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欢遥?”他挑着眉望向他。

    越前龙马也下意识不甘示弱地回望回去,“是,那又怎么样?”

    面对弟弟几乎可以算作挑衅的行为,越前龙雅一时觉得有些荒唐:“小不点,你应该知道遥是我的恋人吧?”

    提到这一茬,越前龙马的气势顿时弱了下来,他低垂着脑袋,宽宽的帽檐遮去了他的脸:“我知道。”

    他知道他喜欢的人是兄长的恋人,而且他们感情很好。

    明明最先遇见前辈的是他,最先知道前辈隐秘心事的人也是他,只是前辈忘记了而已。

    前辈忘记了他,他又过了这么久才发现自己的感情,很荒谬吧?

    他几乎都要以为自己是不是身处某个黄金档狗血影视剧里了,可现实就是如此。

    这算什么?

    后知后觉的错过戏码?

    一种不甘的滋味在他心里蔓延开来,阴差阳错导致的败北远比被直接打败来得苦涩。

    他尝试安慰自己只要像以前那样只注视着她,看着她平安快乐地生活下去就好,可他发现,他好像再也做不到了。

    潘多拉的魔盒一旦被打开,就再也回不去了,就像此刻的他一样。

    嫉妒和不甘的巨浪拍打着他的心脏,滋生出的种种阴暗的思绪在他的脑内纠缠,他甚至生出了想要去争抢的想法,但他很快就冷静下来。

    前辈不是物件,她是一个有着独立思想的人,和龙雅在一起是她遵从自己的意志做出的选择,他无法不顾她的意愿,也无权改变。

    想那么多又有什么用呢?

    现在在前辈心里,他们两个大概连朋友都不算吧,他只是“越前龙雅的弟弟”而已。

    可他还是不甘心。

    越前龙雅睨着他的神色久久不言,良久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知道就好。”

    病房内传来一些窸窸索索的声响,大概是出云遥醒了,他往病房那边张望了一下,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我也不是在禁止你们接触,”他稍稍压低了声音,“如果只是朋友之间的相处的话无所谓——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

    还未等到对方的回答,病房内突然传出一声巨响,惊得他们一激灵,越前龙马下意识往前走了几步想要进去看看情况,却被越前龙雅抢先一步。

    他落在兄长身后几步,只这几步,却像是隔了一道天堑。

    ……

    出云遥醒来时病房里空荡荡的,除了她以外就再没有人了。

    大概是因为打了镇静的药的缘故,她的脑子糊糊的,像是被芡上了一层浆糊一般。

    她挣扎着坐起身来,一不留神没坐稳,直直地把脸栽进了被子里。

    被子上不知道为什么有一股淡淡的海盐青柠香,像是不注意被蹭上去的,比昨天的消毒水味好闻多了。

    她迷迷糊糊地抽了抽鼻子,好半天才从被子里拱出来,艰难地给自己换了一身干净的病号服。

    接下来是洗漱吧?

    她晕乎乎地从床上下来,扶着一旁的扶手走了两步,从昨天就一直存在、直到现在都还未消弭的眩晕感一股脑地涌了上来,一时间天旋地转,她一个不留神就重重地摔了一跤。

    额头好像撞到了什么东西,剧烈的痛感让她顿时清醒了许多,她捂着脑袋,吃力地扶着扶手再次站了起来。

    正想往盥洗室走时,病房的门被打开了。

    越前龙雅疾步而来,“遥,你怎么自己起来了?”

    他面露担忧,眉间隐隐透出了几分焦虑之色,见她捂着额头反应迟钝,便一把把她抱起来放在床沿。

    “是摔到了吗?”他关切地望着她,拂开她的手:“把手松开我看一下。”

    出云遥乖乖地配合他松开了手,终于从那种懵懵的状态中回过神来。

    好像没什么大碍。

    他稍稍松了一口气。

    为了查看她的状况,越前龙雅和她之间的距离很近,海盐青柠的气味愈发浓烈了。

    不像是被褥外层残留的那一点点气味,而是浓度很高却格外清爽的气味,她轻轻嗅了嗅犹觉不够,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

    越前龙雅被她这一下扑得猝不及防,他稳稳当当地接住她,一头雾水地顺了顺她的后发:“这是怎么了?”

    怀中的少女只是一个劲儿地摇着脑袋没有说话。

    他今天穿的是一身透气性非常好的衣服,恋人温热的呼吸透过衣衫,弄得他有些头皮发麻,耳根也悄悄地浸染上一层红意。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要抱多久?”

    少女悄悄从他臂弯里探出手,比了一个“五”的手势,他便也不再多问,顺手给她打理头发。

    他的手指在恋人如丝绸一般的发间穿梭着,顺滑又带着几分凉意的发丝手感很好,他忍不住揉了揉,少女似乎对此有些不满,往他怀里拱得更加起劲了。

    他警告般捏了捏她的耳垂,出云遥这才安分下来不再动弹。

    等她终于把脸抬起来的时候,她的脸红得像是一颗熟透了的番茄。

    “怎么,终于舍得起来了?”越前龙雅戏谑道:“这次怎么没再问我洗浴剂的事情?”

    一听到“洗浴剂”这三个字,她立刻想到了那天让她羞赧到几乎就要钻进地底的亲吻。

    这下绯红的色泽直接从耳根蔓延到了脖颈,一时间她忙乱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在恋人令她避无可避的玩味眼神下,终于嗫嚅道:“你之前不是有给我带一瓶吗?我已经知道了……”

    “原来如此。”

    恋人似乎没有要追问下去的意思让她暗自松了一口气,可下一秒,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落在了她的额头上。

    她茫然地捂住了被亲吻到的地方,“咚”的一声再把自己一头栽进了被子里。

    “嗯?刚才那样不是撒娇吗?”越前龙雅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我还以为遥是在和我撒娇,稍稍回应了一下。原来不是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口鼻捂在被子里有些缺氧的缘故,她的脑袋又有些晕乎乎的了。

    她感到耳后的鬓发被拨弄了两下,知道是男朋友又在捉弄她,干脆把整个脑袋都埋进去了。

    等她稍微缓过劲儿了,便端端正正地坐了起来,理直气壮地冲着恋人张开了手臂:“是啊,我就是在撒娇没错,龙雅君要主动抱抱我才行,刚才是我主动抱的龙雅君哦?只是这种程度的亲吻才不算什么回应呢。”

    “我知道了,”少女的态度实在太过理所当然,未免她再说出什么不得了的话,越前龙雅别扭地轻咳一声,把她拢在怀里:“这样可以了吗?”

    出云遥思考了一瞬,皱着脸给出了一个答案:“勉勉强强吧,60分。”

    “喂,遥,”越前龙雅轻拉了一下她的耳朵:“不要得寸进尺了啊——你刚才是不是要去洗漱来着?”

    “啊,不愧是龙雅君,和我心有灵犀呢,”她仰起脸冲着他笑了笑,“麻烦龙雅君带我去一下啦,我的脑袋有点晕,刚才自己走的时候简直像是喝醉酒一样,地板完全变成旋转舞台了。”

    越前龙雅一把把她从床上薅起来,“少来,是个人都该知道你是要去盥洗室吧。”

    他本想抱着她去,但在恋人的强烈抗议下还是扶着她一步一步地往那边走。

    “呜哇,莫名其妙有种我已经七八十岁的感觉了呢,”出云遥新奇地左看右看:“龙雅君就像我的孙子一样扶着我走路。唔……应该是孙子?还是儿子?”

    他被气得简直想直接撒手不管她,但怕她摔倒还是没舍得松开手,只是没好气道:“有这么说自己的恋人的吗?你倒也真说得出口……一般不都是说‘老伴’之类的吗?”

    “就算是我想说龙雅君是我的老伴什么的也没有办法说吧?”她莫名有些怅然:“总感觉好像是在贷款未来做梦一样,如果不能实现的话,说这样的话只会给人带来负担吧?”

    “怎么会,说不定我们七八十岁还在恋爱中?”

    话音刚落,越前龙雅便愣了一下,显然没有想到她会这样想,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平日里是有些轻口薄舌没错,但轻易不会给出承诺——他知道像他这样行止无定的人给不起,自由在他心里的分量远超所有。

    像这样的、类似于变相的承诺的话,已经算是有些超过他心里的那条界限了。

    恋人悲观的态度也让他有些意外。

    在他看来,对方表达情感总是很直接,也很热烈,总带着一股子莽劲儿。

    她好像永远都很乐观的样子,只要她想,什么都会去认真地做,就连恋爱也是一样。

    他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也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了解她。

    他们好像很少做“谈心”这样的事情,不,几乎可以说是没有做过——他们似乎都对自己内心深处的事情避而不谈,偶尔袒露出的一些看似重要的东西,实则都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要说是尊重彼此所以才不去探究,又好像不是那样,真要说起来的话,是回避吧。

    他在回避“承诺”,而她或许早就察觉到了他的回避,所以才闭口不谈。

    她是有想过未来的事情吗?

    越前龙雅不确定地想着。

    如果未来都有她在的话,好像也不赖。

    “你在说什么傻话……”出云遥闷声笑了起来:“不过好像确实也有那种的,七八十岁还在谈恋爱的人,说真的,我能活那么久吗?好遥远的数字,我总觉得我活到五六十岁就很了不起了。”

    他拧着眉头,“你才在说傻话吧,江户时代的人的平均年龄都是五十二岁了,以这个时代医学水平来看,活不到六十岁的人才很少吧?”

    “噢噢噢!龙雅君霓虹史学得很不错嘛!”她啪叽啪叽地鼓了鼓掌,“100分!”

    越前龙雅心累极了:“遥,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脑袋被撞傻了……”

    “没有啊,”出云遥困惑道:“不是有做检查吗,我除了有点脑震荡以外一切都好。”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算了……就当我没问。”

    他任劳任怨地帮着女朋友忙上忙下,好不容易打理完,把恋人搀回床边,病房房门紧跟着传来了“笃笃”的敲击声,都不用想就知道是他的好弟弟越前龙马。

    “前辈,我可以进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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