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也顺了白洛瑶的意,给了她一个台阶,这是众人的要求,不响应群众号召的郡主不是好郡主。

    她想,玉笙哥哥对自己那么好,从小到大什么都顺着她,就算这个又丑又坏的女人真的有什么了不得的身份,那又怎样?

    此前也从未听过玉笙哥哥和哪国的公主有什么私情。

    除非她是南荣皇室的公主,否则他们最多最多算平级。

    可是没听说过南荣皇室有公主?

    只听说过南荣皇室只剩最后一位皇室血脉,皇氏继承人——南荣清羽。

    况且她父王可是白王白阳明,虽然现在在云灵,但在灵泽,她也是公主呢。

    这个女人一人独自前来嫁给玉笙哥哥,肯定有什么图谋,说不定自己还帮玉笙哥哥解决了一个大敌。

    想到这,白洛瑶更肆无忌惮了。

    这里是她的地盘。

    她就要让易希在众人面前出丑,让易希知难而退,羞愤而逃,这样便不是玉笙哥哥逃婚了,是这个女人,玉笙就可以不用娶她,转而娶自己。

    白洛瑶铿锵有力的响应众人的号召:“好,那我今天就让大家看看,玉笙哥哥这位上赶着的新娘的闭月羞花之貌。”

    璨璨星河盖头下的易希,又想到了母亲,委屈害怕又痛不欲生,汗水泪水都流了满脸,要不是身体动不了,她怕是早已痛的晕死过去,根本顾不得他们在说什么。

    她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中,自己身处一个文明和平的社会,却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执念来到这里。本来以为自己做好了面对一切的准备,可当真正经历这一切,她只觉害怕,恐惧,自己真的可以做到吗?

    就像玉笙不愿意娶她,她也不愿意嫁给一个陌生男子。

    她想解释,但又不能解释,对母亲的执念支撑着她活到了现在,已经深入骨髓,无论如何都去不掉了。

    但是无论委屈还是害怕,只要最后能救母亲,能再见母亲一面,什么痛什么苦都无所谓了。

    而这才只是开始,未来就像当初那个无尽的黑渊,可哪又能怎么样呢,就算粉身碎骨,就算委屈,害怕,她也必须走下去。

    玉笙正欲开口阻止,一个敦厚的男声率先响起“好什么好!”

    来人大声呵斥道:“白洛瑶!你还有个郡主的样子吗!你这是在干嘛!”

    他满眼怒意的扫视了一眼众人“欺负人家一个人来的是吗!那本王是不是可以凭白王的身份把你们都拖出去斩了!”

    易希先是震惊,然后是温暖与感动,这一点感动,让她又落了泪,一个高高在上的王,居然还会替她一个外来人说话……

    对于每一个背井离乡的异乡人来说,别人的一点点关心,都是生命不能承受之轻。

    这一吼,起哄声戛然而止,众人面面相觑,向着来人行礼,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没敢再出声。

    除了一个例外。

    “父王,你还凶我,你知不知道就是这个坏女人,她抢走了玉笙哥哥!”

    白洛瑶气不打一处来。“你为什么要帮那个坏女人说话,我才是你的女儿,现在受伤的是我!”

    “够了!跟我回去!”白王拉着白洛瑶就要走。

    白洛瑶奋力甩开白王的手,气势汹汹的冲过去一把拽下易希头上的盖头。

    “我今天就是要让大家看看,这个坏女人丑恶可憎的面目!”

    她这一下,把众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众人都等着欣赏绝世丑颜,然后好好吃瓜恶心一番。

    然而事与愿违。

    易希漂亮的眼睛变得猩红,细密的红血丝如蛛网般爬满了整个眼球,充满了痛苦与哀伤,泪水与汗水交织花了原本漂亮的妆,糊了满脸,反倒更添一份弱柳扶风,楚楚可怜之感,让人忍不住想要保护。

    众人皆以为她是因为思乡哀伤和嫁的如意郎君感动落泪。却不知道垂下的碎了骨头的手,是怎样的痛不欲生。

    刚刚那个掉小珍珠的女孩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不过这次掉的就是大珍珠了。

    “呜呜呜……玉笙哥哥,你是别人的玉笙哥哥了,不会再陪我们一起玩了。”

    “呃……”

    果然美丽的完成度是要靠脸的,易希一袭蓝色星空纱裙,楚楚可怜,如春天的星空,不够灿烂热烈,却也和煦漂亮。

    易希转过头,表情痛苦的看着眼前气势汹汹的白洛瑶。

    白洛瑶长相软糯,可可爱爱。

    她也是看着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易希,眼睛都不眨一眨。

    也许白洛瑶也在想,不是她自己要嫁给玉笙哥哥的吗?为何她看起来如此痛苦,委屈。

    人群中又窸窸窣窣的响起了讨论声:

    “这也不丑啊,虽然比起白小姐差了一点。”

    “确实不丑,如果这算丑那我们应该人都算不上了,呵呵!”

    “也难怪玉公子同意成亲,这又有身份,又有样貌,搁谁谁不同意,傻的吧。”

    “不过,这位新娘千里迢迢嫁个玉公子,怎么看起来这么痛苦啊?是被家里人逼婚吗?”

    “就算是逼婚能嫁给玉公子也是福气了,玉公子可是个好人。”

    “有道理,不过要是我,还是选白小姐,嗯,还是白小姐更好。”

    “切,别做白日梦了,无论白小姐还是这位新娘,连玉公子都是高攀了,轮得到你么!”

    ……

    白洛瑶死死抓着手里的盖头,盖头被硬生生的扣出了一个小洞。

    白洛瑶仰着头,还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以为易希是因为离家不习惯加上他们刚刚的话而痛哭。

    心想,哼!她痛苦关自己什么事,还不是咎由自取,搞得好像是自己欺负了她一样。

    想到这,想到玉笙哥哥已经和易希成了亲,想到自己的父王帮易希说话,她又恶狠狠瞪着易希,眼珠都快瞪出来了。

    她也委屈又愤怒,泪水盈满了整个眼眶,水汪汪的看起来真是受了天大的冤屈“要不是你,玉笙哥哥就是我的人了,她的新娘本该是我,我不会放过你的。”

    白洛瑶把盖头像砸皮球一样砸到易希身上,又用猩红的眼睛快速瞥了一眼玉笙,转身离去。

    至此这一场闹剧,宣告结束。

    玉笙把盖头拿过来,重新盖到易希头上,示意司仪继续。

    司仪方方回神,继续道:“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仪式结束,该前往下一个地点了。

    这时玄衣男子走了过来,把手搭在玉笙肩上,拍了两下。

    “兄弟,我算是知道你为什么不拒绝了。”

    玉笙,你懂个毛。

    ******

    易希就像一个毫无自理能力的提线木偶,玉笙动,她就动,玉笙不动,她就静止。

    他们来到一个漂亮的地方,简直可以说美的像仙境,就像数字虚拟的一样。

    清冷的夜色下,天上是璀璨旋转的星河,空中是点点流星闪过;

    地上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平原,青草和蓝色的小花铺在上面,随着风儿轻轻舞动;

    天上的圆月好像嵌在了青草和蓝色小花里,离人间更近了。

    玉笙带着易希找了一个地方坐下,把易希头上的盖头胡乱的掀了下来,胡乱的丟在地上。

    递给易希一片像枇杷叶一样大小的树叶子,易希看向远方,已经痛的麻木了,在思考着什么。一时没有注意到玉笙递过来的树叶子。

    玉笙拿着盖头在易希眼前晃了晃,把叶子不客气的递到易希手中,又是一阵剧痛。

    玉笙自己也拿了一张,接着又拿出一个酒壶。

    易希用另一只手学着玉笙把叶子折好,她气愤,但也明白自己反抗不了,不乖一点,也许另一只手骨也会碎。

    这是修真界,不是现代,她不知道玉笙是谁,只是觉得,这样胆大妄为,危险的人,难道奢望他守法么!

    玉笙给易希倒了一点酒,又给自己倒了一点。

    易希想这场景还真像电视剧里一样,美景必有美酒相伴,朋友在侧,叩问天地,送上祝福,一饮而尽,方为年少肆意,笑傲江湖。

    可惜这位不是朋友,是恶魔!

    她笑了一下,是自嘲的笑。

    易希举起叶子做的酒杯,闭上眼睛准备一饮而尽,想着也许可以缓解一下疼痛。却还是高估了自己,刚把酒送到嘴里就一下子吐了出来,酒太烈她根本入不了口。

    玉笙不屑的笑了一下,然后也仰起头,一饮而尽。

    烈酒入喉,他的双颊泛起了绯红色,是斯文且少年般肆意的模样。

    只是这副温柔无害的外表下藏的究竟是怎么样一个可怕的人格。

    玉笙有些醉了,话多了起来:“我们成亲了,我不喜欢你,也不会对你做什么。”

    两人都被莫名其妙安排了一个相伴一生的人,都不开心。

    如果能换个别的身份就好了,玉笙实在太危险,易希实在怕,他又会做什么 ,比如打断她的腿,捏碎另一只手骨。

    顺着易希的视角看过去,只能看到玉笙一手拿酒搭在曲着的膝盖上,一手撑着地,微微仰头看着月亮,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却透着孤独。

    也许是醉了,玉笙的戾气突然退了很多:“在我们这,每一对成亲的新人都会来这,举杯让月亮为证,天地为媒,结为夫妻,传说中这样他们就会不离不弃,垂暮白首;然后……”

    这话中却透着深深的虔诚与无奈……

    虔诚是对美好爱情的向往,无奈是眼前人是陌生人,非心上人。

    他瞅了眼坐在旁边的易希,眯了一下眼睛,像是看不清楚眼前的人,也像是恨着眼前的人:“然后什么,没有然后,也不能有然后……”说着又灌了自己一口酒。

    在珞山书苑,喜酒是后劲极大的三寸雪,沾一点就会醉,易希只挨了唇角,脸就红了起来,而一杯接一杯灌的玉笙,早已经醉了。

    玉笙又仰头闷了一口,冷笑着:“我没有选择,小时候是这样,连成亲也是这样,呵!多可笑!”

    玉笙低首,准备再闷一口的时候,眼前是一抹漂亮的蓝色。

    一束漂亮的蓝色小野花,递到了玉笙眼前,玉笙闷酒的动作慢了下来,顺着着这束花望向易希,一时愣了神。

    月光撒上面,给这抹漂亮的蓝渡上了一层浅浅的月辉,连带送它的人也一样渡上了一层浅浅的月辉,玉笙看过去,月光像浅白的面纱一样轻遮在易希的脸上。

    易希嘴唇轻抿,浓密的睫羽压着漂亮的眼睛,眼里的红血丝已经退却,额角的碎发被风吹着,有些凌乱;蓝色纱裙浸在月华中,仿若璀璨流动的星河,闪耀而神秘。

    易希坐在他旁边就像星河来到了人间,来到了他的身边。

    她在送他花,她不是应该恨他吗?自己都弄碎了她的骨头,随即又一想,不由得自嘲一笑,不过是和自己一样的伪装罢了。

    易希浅笑一下,把花放到玉笙手里,算作安慰苦闷的玉笙不得已娶了一个陌生人吧。其实更多是不想树敌,她心里明白再得罪骨玉笙,自己只有死路一条 。

    虽然易希自己也嫁了一个陌生人,但是易希心里清楚一切都是假的。

    但她不能说,说了他也不会信。

    玉笙拿着花,沉默着:“你以为送一束花事情就了了吗?可笑!你当我是什么人!”

    他把花丢还给易希:“还给你!”

    易希接过花,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什么也不说,转头看皎洁的明月。

    风轻轻的吹着,月光明明的照着。

    再次仰头,滴酒不剩,玉笙把酒壶扔到一旁,忧郁苦闷,像是心里压了一块很大的石头。

    好一会儿,他才说冷冷说道:

    “这个亲我不愿意,我不管你和我成亲的目的是什么?你的背景是什么?你背后的人是谁?总之,但我不喜欢你,也不可能喜欢你,当然你也不喜欢我。”

    玉笙满眼决然:“从小命运就不由得我选择,相伴一生的人,我要自己选,谁都不能替我做主!”

    他拍拍手上的泥土,踉跄着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易希,眼里隐有怨恨。

    “做个交易吧,我不希望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我们互不干涉对方的一切自由。我不管你要做什么,你来这的目的是什么,只要不损害珞山书苑,我绝不干涉,但要是你的目的对珞山书苑有害,那你会死的很难看。”

    “好!”易希甚至没有站起来,便一口应承,其实易希心里也不想和玉笙有何关系,这样危险的人,还是远离一点好,能相安无事自然梦寐以求。

    易希的爽快倒是在玉笙的意料之外的,然而这爽快却让他不爽,像是她才是受害人,而自己是施害者一样。

    “原来你会说话,我还以为你是个哑巴,”玉笙鄙夷道。

    “我只在这里十年,十年后,我会离开,运气好的话,越早越好。”

    易希望着玉笙,强撑着一脸淡然:“和你成亲这也是我没有想到的,有机会的话,我会补偿你的。”这话出自真心,更出自讨好。

    低头比丢命强。

    “你还补偿我,”玉笙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般,直直的盯着易希,“你早点滚,就是对我最大的补偿。”

    她伸出手,莞尔一笑“重新认识一下吧,我是易希,轻而易举的易,充满希望的希,易希。”

    玉笙看着易希伸出的手,没有握上去,眉宇肆意轻狂,只觉厌恶,可笑。

    “我叫骨玉笙,少年风骨,玉生笙箫。”

    原属于两个不同时空的人,就这样被绑在了一起。

    现在两人达成交易暂时的如愿以偿

    至于未来会怎么样,

    他们都不清楚。

    ……

    他们相顾无言,静静地,望着月亮发光,望着星河流淌,望着随风摇曳的青草和漂亮梦幻的蓝色小花,望着寥廓无垠的平原,望向自己的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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