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下暴雨的缘故,警车比预期晚到了十分钟。

    透过窗子看到从警车里下来两个人,身穿深蓝色的警服,头戴警帽,脸色沉着,目光尖锐的环视四周。

    林驿淡淡看了一眼窗外,回过头,看着她,温和的说着:“等会别紧张,将你看到的说出来就可以。”

    杏果抬起头对上他的浅棕色的眼睛,紧张的呼吸平顺下来,她扬起嘴角,“明白。”

    他这才转过身,放下车窗。

    正好两个警察走了过来,林驿同警察交代下情况。随后警察看向杏果,问了几个问题。

    由于需要身份证才能立案,杏果没有带证件的习惯,只能等会回警局处理。林驿将身份证递给他,警察隔着窗户来回在证件上的照片与真人比对几下,询问道:“叫什么?”

    “林驿”

    “现在住在哪?”

    “广州”

    警察诧异的看了他一眼,盯着他问道:“怎么来云南?”

    “公司有业务在这边。”林驿极淡的解释一句。

    之后的对话同刚才交代的一样,描述经过,大致时间,人物特征和长相。警车带着他们车去了事发现场,杏果那辆粉到发紫的自行车正躺在泥水里。

    警察下车沿路探测一番,由于雨太大,水都泡发在土里,已经看不到有价值的信息。最后捞上自行车上车,开车在周围转了几圈,见没有任何发现,这才回警局。

    因为林驿是案发现场第一人,需要一同回警局做笔录。由于外面的雨下得太大,车上又没有伞,杏果自从上车后就一直没有下去过。

    当车缓缓启动,杏果就听着他的电话响了,他一直用粤语同对方讲,大多数在听,偶尔才说几句。虽然她听不懂,但他的嗓音雄浑讲着粤语却别样好听。

    杏果小范围的转动腰,目光朝四周移动。发现这车还蛮新,却没有任何异味。车里东西也很少,十分干净。

    眼睛转了一圈,发现没什么可看的,目光不自觉的划向他挺拔有型背脊。这样的男子不可否认是相当具有吸引力的,在十七岁的年华中,从未见过。她在好奇这个男子平时是不是也如此乐于助人,温文有礼。

    随着电话挂断的声音,杏果吓了一跳,切断了所有想象,侧着身子看向窗外。

    已经到镇里,沿路上橙黄色灯光一盏盏打进来,像闪烁的宝石落在黑夜,华丽异常。

    忽然,杏果打开窗,手伸出去,湿润的风拂在手心里,只觉得如此自由。

    林驿朝后视镜看了一眼后,微微一愣,忽而一笑。

    车子向前行驶三分钟,向右转老远就看见警局的标志。

    杏果看着越来越近的警局,又望向林驿的侧脸,鼓足勇气说道:“我叫李杏果,十分抱歉今天耽误您的时间,还有谢谢您救我,非常感谢。”

    林驿怔了怔。透过后视镜,见她娇小的身体微微躬屈。若现在不是在车里,看样子还要给他鞠躬。

    沉默一霎,他透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问道“现在不怕我了”

    杏果扯着书包带,小声说道:“警察还在前面呢”

    “呲”的一声,林驿笑出声,微微转下头,见她满眼堆着笑容瞅着他,落在嘴边调侃的话堵在嘴里。最后说了句“有防备心是好事,女孩不容易吃亏。”

    杏果的脸泛起微红。

    一分钟后到了警局,她手机没电,没法联系上家人,只好让她坐在一边先等着手机开机。

    林驿在另一个边做完笔录,没过多久,警察确认没有问题,让他签字离开。

    杏果边充电边注意周边的动静,手机刚开机,还未有信号,就见林驿往外走,她不自觉的站起来,随后跟了出去。刚走到门口,就看见一名年轻男子立马走到林驿面前,给他撑伞。

    “Terry,改签的机票和酒店都已经办好了,我先送您去机场。”

    林驿声音极低的说了一句“好”。

    司机利落的打开车门,林驿正准备上车时,突然,他转头向后望了一眼。正好瞧见杏果站在不远处怔怔看向这里,与他的眼神对上,她潜意识的站直了身体,努力的挤出一个笑容,向他挥手。

    他望着她沉思几秒,又走向她,在距离她二步的位置停下。二人相对而立,不禁都笑了出来,沉默了几秒。他缓缓说道:“好好学习。”

    杏果努力的点点头,看向他的眼睛,十分认真又诚恳说了一声:“谢谢!”

    林驿看着他,微笑的说声“收到了。”

    杏果迟疑半响,小声问道:“可以给我一个联系方式?”瞧着林驿眉毛微微挑起,又飞快的说着:“我想这件事情有结果告诉您一声。”

    林驿笑一笑,眼底尽是笑意,随后递上一张名片,“可以用这个邮箱联系我。”

    杏果瞧着名片,缓缓接过,咧着嘴笑着说:“好”

    两人再互相看了一眼,林驿转身走了,进了车,随后车也开走了。

    杏果发呆了几秒,回到大厅,手机已经开机了。她先给奶奶打电话报平安,又打了一通电话给伯母简单说下情况,等她过来接人。

    等一切事情都处理好了,杏果盯着名片,看着他的名字——林驿,又低低将名字喃语好几次。

    伯母来处理完事情已经是晚上9点。走出警局时,杏果特意盯着门口看了好久。

    突然,觉得世界真奇妙,也真美好。

    伯母是骑着摩托车来的,伯父一家人并不住在村里,他们在镇里做生意,也在镇里买了房子。但是隔三岔五,伯父一家人都会跑回来看看她们,杏果同伯母很是亲厚。

    外面还淅淅沥沥下着小雨。杏果接过伯母拿来的雨衣,将自己捂得整整齐齐。一场暴雨过后,温度瞬间降了下来,风打在身上,杏果感到冷的不行。瞧着伯母宽厚的脊背,头不自觉的靠上去,手也环抱上那柔软的腰,特意摸摸肚子上那点小肉肉,和妈妈肚子有点像,这触感让她感到温暖又踏实。

    “果果,今天是不是吓坏了,今晚敢一个人睡吗?”

    “敢”

    “救你的那个人联系方式有吗?我们要当面谢谢人家。”

    “人家都回广州了。”

    “还真是个小孩,怎么没有要联系方式呢,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听着伯母在前面絮絮叨叨,杏果心里莫名的泛着欢喜。她侧着头,望向清澈的天空,对着月光低语:是呀,当然要好好答谢。

    回到家,伯母将车停在院子外,杏果弯着腰将身上的雨衣小心翼翼脱掉,拿在手里甩了几下。还未进门,就听见院子里“哒哒”的脚步声响起。

    杏果迎着笑望过去,隔着门,透过昏暗的橘色灯光,看到奶奶佝偻着身体,一头银发散乱的束在脑后,朝着门外小步跑。瞬间笑容卡在脸上,心里一阵刺痛。奶奶可是村里最精致的老太太,在哪都要收拾的利利索索,这还是第一次瞧着奶奶如此狼狈。

    杏果一个快步冲进去,扶住奶奶,嗓子哽咽的说不出话。

    奶奶心疼的紧紧抱着她,过来好一会,抬起右手用力打她的屁股 “让你走近路,让你不知危险,让你不顾及奶奶。你出了什么事,让奶奶怎么办。”

    刚开始那几下还挺重,慢慢的越来越轻,最后抬起手摸着她的头,抱着杏果哭了起来。

    伯母站在旁边,看着抱着痛哭的两人,眼睛也发红。怕老人家身体受不住,这才上前安慰道:“果果有神仙保佑,一定会平平安安的。”

    杏果擦擦眼泪,扶着奶奶进堂屋,“肯定是奶奶常年拜拜起了效果,算命的可说我命数可长呢”

    奶奶抬手打她,“下次去庙里,你不能在偷懒溜掉。”

    杏果尬尴的做个鬼脸,连忙答应。

    奶奶信教,具体什么教徒她也搞不清楚,但看她每个月初一十五都要去拜拜。无论天气如何,风雨无阻,比同村很多信教的人都要虔诚。

    杏果偶尔陪奶奶去庙里拜拜,一般就跪在奶奶身边,听着奶奶嘀嘀咕咕同各路神仙讲讲话,大致内容就是杏果平平安安,身体健康,杏果父母在外平安无事,身体健康,自己身体健康。

    镇里庙宇烟火最旺的时候便是过年,四面八方的人都如约而至来,拜一次,求很多愿望,好的工作,生个男孙,好的姻缘,考个理想大学…。

    有次,她问奶奶,“庙里神仙忙的过来吗?那些神仙会不会分好人和坏人的愿望?”那时奶奶一脸严肃的告诉她:“做什么事,都要虔诚。要走捷径是走不通的。”

    想想这次,自己平平安安,可能明明中就和奶奶常年虔诚拜拜有关系。

    杏果回来的路上,奶奶已经做好饭菜。由于今天精神过于紧张,导致胃口不好,简单吃了两口洋芋粑粑,就放下筷子。等着伯母和奶奶吃完饭,按照惯例收拾碗筷去厨房洗碗。

    家里只有奶奶和她两个人,奶奶有风湿病,高血压,腿脚也不好,只要她在家,都会帮忙一起做家务。

    收拾完厨房,老远就听见她手机在响,杏果快步走到堂屋从书包找出手机,拿起来一看屏幕上显示“爸爸”这两字,她呆了几秒,这才接起来,“爸。”

    “果果,我听奶奶说你遇到歹徒,有没有受伤?。”电话那边明显语气着急又不安。

    她斜靠在墙上,低着头随意摆弄着齐肩的长发,淡淡说着:“没有受伤呢。”

    “警察说歹徒能找到吗?”

    “没有具体说,后续有情况会通知我的。”

    她爸语气仍是紧绷焦急,低低叹口气,“我和你妈妈还是回来一趟吧,没有结果我不放心呀。”电话那边出现另一个女声,温柔语气略带着哭腔,“果果,不要害怕,妈妈今晚就订机票回来。”

    杏果听到妈妈的声音,手指僵硬的卡在肩膀上,一动不动,眼睛控制不住的发酸。她用力的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过了好一会,低哑着声音缓慢的说着:“警察已经再处理,你们回来也是要等着,后续结果出来,我再给你们讲,也是一样的。”

    电话另一端,突然没有了声音,一片寂静。

    杏果等了一会,才听到妈妈小心翼翼的问道:“果果,你是不是怨爸爸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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