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明月慈没有丝毫犹豫,转身便走,

    “站住!”顾泫霍地起身,“你干什么去?”

    “不干什么,你要在这里,我便离开。”明月慈头也不回地道。

    顾泫怒不可遏,抢身上前,伸手拦住了明月慈的去路。

    明月慈斜斜扫了眼横在她眼前的手臂,“你又想怎样?”

    “我又想怎样?这话合该我来问你吧。”顾泫松了手,逼近一步,死死盯着明月慈的双眼道,“不声不响的离开,不声不响的回来,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的事与你无关。”明月慈语气中带着不耐,“我不是你的奴才,自然来去自由,你若不喜,我离开这里便是。”

    “离开?”顾泫眯了眯眼,“你想去哪?”

    “哪里都能去。”明月慈声音越发地冷,“我跟你说过的,时机一到,我自会离去,今生今世不再见你。”

    顾泫心头一紧。

    明月慈说过这样的话吗?

    好像是说过的,只是他压根没当做一回事,毕竟在他看来,她不过是在闹脾气,和他说赌气的话。

    走?她想去哪?她能去哪?天下虽大,却没有她的家,更没有她的亲人。

    唯有他,他才是她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即便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同往日那般亲密,却依然可以生活在一起,彼此依靠,她若走了,可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然而眼下再听得明月慈说要离开他这样的话,顾泫只觉得后背阵阵发寒,像被人刺了一剑。

    联想到裴容对他的忠告,顾泫心里不由打起鼓来,隐隐觉得不妙。

    “明月,别说赌气的话,我只是关心你,想和你谈谈而已。我知道这些日子你受了不少委屈,我亦忽视了你,我向你道歉好不好?”顾泫望着明月慈不含一丝温度的眸子道。

    明月慈被他说得越发不耐烦。

    “你有事吗?没事我走了。”

    她侧身绕开顾泫,一心想摆脱对方的纠缠,顾泫却再次拦住她,“我只是想和你聊一聊,你干嘛一直闹着要走,难道我们连平心静气的说说话都不能了?”

    “我与你早已无话可说。”明月慈耐心用尽,“你到底让不让开?”

    顾泫盯着明月慈眼底漫出的冷意,怔住。

    察觉到对方审视的目光,明月慈二话不说,抬脚便走。

    “站住。”顾泫按住明月慈的肩膀,“我说了,我要和你谈谈。”

    明月慈冷冷瞧了按在她肩上的手一眼,抬手便是一掌。

    掌风荡起二人顾泫垂在胸前的墨发,他迅速转身避过,再回头时,明月慈已然夺门而出。

    顾泫震怒。

    他飞身而出,便要去抓明月慈的衣袖,明月慈再次扬手朝他劈去,二人当空对了一掌,双双后退几步,彼此恼怒的对视着。

    几株光秃秃的桃花树隔在二人之间,宛若一道天堑。

    “你居然对我出手?”顾泫绷着脸,只觉得有一股难以控制的真气在体内奔窜流走,“明月慈,你居然敢朝我出手了!”

    明月慈遥遥望他并不说话。

    听到院内的动静,刚刚睡下的傅清离衣衫不整地从西厢房破门而出,手里还拎着把出了鞘的剑。

    “师姐,发生了什么事?”

    他跳到明月慈身前,扬剑对准顾泫的心口。

    顾泫眼神凶狠得像是要吃人,说出来的话却温柔无比,仿佛刚刚与明月慈大打出手的人不是他,“傅师弟,别紧张,顾某只是想关心关心你的师姐,问问她去了哪里,近日在忙些什么而已,不想竟触了她的霉头,引她生气。”

    “什么?”傅清离歪嘴一笑,回头看了看明月慈的脸色,心中已然有了计较。

    “你少在这里阴阳怪气,我他娘的还不知道你,定是你又欺负我师姐。”

    “欺负她?”顾泫直直地朝一动不动站在傅清离身后的明月慈看过去,讥讽,“我敢吗?”

    “敢不敢你心里没数吗?”傅清离大着嗓门吵吵,“是谁承诺帮我师姐寻找杀父仇人却跑到盛京当什么破侯爷,是谁承诺只爱我师姐一人却收了一堆小妾,又是谁承诺要娶我师姐为妻却暗地里和什么公主郡主勾三搭四!你求着我师姐到盛京城来,说是要好好照顾她,到头来却把她当成奴才使唤!这不是欺负是什么?!”

    傅清离一样一样数落着顾泫的罪行,说到最后气的浑身颤抖,“我真该替我师姐杀了你!”

    顾泫被骂得脸上阵阵发白。

    “如何?说不出话来了吧?”傅清离咬牙切齿,“今日是我师父的祭日,你还记得在我师父坟前许诺过什么吗?你说,你会好好待我师姐,此生绝不辜负她。你违背诺言,就不怕午夜梦回之时被我师父……”

    “清离。”明月慈厉声打断了傅清离逇话,“休得胡言,扰了师父清净。”

    傅清离一愣,反应过来道:“师姐说的是。”他狠狠瞪着顾泫,“你这人面兽心的败类不配见我师父。”

    顾泫双拳紧攥忍了又忍,到底没发作出来。

    原来今日是孤心散人的祭日,怪不得明月慈早早出门,原来是祭奠亡师去了。

    想想以往说过的话,再看看眼前冷冰冰,似是与他为敌的人,心头当真说出不出是什么滋味。

    顾泫讨厌极了这种无法把控的感觉。

    “既是孤心散人的祭日,本侯便不与你们计较,望你二人好自为之。”

    他深深看了明月慈一眼,撂下话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听雪堂。

    一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虽然生气,但顾泫并没有将这件事情太过放在心上,毕竟他与傅清离起过好几次冲突,每次他都看在明月慈的面子上忍耐了下来,事后明月慈也并没有怎样。

    只是偶尔想起明月慈与他交手的画面,本能地有些后怕。

    但很快他便将这件事抛在了脑后,因为裴容传话过来,说他辛辛苦苦找来的证人即将登船上岸入京了。

    这便是他送给景王的“大礼”。

    景王的生母是慧妃武氏,武氏貌若天仙,生得倾国倾城,然而出身不高,生父只是一名卖油郎。在与先帝相识前,武氏已与一名书生私定终身,知晓先帝身份后,武氏果断抛弃了书生,扶摇直上入宫来,摇身一变成了宠冠六宫的武慧妃。

    事后,武慧妃为保声誉,将书生一家送往偏僻遥远的琼州,差专人好生看守着,不许其生出事端。顾泫的人找到这位书生时,对方已然重病缠身,奄奄一息,再晚一步只怕只能看见他的尸骨了。

    顾泫要他做的事很简单,那便是告御状。

    告武慧妃心狠手辣,为了攀附皇权抛弃未婚夫不说,还残忍地将他的全家杀害,若非他得同村百姓相助逃出生天,如今早已变成黄土下的一堆枯骨。

    告武慧妃欺君罔上,入宫前早已与他珠胎暗结。

    不管有没有人相信书生的话,只要他掀起波澜,定会有人顺水推舟,届时连景王的出身都成了未解之谜,他倒要看看皇上会不会心无顾虑的立他为储。

    至于这名书生,此将死之人入土前能一雪前耻报仇雪恨,简直求之不得,更何况顾泫洒下大把银钱给他的亲友,足够他心甘情愿为他效力,带上铁证入京,狠狠攀咬武慧妃母子一口。

    为保此人安全,顾泫先后派了三队人马前往保护,如今人快要入京,他着实有些按耐不住,到底翻身上马,准备亲自将此人送进皇宫。

    时值正午,日头正烈,即便是寒风凛凛的深秋,顾泫依旧有些燥热。

    码头前熙熙攘攘,人来人往,顾泫低调地融入人群之中,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渐渐靠近码头客船,生怕有意外发生。

    “茶叶蛋,热乎乎的茶叶蛋,不好吃不要钱的茶叶蛋嘞。”

    忽然间,一瘸着腿,大腹便便的中年大汉抱着个坛子拦在顾泫等人面前,“几位爷要不要尝尝我家的茶叶蛋,好吃的紧呐。”

    “走开走开,少在这里碍事!”楚卿挥着手轰他。

    “爷你就尝一尝吧,不好吃不用给钱的。”那人非但不走,反而拖着瘸腿缓缓逼近,“这是用上好的茶叶腌制的茶叶蛋,香得不得了呀。”

    察觉到异样,顾泫停下脚步,朝那人的瘸腿望去。

    只一眼,顾泫猛地攥住手中的长剑,尚未来得及下令,便见那人掀翻了手中的坛子,从腰间抽出一把长刀,兜头朝顾泫劈下。

    刀剑相击发出“叮”的一声脆响,顾泫反手压着对方的刀刃,不慌不忙地问:“你是景王派来的刺客?”

    那人嘿嘿一笑并不作答,挑开顾泫手里的剑,“拿命来!”

    霎那间,自人群中窜出十余名手拿各色武器的刺客,他们衣着朴素,与寻常百姓别无二致,此刻却目露凶光,一心只想要顾泫的命!

    “有刺客!保护主子安全!”

    楚卿等人快速将顾泫围在中间,与刺客缠斗在一处,血腥气被秋风吹至码头的各个角落,百姓们吓得四散奔逃,不敢靠近半步。

    虽然带足了人手,可刺客个个武功高强,且是不要命的死士,不过半炷香的时间,顾泫的人已经损伤了大半。

    很快,顾泫便被刺客围在了中间,顾泫以一敌十,起初还游刃有余,渐渐的便体力不支,频频露出破绽。

    他不由想起与明月慈一同杀敌的日子,那时他们双剑合璧,所向披靡,是何等的风光,何等的畅快。

    这么多年,也只有明月慈在时他才敢放手一搏,不用担心腹背受敌的危险。

    明月慈呢?

    她不是时时刻刻关注着他的行踪,保护着他吗?

    此刻她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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