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可惜,还不等孟师棠回到她的营帐,忽觉远处有些声响,回首看去又被一个个营帐遮挡了,瞧不见什么。

    孟师棠抿了抿唇,捏着剑柄,选择随机进入附近的一处营帐,静观其变。

    若是真有歹人,她便不得不跑了。

    她进的营帐应该是侍候缇阿诗的侍女的,应为人都离开了的原因,里头并没有什么东西,好在床还在,还算是有藏身的地方。

    孟师棠默默缩到了床底,躲在阴影中。

    等待之间,孟师棠突然想通了一件事,之前她一直疑惑为什么人走了不把营帐撤了,就这么着急吗?缇阿诗带着一部分人走,留一部分收拾不就好了,何必浪费这么多军资。

    现在忽有人来,她才想到,大盛边境不止啻挲一个外邦,啻挲是和大盛停战了,可是别人依旧是惦记着大盛这块肥肉的,如今大盛刚和啻挲打了几个月的仗,消耗不少,给了他人可乘之机。

    大抵是缇阿诗一面和大盛停战,一面和旁的国家结盟,想要耗死大盛,这个空的大营想必就是给啻挲的盟国留下的,这样一来,新的军队来了还省去了搭建营地的时间。

    想到这里,孟师棠重重的叹了口气。

    大盛重文,文官得意仕途多通畅,武官则是晋升困难,自从自己的父亲进了内阁以后更是大力提携自己的学生,武官多受打压。

    如今打仗了,缺少将才,空余一群纸上谈兵的文官和几个年迈的老将军,若是真如自己所设想的,大盛的疆土怕是又要南移一些了。

    真是因果报应,郑、孟、江三家压迫武官,换来的是什么?庆阳被啻挲折磨致死,自己被困敌营,以及千万人的徒劳死亡。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这下不就来了吗。

    现在来人是军队的概率为99.9%,是流寇的概率为0.1%,完美碾压,反正来哪个自己都落不着好,倒是也不在意了。

    说起来缇阿诗这次很是慌乱,达摩到底做了什么,让缇阿诗急成这样。

    不过缇阿诗也是有手段,现下她回皇城,不知成败,成就是成了,不成还给达摩留下一个边境的烂摊子。

    想着想着,外面的响动越来越大。

    孟师棠听着外面的动静,心中还是不免紧张。

    带着听不懂的说话声,门帘被掀开了,应该是几个女子,其中两人走到了床边时,孟师棠闻到了浓厚的熏香香料味。

    大盛女子熏香讲究雅致,也有喜好浓香的,比如原主,但是这和北方贵族的香比起来就是小巫见大巫。

    这香闻起来浓烈,但是不刺鼻,想必是两个有身份的女子。

    孟师棠在床底看着床前走动的脚,推测着她们在做什么。

    侍女铺床,然后两人坐下了,说着孟师棠听不懂的话,过了一会两人起身往外走,侍女也出去了。

    等了一会,确定屋里,没人,孟师棠迅速钻出床底,锁定放衣服的箱子,迅速拿出一套来换上,又把庆阳的嫁衣塞到了箱子底下,装作无事发生。

    匕首依旧绑在腿上,剑则是直接挂在了腰间,刚开她看到了,房间里有摆了一把剑,想必是两人的。

    这一步走的很危,孟师棠赌大军刚到很多安排都不到位,对大营也不熟悉,而自己已经把这里摸清了。

    老天眷顾,孟师棠一路畅通无阻,按照之前达桑桑逃跑的路线一路向前。

    “(不知名语言)夫人要去哪里?”

    就在孟师棠要成功离开时,身后又响起了声音。

    不能不理,也不能硬刚,计上心头,孟师棠停下脚步,转过身,作出被打扰的生气模样,瞪着眼前的士兵,不发一言。

    孟师棠气质矜贵不管穿哪国的衣服,什么养的衣服,都是带着统治阶级的压迫感,美丽精致的脸,冰冷的眼神,微扬的下巴,展现着一位顶级贵女的气质。

    那个士兵被孟师棠的样貌震住了,这样的人,一看就是出身不凡的,他只是叶哥小兵,便生了退意。

    “(不知名语言)对不起,请您不要怪罪。”

    士兵深深一礼,孟师棠虽然听不懂,但是从肢体语言上来看是明白的。

    孟师棠点了点头,示意同意原谅,士兵转身离开了。

    看着士兵走开,孟师棠松了一口气,继续离开。

    接下来的路也是顺畅的,终于,她看到了那道划分军营和自由的an翻过了围栏,走出了大营。

    一离开大营,孟师棠奋力奔跑了好久。

    眼泪涌出,未流下,就被冷风吹干了,冷冷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

    她出来了,虽然不知道前路如何,至少不再受困了。

    跑了好久,孟师棠停了下来,眼泪决堤,多日的委屈和害怕在这一刻爆发。

    京城上元节的欢乐似乎恍如隔世,啻挲一行,红鹤永远离开了她,不知为何停战了,却没有人来寻自己。

    但是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孟师棠擦了擦眼泪,继续往前走,只要到了大盛了就好了。

    走了好一会,身后突然有马蹄声,几个皮肤黑红的人打马而来,很快围住了孟师棠。

    看到马上到几人,孟师棠如坠冰窟,看这打扮,想必就是新来的那批人中地位不凡的。

    孟师棠淡淡的看向几人,开口到:“几位有事吗?”

    “我的嫂子丢了些东西,这位美丽的小姐,你觉得她丢了什么?”

    其中一人笑着开口,说的是大盛话。

    “我怎么会知道。”孟师棠选择否认,她希望对面也适可而止。

    “不,你知道。”

    刚才说话的人驱马靠近,不等孟师棠后退,就一把被抓住了领子,丢上了马背。

    孟师棠也是不含糊,拔出刀欲杀了那人,可惜她的处境不占优势,那人接住了刀,还欲把刀夺走。

    见势不妙,孟师棠反其道而行之,后撤了力气的同时一转刀锋,狠狠插在了马脖子上,借着力气,连刀带人一起滑下马去。

    马感受到了疼痛,开始疯狂横冲直撞,任那人怎么控制也控制不住。

    眼看着马跑远,随他来的两人自然也顾不上地上的孟师棠,追着那人去了。

    躺在地上,看着三人远去,孟师棠这才觉得浑身疼,剑刺伤了马,在她滚落的时候同样也伤到了她自己。

    缓缓坐起身,低头看了看手上的伤口,孟师棠笑了一下。

    抬眼看向四周,平坦的草原没有任何可以遮掩的东西,人没死就回寻仇,自己无处可躲了。

    这么想,孟师棠又坐回了地上,隔着衣裙摸着腿上绑的匕首,兀自笑了起来,眼泪也流了下来,顺着轮廓流进嘴里。

    是苦涩的咸味,眼泪该有的味道。

    老天还真是和她过不去,每次出逃都会被抓。

    垂眼看手中的剑,马的血还挂在上面,一丝丝一缕缕,嵌入剑身上篆刻的经文之中,孟师棠现在已经不畏惧种生命的鲜红颜色了,她只恨自己不够又力气,没有一刀捅死那人。

    一只手摸向了腿部,那里绑着匕首。

    现在她几乎是绝望的,未知的部族,她若是被抓回去了,也不知道要面对些什么。

    紧紧咬着唇,直到沁出鲜血,眼泪伴着血,以及她莫大的哀伤,她咽下了。

    活下去,不要死,活下去,不要死,活下去,不要死……

    孟师棠的神经已经极度紧绷了,绝望的经历把她向地狱拉扯,她恍惚了,看着刀上的血,这似乎已经不是马的血了,而是她自己的。

    可是,求生的本能又把她往人间拉拽,活下去才有更多可能。

    她要被撕碎了。

    情绪累积到极点,终于是忍不住了,心中似乎有什么在碎裂,她仰天嘶吼,声音撕心裂肺,将这些日子所有的痛苦与不甘伴着嘶吼倾泻而出。

    这一声嘶吼,带着悲愤,带着怨恨,惊动天地,比草原上的寒风都要凄厉三分。

    为什么?停战了却无人来找自己?

    为什么?自己一次一次的逃跑失败?

    为什么?自己会出现在这里?

    ……

    胸口仿佛被巨石压住,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

    突然,喉间一阵腥甜,鲜血从喷涌而出,溅落在枯黄的草地上,格外的刺目。

    盯着血愣了一下,孟师棠才下意识抬手抹了一下自己的唇,鲜红的血像梅花,绽放在她的手心。

    待三人回来,看到坐在原地呕血的孟师棠,有些惊讶,她居然没有跑。

    这一回她没有反抗,任由三人收了自己的剑,把自己带回了营地。

    孟师棠的模样着实狼狈,但无与伦比的美丽容貌让她看着比旁人多了几分脆弱,惹人怜惜,这样的她在被带回时引得路人侧目。

    一路上,她一言不发,倒是那个被孟师棠用剑刺中坐骑的人滔滔不绝。

    那人会说大盛话,也知道孟师棠的身份,从他的口中得知,这个军队来自啻挲西边的契国,会继续和大盛打仗,而孟师棠,她被缇阿诗转手给了契国,继续当人质。

    另外,她还得知了一件事,就是达珂战死了,准确的说是在战时自刎了,对此,她并不意外。

    达珂这个人就是这样,从小缺失母爱,所以极其看重关于庆阳的任何事,自己和他说的那些话,他最后还是没有办法消化,所以选择了结束一切。

    将领阵前自刎,也算是狠狠挫了啻挲士兵的士气,这才让大盛多了一些胜算,想必这就是达珂还给大盛的东西了。

    孟师棠冷冷的扬了扬唇,露出一个讽刺的微笑。

    人总是这样,往日自欺欺人,让自己活在舒适圈里,活在自己制造的假象里,等追悔莫及的那一刻,便要赔上命了。

    咎由自取……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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