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尘渊唇角扯过一抹嘲讽的笑意,似乎只有在面对跟谷清音有关的事情上时,她才会对他多几分耐心。

    楚瑶正好也饿了,反正这顿饭是吃定了,她没了顾忌,索性拿起筷子夹菜。

    满桌的菜都是顾尘渊点的,也都是她爱吃的。

    顾尘渊放下酒杯,坐直了身子,直勾勾的看向她:“瑶瑶,这段时间,你过得好么?”

    楚瑶垂着眼眸,“好。”

    能用最简短的词语回答他,楚瑶甚至都不愿多说一个字。

    顾尘渊温柔的目光有如实质般从她脸上抚过,其实不用她回答,只是看她如今的状态就能断定比跟他在一起时好很多很多。

    她乱糟糟的短发长长了一些,且精心打理过了,染成亚麻色,蓬蓬松松错落有致的垂着,妩媚至极。

    肌肤更是保养的吹弹可破,她戴了长长的闪耀的流苏镶钻耳环,涂着橘红色的口红,本就绝色的面容更添风华,穿着黑色的吊带长裙,只在外面罩了一件短款米白色小西装,身段窈窕玲珑,柳腰款摆......

    回想起闹离婚时,她被关在碧水云居里自暴自弃连头发都不愿梳的那段日子,才短短小半年的时间,跟此时的她简直判若两人。

    他甚至怀疑,那段时间的颓废和萎靡,是不是她故意装出来,逼着他放过她的戏码。

    楚瑶吃了半饱,见对面的男人依然不说话,忍不住问:“江知越和谷家打算用什么手段逼迫清音?”

    顾尘渊收回痴迷的眼神,淡声笑起来:“具体我也不太清楚。”

    楚瑶:“......”

    这顿饭白吃了。

    顾尘渊没话找话:“瑶瑶,我们从前在一起的时候......”

    楚瑶及时打断了他的话:“顾总,你应该知道,我楚瑶向来只往前看,从不回忆过往......”

    “过去的就过去了,好坏都留在了逝去的昨天,人还是要朝前看,前面说不定有更美好的风景,会遇到更合适的人。”

    顾尘渊脸上淡薄的笑意一点点凝固,直到此时,顾尘渊才后知后觉发现,离婚对他而言是给自己一条退路,给她一个重新接纳自己的机会。

    离婚对楚瑶而言,却更像是重获新生,扔掉了过去的所有,重新开始全新的生活,而他存在于她的过去里,像垃圾一样也被她清理出了她的生活里。

    如果不是仅有的公司层面上的合作和沟通,她恐怕连见他一面都不会答应。

    楚瑶吃了八分饱,放下筷子擦干净唇角,站起身,疏离的客套着:“多谢顾总请客,我吃饱了,还有点事,先回去了。”

    顾尘渊跟着站起身:“我送你。”

    楚瑶拒绝:“不用了。”

    夏深见楚瑶从餐厅出来,把车停到门口,顾尘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上了车后绝尘而去。

    楚瑶无意识往后视镜望去,车已经开出去很远了,顾尘渊依然站在原地,目送她离开的方向。

    回了清泉湾之后,楚瑶对谷清音转告了顾尘渊在包间里说的话,谷清音沉默了半晌,只淡淡道:“我知道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该面对的迟早要面对。

    不是她不去招惹江知越和谷家那些人,他们就能让她安生的。

    天气一天比一天寒冷,楚瑶在谷清音的陪伴下出了两次国。

    顾尘渊是在两个月后的某一天听说楚瑶正在接触国外的精子库,想要生一个孩子跟谷清音一起抚养的传闻的。

    “你说什么?”顾尘渊仿佛听到了天荒夜谈,只觉得荒唐极了:“如果你说的是真的,这件事必定会保密,你怎么可能知道?”

    “确实蛮隐秘的。”肖明耀简直操碎了心:“我一开始也不信,后来仔细打听了一下,确有此事。”

    “江知越不肯离婚,对谷清音穷追不舍,一开始以为她们是打算办理移民,偷偷跟着她们一道去了趟国外,阴差阳错搞清楚了这件事,条件已经全部谈妥了,就只剩下签合同了......”

    肖明耀撇了眼顾尘渊死灰般的面孔,习惯性的抬脚踹他的小腿:“你倒是快点想个办法啊,女人一旦有钱有貌还有娃,就不需要男人了,你这个前夫,到时候就彻底出局了。”

    顾尘渊闷声灌了一大杯酒,一张白皙的俊脸逐渐堆满阴翳,犹如风雨欲来。

    肖明耀还想再说什么,却只听到“咔嚓”一声,顾尘渊掌心的玻璃杯被捏碎了,尖锐的碎片扎进指尖,鲜血横流。

    肖明耀额角青筋跳了两下,忙捏住了他的腕骨,喊了服务员拿来医药箱,动作利落的给他包扎伤口:“你这是干什么,好歹要先找她问清楚?”

    肖明耀继续絮絮叨叨:“我还听说,楚瑶跟谷清音住在一起,貌似同居了,关系好的似乎有点不正常。”

    “你是知道的,娱乐圈对感情的包容度向来很高,只要认定了对方是彼此的真爱,性别就不会成为跨越爱情的阻碍,这种事,楚瑶应该见得多了......”

    “你这个逼,当初仗着人家没有依靠了,作死的欺负人家,楚大小姐这种一辈子没受过气的女人,会不会被你伤透了,不敢再喜欢男人了,转了性取向?”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

    楚瑶是被管家的拍门声吵醒的,自从半夜被电话铃声扰乱了睡眠后,楚瑶睡前都会提前关机或者静音。

    从温暖的被窝里爬起来,楚瑶打着哈欠拉开门,“怎么了?”

    管家举着手机,面色焦急,指着别墅门口的方向:“顾......顾总在门外,说是想要见您一面,您如果不出去,他就开车撞门闯进来。”

    又是顾尘渊!

    他到底在发什么疯?

    楚瑶根本不想见他,她连跟他有关的所有联系方式都全部拉黑删除了,前夫就应该埋葬在记忆里,再连同记忆一同从脑海里删除。

    管家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楚瑶不耐却又隐忍的面色,劝道:“大小姐,要不还是去见一面吧,顾总好像喝醉了,万一胡来的话......”

    话没说完,管家的手机再次响起来,铃声如催命符,管家看着来电显示,只觉得手机有些烫手。

    楚瑶忍了忍,低声道:“我换件衣服,马上出去。”

    管家如蒙大赦,忙接通电话,转诉了楚瑶的话。

    楚瑶披了件米白色羊绒大衣出门,深秋的午夜,气温严寒,淅淅沥沥的小雨滴落在黑色的雨伞上,在别墅里橘色朦胧的路灯照耀下,更显苍凉。

    黑色的迈巴赫停在别墅缠枝铁大门外,顾尘渊没有打伞,穿着笔挺的黑色大衣,雨水浸湿了面料,黑色的短发也被雨水打湿,略显凌乱,那张苍白的俊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整个人都透着刺骨的寒凉。

    隔着一道铁门,冷雨秋风都没有吹散他身上浓烈的酒味,鬼知道他究竟喝了多少。

    楚瑶举着伞,站在他跟前,低声问:“有事?”

    顾尘渊漆黑如点墨的双眸牢牢锁住她的眼,喉结上下滚动着,“既然你不想我进屋,那就上车谈。”

    楚瑶不愿:“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吧。”

    顾尘渊的手突然穿过铁门的缝隙,抓住了她的手腕,男人几乎是磨着后牙槽唤她的名字:“楚瑶,为什么?”

    “你宁愿为了一个女人,不惜遭罪用科技手段制造孩子,也不愿意为我怀孕,到底为什么?”

    原来是因为这件事,楚瑶明白了顾尘渊的来意。

    要不是江知越,她都已经跟机构签好合同了,江知越生怕自己的孩子没人疼,不允许谷清音帮着抚养除江家之外的孩子,跟有病一样。

    楚瑶神色无波,面上依然淡淡的,连语气也没有丝毫的起伏和变化:“顾总,你是不是忘了,婚内我为你怀过一次孕,只不过是宫外孕。”

    “至于后来,我们都闹到那个份上了,何必生个孩子出来替父母承受罪过?”

    顾尘渊:“你跟谷清音,究竟是什么关系?”

    楚瑶只觉得莫名其妙:“能是什么关系,她是我在这世上唯一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了。”

    顾尘渊:“你可别忘了,我们签过补充协议......”

    楚瑶:“我既没有在离婚三年内交男朋友也没打算结婚,我犯了补充协议里哪一条?”

    千算万算,顾尘渊机关算尽,都没算到楚瑶会在单身状态下突然冒出想要一个孩子的念头,并且开始付出实际行动了。

    顾尘渊:“你是打算彻底放过江岫白了吗?万一你出了什么事,你的孩子该怎么办?”

    “指望谷清音吗?江知越不愿意跟她离婚,谷家根本就不重视她,真要闹起来,她连她自己未必都护得住,哪有能力替你管孩子?”

    这些话仿佛捏住了楚瑶的命脉,一想到还逍遥法外活的好好的江岫白,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顾尘渊声音低沉温柔了许多,带着丝丝缕缕的诱哄:“不如再等等,等到有人解决了江岫白,你再作打算也不迟。”

    “你和谷清音都还年轻,等她离完婚,跟江知越做了彻底的切割,也不再跟谷家有牵扯了再做决定,好吗?”

    楚瑶凝眉,面露不解的望着他,这些事她跟谷清音早就聊过了,在所有事都尘埃落定之前,孩子是不可能出生的。

    只不过,这些事貌似跟顾尘渊没什么关系吧。

    楚瑶心里这么想着,索性顺口问了出来:“你半夜三更淋着雨,逼着我跟你见面,就是为了说这些?”

    顾尘渊:“......”

    楚瑶:“顾总,需不需要我提醒你,我们已经离婚了,没有任何法律上的关系了!”

    顾尘渊绯色的薄唇一张一翕,在暗色的午夜里,嗓音轻的仿若无边的叹息,却依然清晰的传入到了楚瑶的耳朵里:“瑶瑶,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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