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来临,暑假如期而至。井闼山作为体育强校,每年暑假,各个运动社团都要组织集训,排球部也不例外。

    大巴急躁地穿梭在高楼之间,汇入拥堵的车流,但行使还算稳当。佐久早独自坐在车头,与司机相对,有些无聊地望着窗外,回想起放假那天。

    “OO,要回中国吗?”,小圆酱(你的邻桌)正帮你收拾着最后一批花,听到你要回国的消息,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对啊,出来半年了,还没回去过呢。”,你细心地整理好一束花,左右看了看,然后满意地点点头,继续回答:“老家的亲人、朋友、食物、风景…我太想他们了,他们也很想我,每天都要视频,真是巴不得现在就见到他们。”,你越说越激动,忍不住抬头望向天空,恰巧看到一架飞机划过,眼里闪烁起游子归故里的渴望。

    “也是呢,我出门三天就想家的,你肯定更想,回去好好享受吧。”,小圆酱拍拍你的肩膀,冲你扬起一个热情的笑。你俩日渐亲近,本想着在暑假跟你加深感情,但似乎不能如愿了。不过,来日方长,这样的机会有很多,她不再遗憾,跟你一起看着窗外。

    佐久早坐在座位上,将两人的对话全部收入耳朵,他翻开一个笔记本,里面夹着的是那天因意外落在他座位上的一枝七里香,现已变得完全干燥,洁白的花瓣也变得微黄,那是时间的痕迹,证明它可以保存很久。

    回国吗?佐久早指尖轻捻干花,转了两下,似乎还能闻到清香。不过一个月,就算不回去,也有集训,也不在东京,还是见不到。他觉得有些空落落,眉头不禁皱起,两颗痣向下偏移了几分。但是有联系方式,回国之后也会每天分享日常吧,路边的蚂蚁,树上的蝉,不认识的花之类的,我是不是要更主动一些…不对不对,别过线了,时机不对,感情不到位,必须得是完美的时刻,100%的情感才可以…他有些烦躁地摇摇头,吐出一口气,将花放回去夹好,合上笔记本,看了眼表,差不多到安排集训的时间了,于是起身收拾东西。

    听到桌椅摩擦声,你抬眼看向佐久早,看到他动身,忙叫住他:“佐久早同学?”,拿出刚才包装好的花束,心底竟闪起一丝莫名的悸动,可能是离别的不舍吧,你笑了笑,朝他走过去,把一束淡蓝色的剑兰递给他,说道:“礼物!你们要集训了吧,剑兰的花语有节节高升的意思,希望你们都能节节高升。”,顺便附赠一个灿烂的笑容。

    佐久早不认识什么剑兰,只是这淡蓝色的花扫去几分燥热,带来一丝清凉,他接过花,缓缓开口:“明天就回国了吗?”。没想到你接下来的台词竟被对方先一步说出,你惊了一下,慢慢回答:“啊,对,明天一早的飞机。一个月后见啦~”,想起故乡,难免又激动起来,你有些迫不及待,语气也变得急促起来:“我不跟你多说了,这个花送给你我就安心了,特意种的,好好训练吧,开学见。”,边说边往位子上走,背上满当当的书包,挥着手就往外走,一直念叨着:“开学见,开学见。”,分别的伤感早已一扫而光。

    原本听到“特意种的”四个字,佐久早眼睛一亮,雀悦攀上心头,本想说些分别的话,但看到你归心似箭,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已到嘴边的分别之语也被生生咽了下去。看着你潇洒离去,他竟无端生出几分怨气来,不舍地盯着门口看了许久,最后只无奈地轻轻叹气。对啊,手里沉甸甸的花束又代表什么呢?肯定还是在意,不然怎么会“特意”种的呢?佐久早的心房又被甜蜜占满,笑容也情不自禁地挂上嘴角。心意收下了,但我的心意什么传达给你好呢?他背上书包,朝社团走去,虽有意绕道阴凉处,但热意却丝毫不减,得尽快开始训练,要不这不知何时开始的胡思乱想总是扰人。

    “滴——”,一声聒噪的喇叭声唤回思绪,佐久早活动了一下身子,戴上眼罩,准备睡一会儿。但司机师傅似乎心情不太好,一脚油门,一脚刹车,踩得格外急,引来车内人员叫苦不迭。

    接二连三的嘈杂声让佐久早的心情再降一级,他取下眼罩,戴上耳机,打开手机,手指三划两划,不知不觉地就点开了你俩的对话框。他自己都感到诧异,不是要听歌的吗?对话框的最新一条信息是他回复的“看起来完全适应”,回复的内容是你发给他的锁在宠物笼的pang桑,这家伙正一脸慵懒地看着镜头,配的文字是“pang桑马上就是出过国的小猫啦?”。他知道,此刻回中国的飞机正航行在湛蓝的天空里,而你,一定正一脸灿烂,亮晶晶的牙齿比白云还要白,眼前浮现你的脸,佐久早感觉心静了一些。

    大巴终于离开喧哗的城市,走上一条车辆稀少的道路,据说这次的集训地很偏僻,但很适合封闭训练,毕竟开学就是比赛,加上最近部员们有些浮躁,教练也是良苦用心地选择了个合适的地点。佐久早倒不在意地点在哪,他从来只在意训练,看着路旁簇拥的野花,潺潺的流水,只觉得安心,夏日的蝉鸣像摇篮曲一样萦绕在耳边,不知不觉间闭上双眼,进入了梦乡。

    别说回国啦,你连机场的大门都没见到,正在距离东京100多公里外的xx地区的一家大型养花基地的大棚里,专心致志地看着爸爸指导老板处理虫害。今天一早,老板就打来电话,希望能赶快过去看看,毕竟是中国漂洋过海来的品种,处理方法还是专家来最好。你爹是一个责任心和民族心极强的人,他这次远道而来的任务之一就是把中国花卉发扬光大,传播海外。而你,作为后继之人,当然不会错过这次学习的机会。于是,在妈妈愤怒的目光下,爸爸和你硬着头皮出了门,驾车两小时来到了这里。

    你忙着处理虫害,手机和包都放在一旁,佐久早发来的消息一条也没看到,他有些纳闷,算算时间应该早到了,现在已经下午了,查过新闻和航班,没有发现异常。看着许久未动的对话框,佐久早有些郁闷,擦掉额头的汗,灌下半瓶水,又一想,刚回去要忙的多吧,于是关掉手机,开始闷头训练,一球接一球,打得格外用力。

    太阳西移,染红半边天。虫害处理的差不多啦,你直起腰,捶捶蹲麻了的腿,跟做收尾工作的爸爸说了声,拿着手机来到门口。大门两侧种的是月季花,似乎是围着基地种了一圈,大部分是粉色的,一株株长得高大,开得十分茂盛,正迎着夕阳摇曳生姿。这幅情景让你仿佛置身乡下奶奶家的门口,于是找了个位置,坐在一株粉色月季旁边,打开手机,看到佐久早发来的消息。

    “落地了吗?”

    “还没到吗?”

    “航班延误了吗?”

    “还顺利吗?”

    “落地跟我说一声。”

    ……

    “在忙吗?”

    “已经到家了吗?”

    “在收拾东西吗?”

    “见到朋友了吗?”

    “看到回复一下。”

    ……

    “我已经到训练地点了。”

    “pang桑怎么样?”

    “回家感觉怎么样?”

    “没事吧?”

    “OO?”

    内容占满屏幕,你一条条划过,第一次见他发这么多话,感到有趣的很,不由笑了出来,看到屏幕上开始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连忙开始打字。

    下午的训练告一段落,部员们要出门熟悉一下周边的环境,佐久早听到他们说这附近有个育花中心可以参观,瞬间也来了兴致,跟着出了门。一路上,他反反复复地打开手机,又关上,一脸心事重重,步伐也急躁起来,不知不觉间竟独自一人走在了队伍前方。

    又一次点开对话框,看到消息一条条变成“已读”,他悬着的心放下,下一秒又升空,脚步变得更快了,手指飞快敲击键盘,发出一条消息:“没事吧?”,消息嗖的一声发出,明明是先一步打字的你,回复却迟了半秒,“我还在日本?”。

    你将手机抬起,对着夕阳打开相机,准备给他发个照片。落日出现在手机上,你聚了一下焦,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闯入镜头,按下快门的瞬间,你“噌”得一下站起来,兴奋地大喊:“佐久早同学!”。

    佐久早正看着“我还在日本”疑惑,耳边响起你脆亮的声线,他怔愣一下,停下脚步,顺着声音转身,下一秒像慢镜头一样,你的面孔一帧一帧清晰,耷拉的眼皮慢慢抬起,双眼是不易察觉的惊喜,食指按下按键,屏幕彻底暗下去,举了半天手机的手滑落在身侧,终于可以休息会儿了,接着像被吸引的磁铁一样,毫不犹豫地朝你走去。

    佐久早眼睛酸胀,却仍目不转睛地盯着你,挂念的面孔近在眼前,他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下来。“没事吧?”,一开口就是关切的询问,嗓音有些沙哑,夹杂着一丝疲倦,语气却十分温柔。

    你的眼睛眯成一条线,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奇迹般的偶遇让人开心得有些上头,心里泛起一股说不清的情愫,跟月季花的粉色一样朦胧,你不太懂,只觉得脸颊烫烫的。

    “没事,爸爸临时有工作,恰好在这里,真是太巧啦。”,一定是太阳的原因,两人的脸颊都浮上一层红色。佐久早没有说话,微微点点头,转移视线,看向旁边的月季花,开口问你:“这个,是玫瑰吗?”,你抚摸着其中一朵,有些羞涩地转身,回答他:“看着很像玫瑰吧,不过这是月季花啦,都是蔷薇科的,都带刺。月季的花期更长,除了冬天,每个月都可以开,也好打理,我的家乡…也有,感觉…她比玫瑰更温柔一些。”,你说得认真,慢慢伏身,将鼻子凑上去嗅了一口。佐久早看着你,竟也上前嗅了一下,目光停留在你轻颤的睫毛,继续问道:“花语呢?”,看着眼前的粉色月季,再熟悉不过的词句浮现脑海,你脱口而出:“优雅,高贵,感谢,初恋…”,最后两个字,戳中佐久早早已想明白的问题,也一语点醒了你,两人同时沉默下来。

    你松开被拉扯得弯下腰的花茎,坚强的花儿“peng”得一下弹了回去,不停颤动着,拨动两人的心弦。你轻咳一声,抬脚向前,头也不回地说道:“这种了一圈呢,我们看一下吧。”。

    佐久早看着你歪歪扭扭的步伐,有些想发笑,你的一举一动催促着他的一思一想。他身上有些出汗,耳朵和脖子红的厉害,三两步便跟上了你。

    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花香,气氛满是青涩的暧昧,主角都窥探到对方的一丝情谊,只是路才走过一半,前方的花和风景到底怎样,还是未知,只好在试探中摸索,不过两人十分明默契,同时放慢脚步,走过拐角,看到更加耀眼的花路,傍晚的余晖轻轻穿透每一朵粉色月季,给她们镀上一层柔光,再将拉长身影的尽头重叠在一起。佐久早暗暗握了握拳头,打破沉默,语气轻柔:“OO…我…唔…”,但刚吐三个字,还没定论的你就眼疾手快地捂住他的嘴,生怕对方继续下去,又慌慌忙忙松开,后退几步,结结巴巴地解释:“啊~那个…你放心,我洗过手了…我…我觉得,我觉得,我觉得,暑假…暑假后…”,你脑补的情节使耳朵响起轰鸣,摇着头语无伦次,脸色和旁边的花一个颜色,像幻化成人形的花仙,想到这,佐久早撇头偷笑一下。

    你一步步后退,他一步步上前,直到扶住你颤抖的肩膀,然后微微屈膝,弯下腰来,与你平视,细细端详一番,直到看到对方眼里自己清晰的倒影,他才缓慢开口:“你需要时间考虑…暑假过后再说…对吗?”。佐久早漆黑的瞳孔闪烁着,你有些恍惚,实在忍不了了,干脆闭上眼睛,重重地点了一下头。他也点点头,扶着你转身,两人继续向前走。“小心!”,一朵花延伸在道路中间,正好奇地探着头,马上就要撞在你低着的头上,佐久早一把揽过你,手触碰到你小臂裸露的肌肤,指尖一阵凉意,他却燥热起来,连忙松开,指指花,强装淡定地解释:“要撞上了。”。

    你感觉地球自转似乎加快,死机的大脑已给不出什么过激的反应,整个人晕乎乎色,只僵硬地点点头,懵懵地看着佐久早。

    “OO,我刚才想说的是。你回国不要忘记发消息。”,怕你再上手,佐久早起冷不丁,飞快地冒出一句话。你冷静了一点,有些尴尬,压着嗓子“嗯”了一声。佐久早转头看你,不紧不慢地补充道:“不过,那件事,也请你考虑考虑。”,你恼羞成怒,有些愤愤不平地瞪他,谁知对方竟一脸认真,显得十分无辜,剜他一眼,快步前进。佐久早不是故意逗你,只是话的先后顺序不一样,他是个注重细节的人。为什么生气了?他有点摸不着头脑,加快步伐追了上去。

    古森元也:“小臣呢?我那么大一个小臣呢?”,众人急匆匆地联系佐久早。

    “嗡嗡”,古森口袋手机震动,打开对话框。

    小臣:抱歉,走岔了,偶然碰到OO同学,不用找我,不要打电话。

    古森元也嘴角一勾,连忙制止那只将要按下拨通键的手:“停,不用打,他过会儿就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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