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1.9
「赤蛇。
像是蜿蜒前行的赤蛇。
在猩红的沙砾和嶙峋的怪石间，如树枝一样分叉扩散，像是有生命和自我意识的软体动物一样，匍匐着占领新的疆域，将地面上的每一道沟壑缝隙填满。
炙热的岩浆，缓慢而不容抗拒的，同化着眼前的土地。
这里是莽莽雪山中一块突兀的烈焰火山口。
不知是从天而降的灾星，还是自大地内部龟裂涌出的热源，将这里的冻土炙烤成了人间炼狱般的焦灼形状。
终年飘雪的玉尘山脉也扑不灭这山火。
起初，它只是万千山雪白山脊中的一点。
但随着斗转星移，霜天变换，玉尘山脉自中心开始，逐渐退去了皓白雪色，层层露出狰狞的山核。
玉尘山不复玉尘，更像是一块从天地间刺出的黑红色碎玉。
呈玄玉就侧卧在这片融化炙热疆土里最核心的地方。
他的心脏和大地粘连，中间探出无数尖锐的黑红晶石，有的甚至刺穿了他的胸膛，径直的指向天穹。
那天穹上也是昏暗无边的沉云。
却衬得这广袤天地间纷扰飞舞的雪花一片令人晕眩的亮白。
呈玄玉这个时候还不叫呈玄玉。
他贴在地面的左耳只偶尔听到万里之外的过客，对着这片焦化的玉尘山说玄玉两个字。
他现在好像被人叫做玄玉。
玄玉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好像从出生就已经在这片无尽的山火中了。
或者说，他就是山火本身。
他能听见万里之外人世间的声响，也能探到万丈之下地底的深渊，他听说人间有四季，但玉尘山只有冬天。
但现在玉尘山连冬天都没有了，因为玄玉要炼成了。
可是没有冬天的话，天上怎么还会落雪呢？
玄玉转了转身，覆盖在他胸口的黑红晶石竟如冰晶般易碎，但又在玄玉调整好姿势躺定后，又如饥似渴的重新攀着玄玉生长了起来。
玄玉并不在乎这些，他只是对着苍穹伸出一只手去，想试图去接住这漫天飞舞的雪花。
哪怕只是一片。
但是玄玉从来都没有成功过。这些脆弱的天地叹息之物，丝毫不能靠近玄玉半分。
玄玉是在雪山中苏醒的，但他从来没有在眼前看过雪。
其实如果他想，他也大可以收起自己的煞气，断开和山脉间的联系，静静的在天地间伫立，等一片雪花降落。
但是，好像没什么必要。
脆弱的东西，也没有什么特别好看的。
玄玉收回自己的手，闭上了眼睛，继续躺在焦土化的万山中央，任由身体里的气焰被攀附在胸口的黑红晶石贪图吸食。
弱小的东西，这样窃取了数万年的他的能量，也没有伤害到他身体半分，也没什么好管的，还能给自己降降温。
玄玉就这样在山火中悠闲且无趣地躺了数万年，他本以为自己会一直这样，无趣地再度过千万年，供山火烬燃到天下所有角落，然后……
也不知道然后会怎样。
总之这是个无趣的世界，玄玉甚至没有要起身来看一眼的意思。
直到那一天来临。
那一天，他的手心降落了一朵不会凋零的雪花。」
但是……
在那一天来临之前，这里全部都是季霄一个人的远景中景近景大特写小特写的独角戏啊！
洛染枝已经在剧组驻地条件相当一般的酒店里复习了一天威亚的基本功。
为了适应高海拔的环境，洛染枝吸着氧气瓶练习着高难度的平衡动作，想让明天自己在片场的表现更完美些。
没错。
是明天。
因为导演特意安排了一天的时间，来拍摄玄玉混沌时期的状态，誓要拍出一段诡谲美艳的玄玉出世镜头。
加上季棠认为呈玄玉和清微的初见需要事先营造一种意外感，所以她和导演商议，一天只拍玄玉出世，再来一天只调试洛染枝威亚飞下来的角度动作和姿势。
总之就是把季霄和洛染枝这对还没上锁的鸳鸯分开两天，再让他们以最好的姿态出现在对方眼帘和导演的镜头里。
也就是说洛染枝从昨天下车到酒店之后，要到后天才能再见到季霄。
唉。
本来以为来新疆这边是来戳窗户纸的，没想到窗户被搬走了。
洛染枝吸着氧气，还在给自己找状态。
这倒不是洛染枝恋爱脑上头入不了戏，而是这边确实海拔高空气稀薄，人稍微动一动都很费劲，更别说还要兼顾动作优美和表情管理了。
但唯二的优点之一是这里的风景确实很美，虽然没有现成的剧本里描述的焦灼炼土，但这里的不同寻常的红土还是很方便演员代入和后期做特效。
还有个“优点”就是这里风大，穿上古装往风里一站，就有仙气了。
但是洛染枝站了，发现这里的风除了能吹走人味儿带来仙气之外，还能带走人的体温。
好冷。
虽然写的是二十多度的室温，但是大风一吹，洛染枝体感只有零度了。
也不知道季霄现在感觉怎么样，会不会冷，有没有在身上藏暖宝宝。
因为剧组取的景实在合适，本来之前只打算拍摄季霄在火山口中的画面的。
但复景的时候导演看到这里有现成的原始冰川，找季霄一个商议，二人就拍板决定再加拍一组季霄卧在冰天雪地中的画面了。
希望季棠和大禾他们能照顾好季霄吧。
洛染枝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氧气，又开始将心绪归位到动作和台词练习上。
但显然洛染枝的希望落空了。
所有人都瞒着她。
直到她在新疆片场拍摄的第三天，吊着威亚完美的落到季霄跟前，她才发现季霄异常的面色和体温。
“？”
清微的眼中露出了十足的诧异。
其中有八分是属于洛染枝的。
季霄的面色明显比平时苍白消瘦了几分，配上呈玄玉稍长微卷的发丝，整个人透着一股病怏怏的邪气。
但导演没有喊cut，季霄很明显也没有要现在中断拍摄来给自己解释的意思。
洛染枝只能忍着疑惑和心疼，继续他们的拍摄进程。
“你就是玄玉？”
清微的声音也是清清脆脆的。
和那些从岩石中传来的混沌声响不同，清微的尾音消散在冰雪和烈焰交缠的地方，却又全数传回玄玉的耳中。
“……”
玄玉试图张口回答她，但他这才发现自己因为常年没有和其他人交谈过，说话这种事情对他来说，居然有点生疏。
最后他只死死地盯住清微，对她点了点头。
然后片刻后又摇了摇头。
“唔……居然还是个哑巴，说好的天地灵气呢？”清微俯下身来凑到玄玉跟前，“虽然长得好看，但感觉不太聪明？”
玄玉歪了歪脑袋，有些不可思议的挑了挑眉。
他是……嗯……也不能用聪明不聪明来评判自己，毕竟之前没有人跟他讨论过这个问题，但也绝不是眼前这个娇小的女孩口中略带嫌弃的，“不太聪明”能形容的吧？
清微来这里之前，还以为再放任其发展会导致毁天灭地结果的玄玉会是个桀骜不驯的长着犄角的混世大魔王，但没想到她顶着灼人温度落下来看到的，居然只是一个还带着几分少年气的卷发大帅哥。
这个大帅哥到现在还保持着沉默，面色苍白的盘坐在地上，饶有趣味的在打量着自己。
“咳咳。”清微将一只手背到了身后，作出一副假正经的样子，“都说人之初，性本恶。你倒是有意思，把你的恶当小宠物养。”
玄玉有些意外。
他胸口生出的那些晶石也诡异的自己断了半截，也像是有生命一样转向了清微。
清微用手搁着空气点了点那些黑红的晶石。
玄玉却感觉像是自己的胸口被轻轻的触碰了一下。
她的意思是说……？
“这些都是你无意识的恶，犯下的，也都是无意识的错。”
“……错？”玄玉仰了仰头，看着眼前冰雪般晶莹漂亮的清微，“我怎么可能会有错？”
“原来你会说话！”清微也弯下腰来，将自己的脸凑到玄玉跟前。看似是在端详他的容貌，实际是在看玄玉的眼底，到底有几分善恶，是不是在她眼前诡辩。
可是玄玉的眼睛里现在好像只有她？
清微皱了皱眉，看不明白玄玉的意思。
但下一秒她便被玄玉抓住了手腕，接着清微一个重心不稳，差点跌进他怀里。
“你烫到我了！”
清微将玄玉突然抓住她的手甩开，反手凌空变幻出一把冰剑，抵在了玄玉的喉结处。
她的手腕上，还留有玄玉的指印。
刚刚这个玄玉也不知道发什么神经，莫名其妙的就握住了她的手腕往下拉，还好自己修行多年功力深厚，不然还真架不住玄玉身上的这煞火炙烤，和他看似随意但却有千钧气力的手劲。
冰剑很快就在玄玉的气焰前开始融化消散，清微直接松了手任它散去，然后将双手背在了身后开始装深沉：“算了，你不懂事。我倒是有个主意，你跟我走，我来把你当宠物养。”
玄玉正本来还在观察自己烫伤清微的手，听到她这样说，又带着有些疑惑的目光看向了清微。
“不过我不会像你一样散养宠物的，我会好好看着你，不让你犯错，知道吗？”清微笑着朝玄玉挑了挑眉。
问他的是知道吗，而不是问他愿不愿意。
她为什么都不问一下自己愿不愿意呢？
玄玉将自己的手收了回来，似乎在考虑愿意不愿意的问题。
但是他的“小宠物”，那些黑红色的晶石，已经转头向清微生长了过去。
晶石生长的速度极快，几乎是在瞬间，就以一个差点刺向清微眼睛的势态，悬停在了清微的眼前。
那真的是眼前了，物理上的那种。
清微笑了笑，抬手轻轻抚摸了一下眼前的晶石，盘坐在地上的玄玉也瞬间有种奇怪的被触碰感。
“确实像玄玉，不过既然你要当我的宠物了，那就要有当宠物的态度。”清微思考了半分，然后又俯下身去拉近和玄玉的距离，“以后你就叫呈玄玉吧，算是上天呈献给我的小礼物。”
玄玉看着她。
说实话他从来没有承认过自己叫玄玉，他本身是没有名字的，只是听远方的路人会朝着自己的方向说这两个字，他大抵是知道别人这样称呼自己。
但别人怎么叫他，和他有什么关系？
“好。”明明是想着这世间万物与自己何干，但玄玉一张口，竟只说了简单的一个好字，他自己都很意外。
但是……
听见玄玉就这样答应了自己，虽然不知道答应的是同意做她宠物，还是同意改名叫呈玄玉，还是同意跟她走，清微完全不在乎这些，只知道以后自己的身边，就有一个叫呈玄玉的俊俏宠物了，真不错。
清微再次露出了一种满意的笑容。
她可真爱笑啊。
不过片刻时间，呈玄玉就已经在清微脸上看到了五六种笑容，如果一直在她身边的话，是不是能看到她更多种类的笑容呢？
这样想着的呈玄玉，在从这个世界苏醒后的上万年里，也第一次露出了一种浅淡的微笑。
他对清微笑了一下。
接着广袤天地间，无垠风沙里，散落在玉尘山脉千沟万壑里的黑红晶石如有所感般逐一升起，从四面八方汇集到一起，在密布的阴云下组成一股黑色巨蟒，然后又齐齐化成尖锐晶刺，山呼海啸般从呈玄玉的后背刺向他的心脏。
远看去，呈玄玉就像是臣服在清微身前，承受着万箭穿心的天罚一样。
但在这场“天罚”中，呈玄玉明显是一个享乐者。
他对自己无意识散发又汇聚的“恶”毫不在意，只是在这黑色的风暴眼中，呈玄玉轻柔地对清微伸出了掌心。
清微听到他对她说：
“这一次，不会再烫到你了。”
像是蜿蜒前行的赤蛇。
在猩红的沙砾和嶙峋的怪石间，如树枝一样分叉扩散，像是有生命和自我意识的软体动物一样，匍匐着占领新的疆域，将地面上的每一道沟壑缝隙填满。
炙热的岩浆，缓慢而不容抗拒的，同化着眼前的土地。
这里是莽莽雪山中一块突兀的烈焰火山口。
不知是从天而降的灾星，还是自大地内部龟裂涌出的热源，将这里的冻土炙烤成了人间炼狱般的焦灼形状。
终年飘雪的玉尘山脉也扑不灭这山火。
起初，它只是万千山雪白山脊中的一点。
但随着斗转星移，霜天变换，玉尘山脉自中心开始，逐渐退去了皓白雪色，层层露出狰狞的山核。
玉尘山不复玉尘，更像是一块从天地间刺出的黑红色碎玉。
呈玄玉就侧卧在这片融化炙热疆土里最核心的地方。
他的心脏和大地粘连，中间探出无数尖锐的黑红晶石，有的甚至刺穿了他的胸膛，径直的指向天穹。
那天穹上也是昏暗无边的沉云。
却衬得这广袤天地间纷扰飞舞的雪花一片令人晕眩的亮白。
呈玄玉这个时候还不叫呈玄玉。
他贴在地面的左耳只偶尔听到万里之外的过客，对着这片焦化的玉尘山说玄玉两个字。
他现在好像被人叫做玄玉。
玄玉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好像从出生就已经在这片无尽的山火中了。
或者说，他就是山火本身。
他能听见万里之外人世间的声响，也能探到万丈之下地底的深渊，他听说人间有四季，但玉尘山只有冬天。
但现在玉尘山连冬天都没有了，因为玄玉要炼成了。
可是没有冬天的话，天上怎么还会落雪呢？
玄玉转了转身，覆盖在他胸口的黑红晶石竟如冰晶般易碎，但又在玄玉调整好姿势躺定后，又如饥似渴的重新攀着玄玉生长了起来。
玄玉并不在乎这些，他只是对着苍穹伸出一只手去，想试图去接住这漫天飞舞的雪花。
哪怕只是一片。
但是玄玉从来都没有成功过。这些脆弱的天地叹息之物，丝毫不能靠近玄玉半分。
玄玉是在雪山中苏醒的，但他从来没有在眼前看过雪。
其实如果他想，他也大可以收起自己的煞气，断开和山脉间的联系，静静的在天地间伫立，等一片雪花降落。
但是，好像没什么必要。
脆弱的东西，也没有什么特别好看的。
玄玉收回自己的手，闭上了眼睛，继续躺在焦土化的万山中央，任由身体里的气焰被攀附在胸口的黑红晶石贪图吸食。
弱小的东西，这样窃取了数万年的他的能量，也没有伤害到他身体半分，也没什么好管的，还能给自己降降温。
玄玉就这样在山火中悠闲且无趣地躺了数万年，他本以为自己会一直这样，无趣地再度过千万年，供山火烬燃到天下所有角落，然后……
也不知道然后会怎样。
总之这是个无趣的世界，玄玉甚至没有要起身来看一眼的意思。
直到那一天来临。
那一天，他的手心降落了一朵不会凋零的雪花。」
但是……
在那一天来临之前，这里全部都是季霄一个人的远景中景近景大特写小特写的独角戏啊！
洛染枝已经在剧组驻地条件相当一般的酒店里复习了一天威亚的基本功。
为了适应高海拔的环境，洛染枝吸着氧气瓶练习着高难度的平衡动作，想让明天自己在片场的表现更完美些。
没错。
是明天。
因为导演特意安排了一天的时间，来拍摄玄玉混沌时期的状态，誓要拍出一段诡谲美艳的玄玉出世镜头。
加上季棠认为呈玄玉和清微的初见需要事先营造一种意外感，所以她和导演商议，一天只拍玄玉出世，再来一天只调试洛染枝威亚飞下来的角度动作和姿势。
总之就是把季霄和洛染枝这对还没上锁的鸳鸯分开两天，再让他们以最好的姿态出现在对方眼帘和导演的镜头里。
也就是说洛染枝从昨天下车到酒店之后，要到后天才能再见到季霄。
唉。
本来以为来新疆这边是来戳窗户纸的，没想到窗户被搬走了。
洛染枝吸着氧气，还在给自己找状态。
这倒不是洛染枝恋爱脑上头入不了戏，而是这边确实海拔高空气稀薄，人稍微动一动都很费劲，更别说还要兼顾动作优美和表情管理了。
但唯二的优点之一是这里的风景确实很美，虽然没有现成的剧本里描述的焦灼炼土，但这里的不同寻常的红土还是很方便演员代入和后期做特效。
还有个“优点”就是这里风大，穿上古装往风里一站，就有仙气了。
但是洛染枝站了，发现这里的风除了能吹走人味儿带来仙气之外，还能带走人的体温。
好冷。
虽然写的是二十多度的室温，但是大风一吹，洛染枝体感只有零度了。
也不知道季霄现在感觉怎么样，会不会冷，有没有在身上藏暖宝宝。
因为剧组取的景实在合适，本来之前只打算拍摄季霄在火山口中的画面的。
但复景的时候导演看到这里有现成的原始冰川，找季霄一个商议，二人就拍板决定再加拍一组季霄卧在冰天雪地中的画面了。
希望季棠和大禾他们能照顾好季霄吧。
洛染枝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氧气，又开始将心绪归位到动作和台词练习上。
但显然洛染枝的希望落空了。
所有人都瞒着她。
直到她在新疆片场拍摄的第三天，吊着威亚完美的落到季霄跟前，她才发现季霄异常的面色和体温。
“？”
清微的眼中露出了十足的诧异。
其中有八分是属于洛染枝的。
季霄的面色明显比平时苍白消瘦了几分，配上呈玄玉稍长微卷的发丝，整个人透着一股病怏怏的邪气。
但导演没有喊cut，季霄很明显也没有要现在中断拍摄来给自己解释的意思。
洛染枝只能忍着疑惑和心疼，继续他们的拍摄进程。
“你就是玄玉？”
清微的声音也是清清脆脆的。
和那些从岩石中传来的混沌声响不同，清微的尾音消散在冰雪和烈焰交缠的地方，却又全数传回玄玉的耳中。
“……”
玄玉试图张口回答她，但他这才发现自己因为常年没有和其他人交谈过，说话这种事情对他来说，居然有点生疏。
最后他只死死地盯住清微，对她点了点头。
然后片刻后又摇了摇头。
“唔……居然还是个哑巴，说好的天地灵气呢？”清微俯下身来凑到玄玉跟前，“虽然长得好看，但感觉不太聪明？”
玄玉歪了歪脑袋，有些不可思议的挑了挑眉。
他是……嗯……也不能用聪明不聪明来评判自己，毕竟之前没有人跟他讨论过这个问题，但也绝不是眼前这个娇小的女孩口中略带嫌弃的，“不太聪明”能形容的吧？
清微来这里之前，还以为再放任其发展会导致毁天灭地结果的玄玉会是个桀骜不驯的长着犄角的混世大魔王，但没想到她顶着灼人温度落下来看到的，居然只是一个还带着几分少年气的卷发大帅哥。
这个大帅哥到现在还保持着沉默，面色苍白的盘坐在地上，饶有趣味的在打量着自己。
“咳咳。”清微将一只手背到了身后，作出一副假正经的样子，“都说人之初，性本恶。你倒是有意思，把你的恶当小宠物养。”
玄玉有些意外。
他胸口生出的那些晶石也诡异的自己断了半截，也像是有生命一样转向了清微。
清微用手搁着空气点了点那些黑红的晶石。
玄玉却感觉像是自己的胸口被轻轻的触碰了一下。
她的意思是说……？
“这些都是你无意识的恶，犯下的，也都是无意识的错。”
“……错？”玄玉仰了仰头，看着眼前冰雪般晶莹漂亮的清微，“我怎么可能会有错？”
“原来你会说话！”清微也弯下腰来，将自己的脸凑到玄玉跟前。看似是在端详他的容貌，实际是在看玄玉的眼底，到底有几分善恶，是不是在她眼前诡辩。
可是玄玉的眼睛里现在好像只有她？
清微皱了皱眉，看不明白玄玉的意思。
但下一秒她便被玄玉抓住了手腕，接着清微一个重心不稳，差点跌进他怀里。
“你烫到我了！”
清微将玄玉突然抓住她的手甩开，反手凌空变幻出一把冰剑，抵在了玄玉的喉结处。
她的手腕上，还留有玄玉的指印。
刚刚这个玄玉也不知道发什么神经，莫名其妙的就握住了她的手腕往下拉，还好自己修行多年功力深厚，不然还真架不住玄玉身上的这煞火炙烤，和他看似随意但却有千钧气力的手劲。
冰剑很快就在玄玉的气焰前开始融化消散，清微直接松了手任它散去，然后将双手背在了身后开始装深沉：“算了，你不懂事。我倒是有个主意，你跟我走，我来把你当宠物养。”
玄玉正本来还在观察自己烫伤清微的手，听到她这样说，又带着有些疑惑的目光看向了清微。
“不过我不会像你一样散养宠物的，我会好好看着你，不让你犯错，知道吗？”清微笑着朝玄玉挑了挑眉。
问他的是知道吗，而不是问他愿不愿意。
她为什么都不问一下自己愿不愿意呢？
玄玉将自己的手收了回来，似乎在考虑愿意不愿意的问题。
但是他的“小宠物”，那些黑红色的晶石，已经转头向清微生长了过去。
晶石生长的速度极快，几乎是在瞬间，就以一个差点刺向清微眼睛的势态，悬停在了清微的眼前。
那真的是眼前了，物理上的那种。
清微笑了笑，抬手轻轻抚摸了一下眼前的晶石，盘坐在地上的玄玉也瞬间有种奇怪的被触碰感。
“确实像玄玉，不过既然你要当我的宠物了，那就要有当宠物的态度。”清微思考了半分，然后又俯下身去拉近和玄玉的距离，“以后你就叫呈玄玉吧，算是上天呈献给我的小礼物。”
玄玉看着她。
说实话他从来没有承认过自己叫玄玉，他本身是没有名字的，只是听远方的路人会朝着自己的方向说这两个字，他大抵是知道别人这样称呼自己。
但别人怎么叫他，和他有什么关系？
“好。”明明是想着这世间万物与自己何干，但玄玉一张口，竟只说了简单的一个好字，他自己都很意外。
但是……
听见玄玉就这样答应了自己，虽然不知道答应的是同意做她宠物，还是同意改名叫呈玄玉，还是同意跟她走，清微完全不在乎这些，只知道以后自己的身边，就有一个叫呈玄玉的俊俏宠物了，真不错。
清微再次露出了一种满意的笑容。
她可真爱笑啊。
不过片刻时间，呈玄玉就已经在清微脸上看到了五六种笑容，如果一直在她身边的话，是不是能看到她更多种类的笑容呢？
这样想着的呈玄玉，在从这个世界苏醒后的上万年里，也第一次露出了一种浅淡的微笑。
他对清微笑了一下。
接着广袤天地间，无垠风沙里，散落在玉尘山脉千沟万壑里的黑红晶石如有所感般逐一升起，从四面八方汇集到一起，在密布的阴云下组成一股黑色巨蟒，然后又齐齐化成尖锐晶刺，山呼海啸般从呈玄玉的后背刺向他的心脏。
远看去，呈玄玉就像是臣服在清微身前，承受着万箭穿心的天罚一样。
但在这场“天罚”中，呈玄玉明显是一个享乐者。
他对自己无意识散发又汇聚的“恶”毫不在意，只是在这黑色的风暴眼中，呈玄玉轻柔地对清微伸出了掌心。
清微听到他对她说：
“这一次，不会再烫到你了。”