与其担心我,不如多炼好丹让大人满意。”说书先生鄙夷谈起。“不然以后令爱出事,大人不会为了惦念别家郎君的娘子,出手相救,你的心愿烟消云散。”

    “云熹是清白的!”深沉郎君语气上扬,明显怒气了。

    说书先生平静:“但愿大人想的一样。”

    深沉郎君隐忍道:“你对方思康动手,可是大人让你做的?”

    默微微蹙眉,却忽听到说书先生提防一句。

    “有妖气。”

    便是木窗砰的一声被重力关上,默猛然耳鸣,猛地起身,灵力回转才得以抵消耳鸣。

    默窃听不到了对方言语,极其诧异偷听从未有过被察觉,说书先生如何感应出?

    他道行难道与我旗鼓相当?默心有戒备。

    开天堂内屋,说书先生站木窗前紧盯远方。

    深沉郎君警觉道:“何人?为何不去追?”

    “从远方而来,方向不定。”说书先生面色凝重。

    深沉郎君机警提起:“从未有过妖登门,近日到来了两只。”

    “许是同党,或许不是。”说书先生望见窗外夜色中打更人惊慌失措逃跑大喊。

    “救命啊杀人了!”

    深沉郎君稍有烦闷说道:“这半月总隔三天,入夜后死一两人,衙门毫无头绪,圣上为此头疼多日了。”

    “长安不太平了。”说书先生闭合木窗,转身说道。“方思康是生是死,大人不闻不问,不管儿女情长,只是有人多嘴,大人难免心烦才出手。”

    深沉郎君不语片刻,说道:“你可以告诉大人了,丹药两日后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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